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com》短篇集》叶 笑

1、第一篇 花开

　　【1】
　　“他不喜欢喝咖啡，对海鲜过敏，喜欢吃味道重的东西，但你要注意让他节制。”
　　旁边的女人絮絮叨叨说着她即将接手的人的性格爱好，细致得仿佛她每分每秒都生活在那个人周边，无时无刻不关注她。温暖一直在点头，拿着笔在本子上飞速的记录着对方说的话。
　　“如果他不愿意的事情，不要让他去做，你会发现那毫无效果。”
　　“他一直是那么随性而自我的人，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但是又极其冷漠……”
　　“他……”
　　对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带了丝哽咽，温暖的笔微微一顿，略显诧异的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宁姐，很抱歉我的冒昧。”温暖皱了皱眉，有些不安道：“请问你离职的原因……”
　　对方猛地僵住了身子，温暖立刻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但秉持其谨慎的个性，继续道：“Oliver在一年内一共换了五位经纪人，公司迫不得已让我接手，请问是因为他个性问题，还是……”
　　“不，不关他的事。”宁姐立刻否认，面上的表情慢慢恢复了平日的神色，但仍旧带了些苍白。她对温暖微微一笑道：“没事的，他很好相处，对人也很温和。只是，我和前几位经纪人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你只要不和我们一样，那你会过得很好。”
　　“是……”温暖有些迟疑，但想了想，仍旧闭了口。有些事，她不该知道。
　　但宁姐却很是豁达开朗，明确的承认道：“是，我们都爱上了他，但他不爱我们，于是我们为情所伤，只能就此离职。”
　　“抱歉。”温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正要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事宜，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华丽清朗的男声，对宁姐打招呼道：“宁姐，你要走了么？”
　　她闻声回头，随即便看到了对方精致的容颜。她不由得苦笑起来，五年过去，他果然从未变过。
　　“Oliver，让我来介绍。”宁姐上前一步，挂起了职业性的笑容，分毫不见方才的失态：“这是orchid小姐，你新的经纪人。”
　　“哦？”对方把目光轻轻落到她身上，似笑非笑的神色，精美的容颜，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华丽得如同一件灼人眼目的珍宝。
　　她率先伸出手去，礼貌得体的说了句：“以后请多关照，我是orchid。”
　　对方伸出手来，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面上的表情不见丝毫异色，仿如真的是第一次见她一般，微笑道：“合作愉快，希望你不要像以前一样跑得那么快。”
　　温暖心中一顿，旁边宁姐却赶紧笑开道：“放心吧，咱们暖暖可是出了名的雷打不动铁石心肠，要不是你太难搞定，公司才舍不得派她给你。”
　　“哦？”Oliver挑了挑眉，放开了她的手，颇有其事道：“能见到orchid小姐一眼，还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温暖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已经糟蹋了五位大牌经纪人，而后剩下的经纪人要么就是太忙要么就是早知是火坑不愿意过来，这样的大牌，又怎么轮得到她来接手？
　　不过心中却仍旧有了一丝不知从而来的窃喜，居然是她接手。

　　【2】
　　Oliver本名言澜，出身京城，原先是做什么的大家都未知，只知道他偶尔会当模特出席一些走秀，后来由于其容貌出众，最终走上了艺人的道路。四年前正式出道，一出道便开始疯狂的接手各种广告通告影视走秀，于是在圈内一片‘想成名想疯了’的责骂中，慢慢走上了巨星的道路。三年前著名导演Jam邀其出国，作为男一号出演了电影《Silk Stocking》，因其出众的容貌和华丽的气质迅速红遍全球。一年前归国，成为M公司的头牌，也创造了换经纪人速度之最。
　　心惊胆战的跟着他做事了一个星期，温暖终于慢慢放下心来。
　　她原本以为，他会问她什么，结果他却真的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和对所有人的态度那样对待她。这样的感觉让她安心不少，却也失落不少。
　　当年那一次不告而别，她本来便就是赌气，玩够了事事在他意料之中的游戏，偶尔来此出乎意料，不过便就是想看看他暴怒的样子罢了。即使无关爱情，不过是他自尊心作祟，但这也是好的。不过看现在他的样子，基本和没事儿一样。她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最近新片刚刚发布，通告宣传极其之多，温暖每天都把咖啡当水喝，这样悠了一个星期之后，在新的通告来的时候，言澜终于忍不住发怒：“推了。”
　　温暖没有拒绝，尽管在这个时候，作为经纪人，她其实应该尽量有游说对方答应。但她太了解他，他说的话，从来都不容拒绝。于是她立刻推掉了他当天所有的通告，然后抬起表来看时间，也是不容推脱的口气道：“今天好好休息一天，不过明天必须按计划走。”
　　对方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样子。温暖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见男子红衣黑发，懒洋洋倒在沙发上看她，目光深邃而低沉，令她不由得心上一顿。她轻咳了一声，然后道：“你休假的话，我也走了。”
　　说完就想转身，却突然听对方开口道：“温暖，你过得好么？”
　　见面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用熟人的对她说话，温暖不由得微微一愣。过了许久之后，她方才笑道：“嗯，我过得很好。”
　　说完，她便打开了门，身后的男子低下了头，轻轻笑开，低声道：“那就好。”
　　温暖没有回应他，她关上了门。留他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走出门的时候，温暖在心里想，她好不好？
　　从纽约到北京，从北京到新加坡，再从新加坡到台北。
　　兜兜转转的五年，她过得好不好？

　　【3】
　　温暖第一次遇见言澜的时候，是在异国他乡，那个号称世界金融中心的华尔街。年少的她不过是出国旅游，于是来到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在那里兜兜转转。于是她遇上了这个如妖精一般的少年，伸出手第一句话，便是用清晰的普通话，坦然的和她说：“可以借我十块钱么？”
　　出于对于同胞的心心相惜，她毫不犹豫的掏了十块钱给她。对方愣了愣，随后就要了她的号码，说以后还给她。
　　当然，她并没有指望他还。回国的时候，她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换了号码。直到数月之后，大学开学，她作为大一新生新生来到了北京。
　　然后大街上再次相逢。他请她吃饭，赞扬她的善良，接着又发现，他和她是在同一个学校，再接着，自然而然，她喜欢上他。
　　那么完美美好的少年，她喜欢他，再正常不过。可她也知道，喜欢他无异于飞蛾扑火，这个少年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便是太过寡情。
　　他身边从没缺少过女人，她们总是匆匆而来，然后匆匆离开。她便一直在旁边看着，一年，两年，三年。
　　最后，她和他说：“言澜，我喜欢你。”
　　少年微微挑眉，然后有些惊讶的问：“温暖，你确定？”
　　她只是微笑点头，然后问他：“言澜，你喜不喜欢我？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言澜微微笑开，那样的笑容，一如他这个人一般，张扬，华丽，闪闪发光。
　　他说：“温暖，你知道我的。我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但也很容易厌倦一个人。我喜欢你，可我不能保证能喜欢多久，我只能说，我是真心。可我怕我的真心改变的时候，会成为你的伤心。”
　　那时候她如此勇敢，她说没关系。
　　于是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交往。
　　他是这么美好，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厌倦，永远不会心烦，只感觉每天每天，都是这么甜蜜。可这样的甜蜜就像毒药，让她忍不住惶恐。
　　每次看到他和其他女孩子都一样谈笑风生的时候，她惶恐；
　　每次感觉他并不阻止自己和其他男生交往的时候，她惶恐；
　　每次无论她主不主动打电话给他他都不在意的时候，她惶恐；
　　每次……
　　他太好，她太自卑，于是他的美好就会变得像罂粟一般，她一面要害怕上瘾难戒，一面又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她担心如他所说，他有一日会厌倦。
　　她还记得，那是大四即将毕业的时候。她申请了两家公司，一家公司就在北京，另一家待遇极好，但要远派新加坡。她准备留在北京陪他，结果在回家的路上，她看见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后来那个女人和她说，他们已经交往了。那个女人和她说，言澜只是不忍心伤害她。
　　她并不在意那是不是谎言，因为她知道，即使是今日它是谎，但它也终会成真。她不过是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
　　于是在他出国探望身为外交官的母亲的时候，她默默离开了北京，换了号码，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他的生命。
　　走的时候她想，她就这么离开，对方是不是也会着急，也会害怕。
　　想想，便很开心。但再想想，却又全是绝望。

　　【4】
　　“Oliver，你的眼神应该再温柔一点。”摄影师皱了皱眉头，提醒他道：“你的目光要沉稳，温柔，让人觉得更有安全感一点，不要那么轻佻。”
　　听到这话，言澜微微皱了皱眉，居然把目光看向了一边正在和人交谈的温暖。温暖也正好抬头，看到他在看她，便上前了几步，问摄影师道：“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什么大问题，”摄影师笑了笑：“最后一组照片了，刚好是Oliver最不擅长的感觉，所以耽搁的时间长了点。”
　　“哦，”温暖点了点头，看向言澜，微笑着说了句毫无营养价值的话：“要加油啊。”
　　言澜神色黯了黯，点了点头，便转了目光。温暖轻轻一笑，又回到一边同那个女星的助理攀谈起来。耳边一直响着摄影师在不断强调的话语：“安全感。Oliver，注意眼神，把她想象成你深爱的人，一定要给对方安全感。”
　　听到这样的话，温暖不由得苦笑起来。
　　让人有安全感？
　　要他找到这样风格的眼神，还真是不容易。
　　“暖暖姐，有人找。”旁边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温暖有些吃惊，跟着对方走到隔间，便看到了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站在那里，于是她更吃惊了。
　　戴墨镜的女人她认识，是另外一个公司的艺人宁晓，也是言澜上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前一阵子两人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她算不上天后级的人物，但也算是当红，她回来找自己，温暖是真的想不到。
　　“你……找我？”温暖有些迟疑。对方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边正在拍照的言澜一眼，随后把目光落在温暖身上。
　　“不知道，是否打扰到您？”
　　“额……也不算。有什么事么？”温暖有些疑惑。对方轻抿了一下唇，方才道：“请问温小姐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么？我想和您谈谈。”
　　一声温小姐，让温暖有些惊讶。业内大多叫她的英文名，还真少有叫她姓氏的。她看了看时间，说了声抱歉。
　　“我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宁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我想和你谈谈言澜。”宁晓猛地出声，温暖动作微微顿了顿，最后她微微一笑道：“哦，Oliver么？我可以帮你传话……”
　　“不，我是想和你谈。”对方明显不让她转弯，越发咬上了。温暖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对方丝毫没有顾及她的脸色继续道：“我现在是言澜的女朋友，我想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你……”
　　“抱歉，我是经纪人，对于艺人的私生活，我无权过问。”冷冷打断对方的话，温暖转身拉开门便想离开。对方却猛地吼出声来：“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纠缠他！”
　　这时候温暖已经打开了门，然后看见站在门前的言澜。他静静看着室内的两人，温暖僵硬的笑了笑，然后问他：“你女朋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纠缠你？”言语至此，已经是带了些恼怒。言澜静静看着她，过了片刻，方才舒了口气，说了声：“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温暖轻轻一笑，看了看手表，却很是豁达的表情：“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处理。”
　　说完，她就打算离开，对方突然道：“暖暖，她不是我女朋友。”
　　温暖浑身猛地一震，却只淡淡点了点头：“哦。”
　　与她无干的模样。但她关上门的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双手。
　　【5】
　　那天晚上温暖一直没睡。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
　　也许她也该辞职。
　　不，确切的说，她就不该接受这个任务。可她当初不但接了，居然还带了些欣喜。
　　深夜的时候下了大雨，她爬起身来走到窗前关窗，结果一低头，便看到了楼下的车和人。
　　那人静静站在雨里，抬头看着她。说不清是怎样的景象，便就隔那么远，她也能觉得那人在看她，满目哀伤。

　　没多久她就撑着伞来到那人面前，问他：“在雨里做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他只是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好像很多年前一样。
　　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撑着伞任由他静静的抱着。
　　然后他问她：“暖暖，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接着不等她回答，他便说：“暖暖，我过得不好。”
　　于是温暖突然明白，他那一日真正想说的，其实是这句话。她轻轻一叹，同他说：“不要在雨里站着，会感冒。和我先回家。”
　　对方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带着他回了公寓，温暖找了两件老爸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给他倒了杯热水。接着两人就在黑暗的客厅里静静坐着，一直不说话。过了许久，温暖方才慢慢开口：“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问我。”
　　“我想问你。”对方答得坦然。
　　“为什么不问呢？”温暖靠到沙发上。言澜抿了抿唇，过了许久，他方才开口：“为什么走？”
　　果然，是这句。
　　温暖轻轻松了口气，心中终于带了些欢快。他不是不在意的，他还是有点在意的。
　　“言澜，你知道，我最缺少什么吗？”温暖轻轻笑开，多年后，终于同他坦诚以对：“我是个穷人，我最缺的就是安全感。言澜，你给不了。”
　　“是，”听到这话，言澜苦笑起来。他连自己的安全感都给不了，他怎么能给别人？所以她走了，他不敢留；再见她，他也不敢去说一句‘暖暖，我喜欢你。’。他一向是薄情的人，他不敢说自己能喜欢她多久，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真心。
　　“可是，”大概是酒精的缘故，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宛如五年前从纽约归来，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发现她完全从他生命消失的时候那次一样，他说：“温暖，我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的。
　　温暖愣了愣。过了片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眼里都有些迷蒙。
　　“言澜，我是穷人。”她沙哑着声音开口，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理智：“你太华美，太美好，就像那些独一无二定制的奢侈品。可我只是个穷人啊……拿着这么名贵的东西，我怕它会被我弄坏，我怕他被抢走，我顾忌得太多，怕到了骨子里。”
　　“言澜，你知不知道。”她慢慢闭上眼睛：“人生是场豪赌，爱情更是至奢华的一场赌，可是，我一个穷人，赌不起，自然不敢要。”
　　言澜没说话。他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温暖轻轻一叹，站起身来，从房里拿出被子，盖到了他身上。她在暗夜里静静看着他的容颜，那么华美精致的容貌，这般绝世无双。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勾勒着他面上的轮廓。
　　他好像和五年前一样，如此美好，如此俊朗。她想走，又忍不住要留。一年一年，似乎就深陷在了这片沼泽地里，越往上挣扎，却越是绝望的坠下。
　　控制着自己尚且如此，若任其发展，将是如何堕落？
　　“言澜，言澜。”静静叫着他的名字，她猛地哭出声来，使劲抱住了他。一声一声的唤，他却只是听。
　　听她声音里的绝望，听她声音里的无望。
　　于是就如此，生生阻止了他想要说出的那句，暖暖，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如果再见他对于她而言是如此痛苦，如果再见他对她而言是这般痛苦……
　　“暖暖，”他回抱住她，在暗夜里静静开口：“我从来，都不想让你哭。”
　　我不想让你哭的。
　　暖暖，从一开始，到如今，我都不想让任何人哭。

　　【6】
　　温暖交完辞呈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等在门外的言澜。他看着她微笑，慢慢道：“你可以不用走的。”
　　“没什么，”温暖微微一笑：“你知道的，其实我的愿望一直是混金融界。所以当年去纽约第一次去看的就是华尔街。就算是当经纪人的时候，我仍旧都不忘买股票呢。这次转职才是我的正道啊。”
　　“是么，”言澜笑容一暗，低下头道：“恭喜。”
　　“好好干啊。”温暖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我看好你。”
　　“嗯。”言澜点了点头，没有道别，温暖径直从他身边离开。言澜转头看她，目送她到门口时，他突然开口：“最后一场演唱会，我以后不会再继续了。”
　　温暖微微一顿，最后却是点了点头，仍旧是那句毫无价值的话：“加油。”
　　说完，她就离开了去。
　　三天之后，是他的演唱会。她没有去看。
　　第二天，各大娱乐头版都争相报道了他准备退出娱乐圈的消息。
　　拿到报纸的时候她正在机场的候机厅，闲来无事便打开了电脑，翻出了他的演唱会来看。
　　他在舞台上，是一如既往闪闪发光的存在。他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华美优雅，每哼一句歌词都是如此温柔缠绵。仿佛他天生就该在那个地方，仿佛他天生就是为此而生。万众瞩目，万人景仰。犹如一朵盛开得妖艳华美的罂粟，让人成瘾若狂。
　　演唱会的最后，他静静站在舞台上，穿着简洁的白衬衫，卸了浓艳的妆，仿佛她第一次初见的少年一般。
　　灯光落在他身上，他慢慢开口说道：“很抱歉，这是我最后一次演出。”
　　“我想，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走。我只能回答说，我已经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了。曾经有一个人，她消失在了我的人生，年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就想，那么我就站高些吧。如果我让很多人看见，如果我让很多人知道，那么，她一定能看见我，一定无可避免的，让我占据她人生的一小部分。哪怕只是一眼的观望这样一部分。”
　　“但这一次，我终于明白。即使只是这一小部分的出现，都可能给她带来伤害。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这些话她大概永远无法听见也无法知道，但如果她能知道，我也只能和她说一句，对不起，打扰到了你。但我希望各位能为我见证。”
　　“我爱她。”
　　“暖暖，我爱你。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要在一起。”
　　“我从来不敢承诺未来，不敢承诺永远，但我只能说，这一分钟，我爱你，我真心的爱你。所以……我愿意消失，也愿意离开。”
　　镜头上的男子轻轻微笑起来，眸子里，全是泪光。摄影师给了他一个特写，于是温暖清楚的看见了他眼里那些深沉的，温柔的，缠绵的爱意。
　　他说：“暖暖，谢谢你给我的，所有美好的时光。”
　　温暖垂下眸子。
　　她关了电脑，拿出了手机，熟练的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她曾经在无数个深夜，一遍一遍的按下这串号码，却从来不拨出去。
　　她曾经在无数次梦里，梦见这个少年毁去了他那些自傲的，故作坚强的，看透世事的面具，和她说一句：“我爱你，我在乎你。”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她可以逃得远远的，此生此世不要再和他见面。
　　她也曾经无数次打算过，或许她可以……赌一次。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温暖微微一笑，她问他：“言澜，你在哪里？”
　　对方没有说话，温暖却从他电话里听到了播报飞机起飞的播音。
　　过了许久，她慢慢开口：“抱歉。”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她深吸了口气，慢慢道：“言澜，我很抱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体会过你的感情。”
　　“不是的。”言澜的声音带了些低沉：“暖暖，是我，是我本身就不适合做恋人。”
　　“言澜，其实我从来都不是怪你不承诺未来给我。我一直都懂，会许诺未来的人，其实都是骗子。”慢慢收起了旁边的东西，温暖站起身来，原路返回走了回去。
　　“我没有安全感，是因为言澜你从来不说实话给我听，你从来不苛求我。”
　　“言澜，其实你自己也在害怕，也在逃避。你和我一样，不敢赌。”
　　“暖暖，”听到这样的话，言澜却是笑了起来，慢慢道：“我不是不敢赌，我是已经赌了，然后输了。暖暖，我早说过，我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只是有些人的真心给得少，有些人的真心给得多。我从来不怕赌，也不怕输。”
　　“好吧。”温暖走到机场大厅，四处寻找着人，然后一眼就认出了带着墨镜站在一边打电话的人。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慢慢说道：“那么，是我不敢赌。因为你一直瞒着你的赌资。如今我知道了。”
　　终于停步在他面前，她挂了电话，静静看着他。
　　“言澜，我想和你赌一把。”
　　她把电话放进包里，微笑起来：“我赌你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赢了，你输我一辈子；输了，我输你一辈子。赌不赌？”
　　“暖暖，”听到这样的话，言澜有些苦涩的笑起来：“你这是情话。”
　　“少废话。”温暖有些恼怒：“赌不赌？！”
　　言澜不说话，猛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赌。”言澜微笑着开口：“暖暖，我等了五年，也不过就是等这个赌约而已。”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爱情亦不过是赌桌上的一场而已。既然人生都赌得起，那如何又赌不起爱情？
　　如果那是一件奢侈品，如果你是一个穷人，如果你愿意用一辈子积蓄去买它，那么即便买了，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后悔。
　　因为你爱，因为你欢喜。
　　我们常用很多的感情做赌注，很多的金钱做抵押，很多的时间做交换，却也不过只是为了，那一瞬美好，一时花开。
　　人生如是，爱情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