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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罗那罗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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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有些凉了,他拿起一把羊角梳轻轻梳着自己秀丽的长发,一双柳叶似的眼睛有些困倦的打量着镜子的自己。
多久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可笑的事到最后不变的竟然是这张柔媚似女人的面容。在这烟花之地,浑浑噩噩到什么时候为止呢。出淤泥而不染那是说给置身事外的人说的,在任何地方呆久了便会不由自主的染上你所在之地的习惯,像烟瘾一般不可自拔。
像多年前那般,戴着面具抱着心爱的琵琶叱咤在江湖之上,任凭别人或是自己的鲜血浸润自己的面庞,哪怕身中数箭,也会长啸三声,将敌人杀得抱头逃窜片甲不留。
那个让武林正派闻风丧胆的紧那罗如今却沉湎在这风尘楼上,喝着甜酒,唱着艳曲。偶尔染些风寒也要他孱弱的身体在床榻之上躺上好几天。他有些自嘲的伸手描摹着镜子里自己的眼鼻,一遍又一遍,心里却肝肠寸断,恨不得即可毁了这副害人的容貌,省得自己看见心烦。
所幸还有香儿做自己的知己。她如今年纪大些了,多少有些喜静不喜闹。只是会每天派人来慰问几句,自己的麻烦事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来叨扰自己。她还专门叫几个信得过的好姊妹轮流过来服侍自己。
可渐渐的,他一看见女人就恶心,尤其是漂亮聪慧又讨人喜欢的女人。
“罗那,你睡了吗?”他一怔,站起身来并没有回头。
外面的人不请自入,她一身紫衣,微微露出雪白的肩膀,带着热情奔放的红色花冠,琥珀色的耳坠。额上一点嫣红,衬托佳人的秀色。只是年纪尚小,显然是个未破瓜的雏妓。
罗那看转身了她一眼,随手将梳子放下,走上前来,“怎么了?在香儿那边睡的不好吗?”他一向对人没有好脸,却对这个女孩疼爱有加,他亲昵的抚摸她的长发,柔声问道。
“那个什么山庄的柳公子又来大闹了一场,说香儿窑姐还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不识抬举!”她老成的摊开双掌耸了耸肩,“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香儿怕他还来让我心烦,便要我来找你了。”
罗那点点头,“如此甚好,香儿想的对。”他走到桌边,倒了一碗茶,与其说是温柔的递给她,倒不如说有些恭敬的意味,“这些年让你藏在这里多不容易,你也要体谅乾达婆的心。”
那女孩嘻嘻笑道,“你们俩的心倒是蛮像的,只想着当年跟随我爹爹当年的辉煌。”
罗那扯了扯嘴角,显然有些不悦,缓声说道,“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你生得虽不丑,可要练得香儿那般国色之技,仍要费些功夫。”
“好啦好啦,知道了。”她嘟囔着伸了个懒腰,“我要睡你的床,你自个儿找地方睡吧。”
罗那含笑不语。待她睡下,给她掖好被角,方缓缓走到窗前,看着那明若玉盘的月亮,低声叹息。
“老师,你来了。”南屏回头见穆蕴藻一身淡色绣花长裙,本就绝美的人衬得宛如天仙一般。
她点点头,“我把西风留在别人家了,今天见了你,安了心,明天就回去。”
穆蕴藻皱了皱眉,“这么急,西风如今大了,你还是这般对他……连我都嫉妒。”她亲昵的拉过南屏的手,“老师,真想知道你这般的人物看上的是什么人物,我真恨他,撇下你和西风两个,这些年连个信儿都没有。”
南屏只是微微笑着,这孩子聪慧机敏,说西风是她前夫的孩子,她居然也深信不疑,这倒是怪了。
外面走进个端盘子的丫鬟,“小姐,今儿做的是你最喜欢的红烧海螺,你是在这儿吃还是……。”
穆蕴藻挥手打发道,“拿给别人吃去吧,我老师只吃清淡素菜,海螺太腻了。”
南屏忙叫回那丫鬟,转身轻斥道,“这孩子,我在你家教了你几年书,什么时候挑三拣四过,这么好的菜不要,可别折煞了我!”
那小丫鬟抿嘴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过不了多久便要出阁了,她心里发慌,自是没事儿老数落我们。”穆蕴藻脸一红,上来便要拧她,“三湘你这丫头,平日仗着我宠你,越发放肆,没个规矩了!”
南屏心道,穆穆四门一向是近亲结婚,想来是她的哪位堂哥表兄吧。只听那叫三湘的小丫鬟被斥责反而越发说得欢,“这等好事小姐却总是瞒着,姑娘您今儿个来了我再不报喜,那才叫没规矩呢。我们姑爷便是那赫赫有名的‘朋来当染翰’!十八岁中状元,如今官运亨通的穆染!小姐自小和姑爷一处长大,人物品性都是知道的,外表不说,还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
南屏低声笑道,“看你乐的,好像是你嫁人而不是你小姐嫁人了。”三湘终究红了脸,“我正经说话,姑娘却当笑话听。”
穆穆四门,顾名思义共有四家。其中南面门住的那一家本是家仆出身,在穆家穷困潦倒之时不离不弃,甚至为主人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当时掌事的穆家当家便与这家仆结为异性兄弟,赐姓穆。便是穆染祖上那一支。故而穆家其他三门对穆染这一脉一直颇有微词,幸而穆染不辱家门,在江湖朝堂之上皆是赫赫有名。
南屏微微点头,也就只有穆染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蕴藻这般的绝色。郎才女貌,天生倒也是一对!
这边正说着话,又一个丫鬟吹笙进来,说是上午刚到的信,是从南边来的人给的。
“蕴藻如今交游倒是甚广啊。”穆蕴藻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她将信捏在手里,轻声吩咐三湘,“带老师去厢房休息,我一会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