19、伶人扣·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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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姜詹而言，女人和女妖怪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当然，属于“浑身都是宝”的珍稀品种，稀有得他会在心里琢磨该把哪些部分如何如何善加运用的类型则除外。那些在他眼中算是会走路的药材。
或许女人也会仅仅因为有趣或者恶作剧的念头就让他扮演正德皇帝，女人也能为此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明知道身边角落的阴影里可能就隐藏着本体不明的怨气却仍能谈笑生风的这种英勇表现，大概就不能太指望那些现在进行式的“女人”一一展现了。
女妖怪至少也有这点好。虽然虞嫣那只不称职的妖怪随时都有可能被突发情况吓得缩到姜詹身后寻求保护，也不想想她和鬼魂当面碰上的话究竟是谁吓唬谁。
他们静待片刻，虞嫣几乎立刻就觉得百无聊赖了，她甩着长辫子的发尾，脑袋乱转，东摸摸西找找，看那架势，如果鬼魂再不出来，也许她会连边上废纸篓也掏一遍看看有没有异状。鬓边珠花上的蝴蝶颤动不已，旁边鹅黄色的绢花也许是插得太松，一下子落在姜詹脚边。他没多想，弯腰拣起，刚想拉她过来，柳思在那边大喊一声：“住手！”
“你搞什么鬼？”虞嫣叉腰。柳思还嫌这里紧张的气氛不够浓么？难道都像她那样大呼小叫，鬼魂就会冒出来不成？
“没什么，只不过我正好想起这也算是游龙戏凤那出戏里的一段。”柳思向他们做了个示范，这在戏里原本是正德皇帝拿凤姐头上斜插的一朵海棠花调笑，凤姐一时生气把花摔在地上，于是皇帝忙上前拣到手中，唱道：“李风姐，来来来，我与你插上这朵海棠花。”
柳思虽然专工旦角，反串的本事也不差，那一句学老生学得八九不离十，仿佛还有几分谭派的韵味。
于是姜詹拿着那朵绢花，目光复杂。虞嫣明知他犹豫的是该不该学唱正德皇帝，却装傻，直接把脑袋凑过去，有样学样：“来来来，帮我插上这朵海棠花。”
“不对！”柳思下意识地纠正她，“你该唱‘军爷百般来戏耍，去到后面我躲避了他’，然后转身……”
“什么话，应该是‘将道士百般戏耍，紧紧跟随莫放过了他’才对。”
“小虞！”
“虞姐姐！”
她听见那两位异口同声的训斥，立刻一缩脖子，逃之夭夭。
姜詹在后面喊“小虞，不要乱跑，别再被卷进幻术里”她也不听，低头往外冲，一拐弯只觉得当面撞上个软东西，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已经撞飞了出去，她倒没觉得怎样，那东西却“哎哟哎哟”地□□起来。姜詹正好赶到，伸手把虞嫣往后一拖，换上笑容——难说他这笑容里有没有心虚的成分，心虚的比例有多少。毕竟大白天穿着戏服乱晃是超越一般常识的行为，虽然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常识”的事物。
“哎呀，这位不是记者同志吗？”他语气里假惺惺的关怀溢于言表，笑容也是，“怎么？你还没走？”
被虞嫣撞飞的可怜人一面揉着后腰一面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正是他们到剧场时遇到过的檀记者。这个姓氏相当少见，那人一身产业工人的寒酸打扮，也好在他穿的是耐磨的帆布外套，被撞出老远爬起来拍拍土，衣服居然完好无损。他一只手在头上随便抓了抓，权当整理过头发，眼睛盯着虞嫣，口中啧啧：“现在的女孩子骨头实在硬，看起来个子小，能把男人撞个跟头。”
“浓缩的才是精华嘛！你不要看我矮，沉淀下来密度很高……”虞嫣笑嘻嘻地搭话，被姜詹瞪了一眼才乖乖缩回去。
“两位怎么这副打扮？”
这下轮到姜詹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因为虞嫣干脆左顾右盼，假装与此无关。
“我们在排练。”姜詹摸了把髯口，做亮相状，“这一出是游龙戏凤。”
谭记者在工装上下左右十几个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堆本子、笔、涂满不明文字的纸条卡片和莫名其妙的杂物，甚至包括一把很干净的油漆刷子，感觉像是把全部家当都装在身上，随时准备跟随科考队去无人区探险。然后他终于掏出姜詹之前给他的那张名片，故做惊讶状：“你不是做殡葬业的吗？”
“我们是票友。”姜詹板起脸来装严肃，俨然一副端严正直的模样。虞嫣在他背后咕咕地偷笑，被他在手臂上用力一拧，这才收敛了低下头。
“票友。原来如此……”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两个，姜詹的青褶子里面还穿着衬衣打领带，虞嫣也没梳头，就在原本的发型上虚着插了珠花头面，他们看起来简直不伦不类到了极点，就算是票友也不会弄成这副怪样子。
明摆着是糊弄，姜詹干脆扮到底，总之不肯说明自己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那些事又怎么能告诉这小报记者呢，那岂不是会搅得天下大乱？
“据说这剧场里有什么东西作怪，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
“如果是老鼠，倒见过。最近野猫变少了，至于别的么……没有。”姜詹明显答非所问，故意的。
他从姜詹那里问不到什么，就追问虞嫣有没有听过消息。虞嫣用力摇头，一口咬定什么也没听说，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遇到。
那记者当然不信他们的话，也没有计较，倒是姜詹拉长了脸对他说教：“老团长请你出去的时候我们都在场，你还在这里晃荡如果被她看见了，不太好吧？”
他举起手，投降似的：“我这就出去，从正门出去。你们别再把那位团长找来了，她再对我进行朴素的唯物主义教育，我可真受不了。”
原来老团长的唠叨具有颇强的杀伤力呢。虞嫣掩口轻笑，跟着姜詹走开，时不时地回头看谭记者究竟走了没有。
那个人待在原地，用力挠头，像是苦苦思索重大难题，又抓起相机四面拍了几张照片，包括对着他们的背影按下快门。
远远的还能听见姜詹假模假样地拖着腔调念定场诗：“大明一统锦山河，龙车风辇多快乐。孤王离了燕京地，梅龙镇上景致多。”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伶人扣·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