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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翠禽-上 ...

  •   异生传

      一•翠禽

      南方有大鸟,翠羽丹喙,金眼长翼,尾如流云,鸣声清越,可翔万里而不倦。通人性,性纯良,饮花蜜,喜食樱桃果。百姓筑庙,求子颇为灵验。——题记

      连碧是在一株千年古树下看到的那个女子。
      阳春三月,山林茂密而且幽静,枝叶间泄漏下来的金光碎点洒在雨后湿润的泥土地上。那个女子就那么安静而且幽然地站在长满青苔的古树下,目如秋水,神情安详,就像庙宇里被香火供奉的佛像一样。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连碧知道那个女子在看着自己。那幽深的目光仿佛越过光年的距离落在连碧的身上,传递着种种无法诉说的情绪。
      “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我问。
      连碧摇了摇头,“当时明明看得很清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的面孔是模糊的,我想她肯定很美,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描述。”
      “没关系。很多时候,臆想中构思出来的人物,面目都是模糊的。”我说。
      “不!”连碧有点激动,“她是真实的,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没有反驳。我让她继续说下去,一边在本子上写下“有轻度臆想症”几个字。
      连碧平静下来,继续回忆说:“我记得她,因为她在我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从什么时候起?”
      “从我小时候起。”连碧看着我。
      她有一双深深的丹凤眼,眉梢扫向鬓里,乌发浓密,面容青春且秀丽。这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青春气息,美丽,却还没有学会使用这份美丽的方法。我由衷地羡慕她的单纯和无知。
      连碧姓文,文连碧。
      林城里有四大豪门,东孙,西李,北周,南文。连碧是文家的独生女。
      同所有富家千金一样,连碧从小在富足而谨慎的环境里长大。她没有很多同伴,于是不得不自己打发大部分孤单的时间。一个孤单的小女孩,为了弥补自己,产生怎么样的幻想都不足为奇。
      连碧说,她从记事起,就见过那个青衣女子几次。
      学校操场的铁丝网外,女子穿着青色的长裙,站在一株大树下,静静地凝视着连碧。
      一次连碧在公园玩耍时,追着皮球跑过马路,也看到那个女子站在路对面的书下,朝她招手。等她跑过去,树下已经空无一人。
      文太太去世后,连碧在葬礼上又看到了那个女子。她站在墓地的远处,悲悯又充满怜爱地望着她。
      后来有一次,连碧独自一人在游泳馆游泳,脚抽筋沉在水里。挣扎之中,她隔着池水看到那个青衣女子站在岸上。连碧很快被救起,却无人看到有什么青衣女人。
      “她以前只不过是安静地看着我,可是,这次,她开口说话了。”连碧紧张地深呼吸着。
      “你不是说她一直离你很远?”我说。
      “是的,可是,就是有声音传入我的脑海里。”连碧的视线漂移着,声音里也带着不确定,“那个声音轻柔又好听,就像唱歌一样。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美丽的声音。”
      “她说了什么?”
      连碧迷茫地抬头看着我,“她说,时间就快到了。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手里的笔头轻轻地敲打着病历本,那上面已经写下了不少记录文字。连碧在来我这里之前,已经看过了不少心理医生。文先生对女儿总产生幻觉一事十分紧张,他已经失去了妻子,现在,他的女儿又病了。
      我对他说:“文先生,青春期的少年本身就处于人生观和世界观形成和定型的关键阶段。他们很困惑迷茫,对这个世界好奇又恐惧。长辈的陪伴和引导才是帮助他们顺利度过这段时期的最有力手段。”
      文先生穿着做工考究的三件套西装,坐在我面前。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粗犷,十分有男人味。连碧一定长得像妈妈。
      “你不了解的,叶小姐。”文先生说,“我的钱财并不是凭空得来的。要维持那么大一份家业,我的工作远比你能想象的要繁重。”
      “你可以叫我叶医生,或者叶博士。”我更正道,“还有,钱可以以后赚取,但你只有一个女儿。”
      文先生和所有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一样,总有点自负。他傲慢地说:“如果你不能治疗好我的女儿,那么我们会考虑换别人。”
      连碧忧郁地跟在父亲的身后,离开了办公室。少女还穿着本市那所最昂贵和著名的私校的制服,端庄优雅。
      我听说过那所学校。每个学生都穿得像霍格沃兹的学生,会优雅而高傲地微笑。他们必须学习两门以上外语,精通社交礼节,懂得鉴赏红酒,还要擅长高尔夫和骑术。
      我不知道那些有钱人的孩子如何应付学业,至少如果换成我,不被逼得精神分裂才奇怪。看见个把怪异的青衣女人,更是不足为奇。

      林城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不论学者如何考证,城市的历史都不会超过两百年。
      在人类还没有繁衍爆炸之前,这里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森林,有奇珍异兽出没,有清澈的河水流淌。但是人们终于来了。砍伐去了森林,整理出了平地,修建起了高楼。我们在这里扎根下来,繁衍生息,从大地吸取养分,茁壮生长,将所有原生的生灵都驱赶出去。我们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如今走在市里,已经丝毫找不到这座城市的前身留下的痕迹。这里,每一栋大厦都高耸入云,水泥、钢筋和玻璃替代了原有的森林。绿化带里的树全都有着高高的树干。为了在这片水泥林里争夺一点阳光,它们不得不拼命地往高处生长。
      鸟儿们在广场上觅食,被行人和车辆驱赶。它们栖息在屋顶的角落里,制造了大量的粪便,这让清洁工十分厌恶。而更多的鸟儿离开了这座城市,一去不返。老人告诉我们,它们寻找到了更好的乐土。
      我一直很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乐土”存在。
      连碧再度给我打电话,在我意料之中。
      她或许还可以寻找更好的心理医生,但是却不容易找一个适当的倾听者。我略长她几岁,是个长者,是医生,又可以是个知心姐姐。
      连碧约我出来,我们坐在一家环境优雅的咖啡吧里。少女忧心忡忡地搅拌着杯里的蜂蜜茶,她比上次看着要瘦了些。显然,这个幻觉深深困扰着她。
      “我又看到她了。”
      连碧说,这一次,那个女子站得离她比以前近了很多。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她发觉的时候,青衣女子已经站在离她十来米远的地方了。
      那是一场宴会,百余位宾客的注意力都放在文先生和他年轻的未婚妻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我还是记不住她的长相。”连碧苦恼地说,“她大概和我一般高,青色的裙子似乎是丝绸做的,非常飘逸,就像流云一样。”
      我问:“这次她说了什么了吗?”
      “说了。”连碧脸色苍白,“还是之前的两句话:时间就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沉默不语。
      连碧带着惶恐问我:“你说,她是不是死神?”
      “不要这么说。”我安慰她,“也许,她在你潜意识里,代表着一个阶段的终结而已。”
      “我不明白。”
      “你即将满十八岁,将要成年了。你还会升入大学,开始你新的人生。这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可我并不在乎呀。”连碧苦笑着,“只要我还是父亲的那个聪明懂事的女儿,就没人在乎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没有医生能治好我,爸爸也已经厌烦。在你之后的那个心理医生和他说,也许是因为他即将再婚的关系,我担心被冷落,于是故意制造一点事端,来引起他的注意。”
      庸医。我在心里骂着。
      “那令尊有什么表示?”
      “他给我买了一艘小游艇。”连碧苦笑。
      我握住女孩的手,冰凉柔软的手,无声地安慰她。不论富贵还是贫穷,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拥有着同样的苦恼。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觉得孤单。
      “我想再见她。”连碧忽然说。
      “那个青衣女人?”
      连碧点头,“下一次,我不会再呆呆站着。我要走过去,问她:你到底是谁?你要我做什么?”
      我心里的忧虑加深了。如果连碧再继续这样下去,她的疾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我的助理安安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染着一头栗色头发,耳朵里随时都塞着耳塞,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打听到八卦。
      “文老板的前妻姓李,是西城李家的女儿。当年出嫁的时候,据说她的嫁妆就可以买下半个林城。文太太婚后多年不孕,于是听了旁人劝告,去南松山的翠灵庙里烧香求子。翠灵庙果真灵验。一年后,文连碧出生了。”
      “南松山的翠灵庙?”我思索着,“就是那个供奉着翠鸟的庙宇?”
      几乎每个林城孩子都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自己的父母结婚后想要个孩子,于是就去翠灵庙里烧香许愿。到了夜晚,一只硕大的翠鸟飞到窗下,放下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活泼的婴儿。
      孩子们长大了,明白那都是谎言。不过他们依旧很乐意把这个古老的传说继续讲述给他们的孩子听。
      安安又说:“文老板到底是男人,总想要个儿子。听说他那个小明星女友就是因为怀孕了,两人才打算结婚。”
      我不禁说:“文小姐也真可怜。”
      安安不以为然地轻笑,“黎生小民,却替富豪发愁?你见过哪个身家富裕的小姐不空虚寂寞?你别看文连碧现在可怜,等她满了十八岁,她母亲的嫁妆就会由她正式接手。到时候,她就是天下最富有的女孩。你我奋斗一辈子,也赚不到她的一个零头。”
      可她到底是个孤单的少女。秀丽的面孔苍白削瘦,手指冰冷,又惶恐不安。

      我回了家。
      一楼厨房客厅和书房,二楼两间卧室。这是祖母留给我的物业,位于幸福路北段,林城第二小学后门对面。单行的马路不通机动车,夜晚很安静。路对面有一家面包店,早上总有新鲜面包出炉。
      我的爱猫乔比在家门口迎接我,她是我忠诚又可爱的伴侣。我给乔比开了一个罐头,给自己煮了一碗面,然后去书房继续工作。
      我将连碧的情况放在群里,和研究所里的同事们一起研究。大家的分析和我的都差不多。连碧幻觉中的女子,大概是她或者她母亲的化身。小女孩正经历着家庭成员的变化,后母和未出生的小弟弟即将分去父亲的关注和宠爱。她担忧害怕,于是希望有人能够帮助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案例。城里千百万的成人和少年,谁又能保证自己拥有足够的爱?
      聊天的话题渐渐转向八卦,大家谈论起了文家最近的婚事。本市钻石王老五即将再婚,迎娶一个身材火辣,整过容的女明星。人们忍不住拿这个未婚妻和前任文太太做比较。
      早逝的文太太是一名大家闺秀,端庄文雅,高贵矜持。她做慈善,听音乐会,飞去国外定制名牌衣服和手袋。她住在金碧辉煌的豪宅里,足不沾尘,活得就像一个仙人。
      一个师姐发了一张文太太早年被八卦杂志拍到的照片。年轻的少妇穿着名贵套装,戴着小圆帽,笑容浅浅,不似真人。她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精致的丹凤眼,粉嫩的脸蛋,是幼年的连碧。
      “这是文太太?”我惊讶地打了好几个问号。
      “怎么了?”师兄问。
      我说:“她和她女儿长得并不像。”
      “女儿也许像父亲。”师姐说。
      但是,文连碧也并不像文先生。
      关了聊天群,我漫无目的在网上闲逛,看了搞笑视频,旁观了追星族吵架。乔比跳上电脑桌,爪子踩在键盘上,电子邮件页面忽然跳了出来。
      “新邮件”闪烁着,提醒我有一封来信。
      熟悉的发件箱地址让我头皮隐隐发麻,胸口发闷。就像忘了温习功课却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似的,我反射性地紧张不安,手心出汗。
      我立刻在大脑里整理着:没有逢年过节,家中也未有庆吊,他身体健康,我也没有惹是生非。那么,一定是秘书小姐代替他发来的,内容也许是通知我周末回家,参加亲戚的婚礼或者寿宴。
      我忐忑不安地点开邮件。
      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写,只放了一份附件。
      那是一张从书本上扫描下来的图画。书大概年代久远,已是土黄色,残破的边缘昭示着这是一页残片。图,是一张精美的工笔画图。一只翠鸟栖于梅枝上,体大如孔雀,羽毛翠绿鲜艳,红嘴金眼,尾羽纤长轻盈,宛如流云。
      这图画得如此逼真,那翠绿的颜色,却鲜活得好像有生命力,仿佛翠鸟随时都会从书里飞出一般。

      周末是个阴天,我没有病人预约,于是前往市郊的南松山,踏青访古。
      刚到山下停车场,天空就下起了小雨。我正手忙脚乱地在后备箱里翻雨伞,手机响了。
      连碧在电话里细声细气地问:“叶医生,我能来找你吗?”
      “我在南松山呢。”我说。
      “没关系,我家住城南,过来很近的。”
      连碧说她很快就来。我在停车场外等了半个小时,她从公交车上下来了。
      周末,她没有穿着校服,而是穿着一条浅青色的裙子。细雨春风里,她看着比上次又要削瘦了几分,唇无血色,不过看着还挺精神的。
      “你是不是病了?”我有点担忧,“功课很重吗?最近休息得好吗?”
      连碧摇了摇头,“为什么人人都这么问?我反而觉得很好呀。”
      我始终有点不放心,“你爸爸还带你去看医生吗?”
      连碧狡猾一笑,得意地说:“我不再提我看到那个女人,我爸也就没有再逼我去看心理医生了。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那个女人怀了孕,成天在家里折腾。我爸忙着伺候她,根本顾不上我了。”
      “那你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连碧快乐地说,“没人约束着我,没人管理我的功课。我从出生起,第一次这么潇洒自在。我真希望我爸以后每年都娶一个新太太。”
      日光在她眼里折射出一抹金色的光芒。我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连碧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是一双单纯的少女的眼睛。
      细雨中,我和连碧挽着手,打着伞沿着湿漉漉的石阶慢慢上山。
      林城方圆千里,只有这一座山林,与世隔绝,仿佛不在人间。当所有的树木都被清除走,空出土地修建高楼的时候,唯有这座山林被保留了下来。
      我们被这郁郁葱葱的绿意包围住,自出生起就在超负荷运作的肺终于可以舒缓放松。我觉得奇怪,我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走进这座大山呢?
      连碧对山路比我熟悉得多,她说:“小时候,我每年都要陪妈妈过来烧香还愿。她去世后,我自己也来过几次,读书住校后才没有再来了。”
      看来文太太烧香求子的事,并不是传闻。
      “妈妈很信翠灵鸟的。”连碧絮絮地同我说着家常,“妈妈总是跟我说,我是翠灵鸟送给她的孩子。她身体不好,时常说,她的时间不多了,但是翠灵鸟将来能照顾我。如果我过得不幸福,翠灵鸟会来把我带去幸福的地方。”
      我没有父母,所以我深深地被这份母爱打动了。
      我们终于爬到了山顶。这里没有下雨,清风朗日,雨过天青。
      翠灵庙就修建在山峰下的梅林里。花季已过,梅树枝叶繁密,林里小道曲径通幽。
      庙前有一株古梅树,枝干曲折,盘根错节,树上结着青青的果实。
      连碧告诉我,传说翠灵鸟降落人间的时候,曾在这株梅树上栖息过。这株树得了鸟的灵性,一年开两次花,结两次果。吃了这树上结的青梅,就会有孩子。
      “妈妈就吃了。”连碧微笑着说,“她就是吃了果子,才有的我。”
      翠灵庙香火旺盛,女人们都虔诚肃静地奔赴这里,焚香祷告,寻求一点心灵的慰籍。她们当中,不知道多少人失望而归,多少人得偿所愿。
      梅树下有老妇人在卖符,看到连碧,和蔼一笑,仿佛熟识。老妇人的篮子里,装着红符。滚金边的红缎,上面可写香客姓名年月。红符一式两份,一张挂在树上,一张自己收藏着。
      连碧说:“我妈妈就珍藏着这么一张红符。她说,她舍弃了很多才求来的。”
      文太太当年显然给寺庙捐赠了不少香火银子。
      我和连碧跟着香客一起走进了寺庙里。庙堂正中竖立着一尊高大的立像。青衣女子脚踩祥云,手持梅枝,秀丽的面容安详沉静,仿佛已经堪破人间悲喜。
      我感觉到挽着的连碧的胳膊瞬间僵硬了。
      隔着飘渺的香烟,我也能够一眼看出来,这个立像的容貌同连碧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连碧的母亲,或者是她的祖先。
      “你看到了吗?”连碧惶恐地问我。
      “巧合吧。”我自己也知道这个解释非常无力。但是我至少知道了连碧总是看到的青衣女子是谁了。
      她记得她。连碧小时候陪着文太太来上香,看到她的脸,记住了。在她孤单落寞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时候,潜意识里将这泥像当作了母亲的象征。所以她才频频出现在连碧的幻觉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尼走过来,端详着连碧,又是慈祥一笑。
      连碧惊疑不定地问:“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老尼说,“但是你是翠灵鸟的孩子,我能看出来。”
      这下连我都惊愕得背脊发凉。
      “是因为我和这个女人长得像吗?”连碧伸手指着泥像,纤细苍白的手指颤抖着。
      老尼一笑,每一根皱纹都堆积起来,里面蕴藏着睿智和秘密。
      “你是翠灵鸟的孩子,是受祝福的孩子。不用惊慌和担忧,你有属于你的命运。”
      连碧困惑而且惶恐,“我不明白。”
      老尼凝视着她,说:“时间快到了吧?你准备好了吗?”
      连碧后退一步,我扶住了她。女孩浑身颤抖得厉害,就像害了寒病似的。我拍着她的背,我们两人就像逃似的离开了庙子。
      下山一路,连碧都沉默不语。车开在回家的路上时,她才说了一句。
      “现在你相信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刊登于《小说绘》忘记哪一期了…………
    是这个系列的第一篇,第二篇还没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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