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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乱后烧残数卷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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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乱后烧残数卷书
林谖皱眉,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思索却久久都得不到答案。嘉树的母族是北方外族,他与其他皇子不同,没有可以借以为靠山的外戚。他的母亲那么久之前就死了,身边留下来的左恒只是个忠心与他的侍卫,并无经天纬地之才,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自然也不可能早早地未雨绸缪。为他部下后来的那么多潜藏的力量。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不动声色之间已经将整个南朝翻了个底朝天。她以为她大权在握,任何人都难以撼动,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是这样貌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几个动作,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却足以掀起翻天巨浪。
一年前的春天,林尚琪故意将嘉树朝天牢的方向引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还有那一次,她已经将嘉树引到了自己的寝宫,半路却突然跑出来寻找菩萨蛮的娇俏少女......甚至,林宜琢撞破她和林尚琪的JIAN情,将少帝引来......这一切的一切,原来不过都只是那个人在背后的有意推动而已。风起于青萍之末。有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翻覆掉整个朝廷。这样的把持人心的力量精确得简直让人害怕......林谖脊背上忍不住爬起一丝凉意,眼下虽然还不到春光最浓的时候,但是也绝对称不上冷。况且,她一向骄奢,造宫殿用的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地下又铺有火龙,冬暖夏凉,更加不可能觉得冷。可是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牙齿也忍不住上下磕动。这个人,幸好,幸好她没有遇见,要不然她可能连交锋都没有就被他杀得大败而归。
林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睛中的恐惧已经尽数褪去,换做一汪让人看不清深浅的寒潭,散发着幽幽寒气,“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齐王是装傻?你们和他早就暗度陈仓、私下勾结了?”雁姜看着她,含笑说道,“娘娘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她抬眼看了看林谖,眼里尽是不屑,“你这样的人,连亲身儿子都可以杀死用来成全你的野心和欲望,还说什么‘勾结’?”她顿了顿,脸上又突然出现了春花一般灿烂的笑容,对林谖笑道,“哦,有件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吧。先帝和先皇后,是我放走的。”她眼中露出十分憎恶的神色,笑容却依然不变,只是声音怎么听怎么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你这个女人,杀的人太多了,我无意当中,还为你积了福呢。只可惜啊,这样小小的福气,也抵不了你手上的鲜血。”雁姜垂下眼睛,她终究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尚未经历过太多的人世风雨,哪怕这些年来一直在林谖的淫威下生活,却也因为性别的原因并未对她有太多的关注,自然也放松了不少。少女的天真娇俏她都还拥有,人性中最初的善良也并未被磨灭,只听她低声轻喃,“只希望,我放走天子积下来的福祉,可以让那些在阴间的冤死的人们,过得好一点......”她尚未说完,林谖就已经一声轻嗤,打断了她的话,“事到如今又何必假惺惺。”雁姜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林谖,剔透的眼眸好似菩萨蛮的眼珠一样,里面杀气纵横,偏偏不能近林谖半步。只见她微扬起白皙绝美的下巴,赫赫威势仿佛又在这一刻回来了,她依然还是那个万人之下的林太后,在她眼中,皇权不过一场繁华好梦,是为了成就她的野心而存在,而那些人命,当真就低贱如地上蝼蚁一般,“说吧,嘉树逆贼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尽心尽力地帮他?”眼见雁姜还要张口再说话,林谖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截口道,“你不用再演了。小女孩儿家家的,你的这点儿心机哀家要是都看不清楚,枉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了。”她说话间,头上的步摇又开始不住地摇晃,映得她原本一片惨白的脸上全是星星点点的金黄,分外可怖,“你说这么多,将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一一道来,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如今这里只有你跟哀家还有皇上三个人,你把跟那逆贼提的要求说出来,无论是什么,哀家一定允你。条件嘛,便是就此让开,不要再站在这里挡住哀家的去路。”
她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太皇太后娘娘,你可确定,这里的确就只有你们三个人?”
那名女子奋力地朝着嘉树他们的车架奔去,根本就顾不上身边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往日里连杀一只鸡都害怕,如今却能越过重重阻隔,向前面奔去。
她身材娇柔,行动之间颇具弱柳扶风之美,身边的人自然不敢再对她推攘,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她弄伤了,到时候她的家人找来不好交代。
卫小七有些头疼地看着前面就算被侍卫们拦着也要奋力上前的女子,转过头对身边的李老三说道,“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她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要见首领,有要事禀报。”卫小七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浪荡子的样子来,“可是,我看着不像啊。莫不是这是首领什么时候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要不然怎么会......”他还没有说完,头上就迎来李老三的一个爆栗子,卫小七吃痛,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儿,不满地说道,“诶,李老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啊。”身边有其他的侍卫听见了,哈哈一笑,说道,“你总共才见过几个女人,又知道像不像了?再说,要事再给你留面子,你的脸皮就厚到比天还高了。”李老三接口道,“卫小七你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的面子,是万万留不得的。”
卫小七朝他们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调转马头,亲自去跟嘉树报备。他才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他们的奚落呢。
将这样的情况跟嘉树简单地说了一下,那人好看的眉目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皱,打马上前,朝前面跑去。
殿中两人具是一惊,齐齐朝声音的来源看去。靠门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蓝衣书生,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举止之间自有一种诗书的风流蕴藉。见两人都朝他看过来,那人脸上蓦地一红,低下头来朝林谖、幼帝和雁姜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各行了一个礼,“臣翰林院学士沈秋彦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公主。”到了这个时候他都还不忘行礼,雁姜虽然觉得他迂腐好笑,却又实在不敢大笑出声,只得勉强忍住,将头偏向一边,努力忍住笑,对沈秋彦说道,“这个人挟持当今圣上,意图篡权夺位,马上就做不成太皇太后了。”哪知沈秋彦又是深深一揖,恭敬地说道,“公主此言差矣
。所谓‘礼不可废’,只要皇上还没有颁下诏书一天,太皇太后无论做了多少错事,都还是太皇太后。”林谖听了他这话,面上立刻一喜,刚想要说话,哪知沈秋彦对她身旁一脸懵懂的驰杰又是深深一揖,说道,“如今朝中大臣全都在沐阳殿正殿侯旨,只等皇上颁下退位诏书,让位于齐王,至于太皇太后娘娘么,您是齐王的嫡母,虽然做不成太皇太后了,不过还可以做太后,算来这小小位份娘娘应当不会放在眼中。还请皇上念在众多臣子身体老迈,多多体谅,尽快将诏书颁下。”林谖脸上猛地一黑,她身后的雁姜却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谖此刻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急急上前,不料沈秋彦却轻抚衣袖,仿佛林谖就是这世间最毒的猛兽,非要在他们之间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方可保障自己的安全。
林谖皱眉,刚要发作,哪知沈秋彦对她又是一拜,语气恭谨得找不出半点儿岔子,“娘娘虽然年事已高,足可做秋彦母亲,然,圣人言,男女有别,还是......不要靠太近来才好。否则,有辱娘娘清誉,秋彦但当不起。”他刚刚说完,对面的雁姜就忍不住一边大笑道一边拍着手,林谖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可是这时候的雁姜哪里还会去管她?指着沈秋彦像是要说什么话一般,偏偏因为笑得太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秋彦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对雁姜拜了一拜,恭谨道,“《女戒》有云,女子三从四德。四德中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公主殿下您的教养嬷嬷教的好像并不好......”雁姜哪里会去理会他那些,好不容易笑完了,站直了腰,对沈秋彦说道,“你是故意的吧。我们这位尊贵无匹的太皇太后娘娘,可是跟自己的亲侄子共效于飞,水乳交融呢。她,她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她自己的清誉早就被她败坏得一分都没有啦。”沈秋彦叹了一口气,对雁姜说道,“公主,共效于飞和水乳交融,不是这样用的。”
林谖见他们两个说得欢快,抱起驰杰想要从另一个方向出去,哪知沈秋彦却像是早早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又是十分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微臣还是劝你不要枉费心机了。我们沈家虽然不才,武不能和谢家相提并论,财不能和王家相比,权也不能和你林家比,可是,如果拿我沈家的武对上你王家的武,还是有胜算的。”沈秋彦顿了顿,衣带款款,言笑晏晏,分外儒雅清秀,“况且,你若是此刻还能调动手下暗卫,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