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玄天之戏子知落》画堂西

6、第 4 章 拜寿堂

　　寿堂之上，喜气洋洋，一众宾客提着寿礼，就着那敲锣打鼓的声音迈入门坎儿。门口迎接的两位青年，都是满脸堆欢。常言道，人生六十不平凡，江湖之中，能功成名者众，能善始善终的少。是以顾家这一次拜寿宴，倒是非比寻常。

　　一干来的宾客，带着些寿幛寿联，入堂给老寿星见礼，这却是怀着另一番心思。传闻顾家老爷厌了这江湖恩怨，想在大寿之时来个金盆洗手，急流勇退，带着一众儿孙，不再过问江湖之事。然而江湖毕竟不是糨糊，真能退得个干干净净，那是梦里照脸——想得美。

　　洛阳顾家，当年以长鞭和单剑起家，顾老爷子打遍了洛阳以东无敌手，又因为年少轻狂，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这一场，若弄得不好，倒成了“寻仇宴”，怪不得连门口接待的都是顾老爷的两个小儿子，半点也不敢怠慢。

　　嘻嚷中，有人小声议论道：“金鞭银剑顾长安顾老爷子真的要金盆洗手？”

　　“说是洗手，这不又掺和了一脚？”

　　“兄台说的是——”

　　“若水宫叛逃弟子的事情。据说那弟子是三代中的佼佼者，迟早都要接宫主之位的，没想到起了反心，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听说顾家还想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一听这句话，另一人呆了一呆，忙斥道：“胡说！顾家就一个女儿，还是个没满十八的小女儿，晚年得子，疼爱得不得了，怎么会和若水宫这等杀手帮派有关系。更何况，那顾家小姐，不是早就和中州云家订了亲？”

　　“不然，我却听说，顾家许给那弟子的是大女儿。”

　　“何时钻出了个大女儿？”

　　“嘿嘿，顾老爷少年得志，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红颜知己是少不了的。虽然和夫人伉俪情深，这几十年中也纳过一房小妾，出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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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小蒙邪恶的神经线突然跳了一下，勾起坏笑。顾老爷子，您等着，等咱睡醒了，您的寿就不太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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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顾老爷的寿宴这等肆无忌惮的聊天，聊的主子又还是此间主人，这二人的确胆大妄为。他二人嘀嘀咕咕正说得高兴，高瘦那位突然被旁边一横冲直撞的少年撞了一下。这一撞也并不很痛，但以他的噪舌，也是立刻叫了起来：“哪里来的小鬼，乱撞什么——哎哟！”话还没说完，突然弯下腰去，脸如金纸，大汗淋漓。

　　矮胖的那位大吃一惊，伏下去看个究竟。少年哈哈大笑起来，眼中狡色一闪，脸上痛快无比，他还要再讽刺一两句，肩膀却被人牢牢按住。扭头一看，却是位穿着暗红色仕服的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叫了一声：“哥——”

　　顾家最小的两个孩儿，乃是龙凤胞胎，样貌相似，性情却大不一样。较长的是姐姐顾丹周，较小的是弟弟顾梦柳。那顾家小姐，今年刚好二八，已与云家的二少爷云晟昊订了亲事，但是顾家武林世家，并不拘束于礼教，是以顾丹周也于老父贺寿这日出来与一众江湖中人见面。她温柔可人，少见了江湖儿女的泼辣，多了几分若不经风，这大家闺秀的模样，确也讨人喜欢。

　　可另一位顾梦柳，却是个大大头痛的人物了。他方才在堂上乱窜，恼那瘦子出言无状，按运内功，乘机打向腰部。需知人的五脏六腑最是柔软不过，瘦子也算得上江湖中小有名气的人物，被这么毫无防备的按了一掌，就算少年修为尚浅，也弄得个翻江倒海，苦不堪言。

　　顾家长子是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知道这幼弟心眼小，爱胡闹，也宠着并不很管束，然而毕竟这日是寿宴，却不能结下梁子，于是拿出伤药，递与那瘦子。道：“成伯伯，小子无状，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大量。”

　　瘦子自知理亏，哪里还敢造次，也慌忙作了一揖，再不敢吭声了。少年满腹的委屈，望向大哥，又是一跺脚。顾玉堂收起严肃的神情，冲着梦柳宠溺的一笑，悄声道：“你刚刚做得也并非不对。只是方法不好。”

　　少年眼珠而一转，知道大哥并没怪罪，更是高兴一笑。
　　“真让他有苦难言，就不该在府上，若我是你，寿宴结束后，看他喝得个酩酊大醉，乘机蒙个面儿，做一回江洋大盗，你说好玩不好玩？”顾玉堂成名十年，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书生，仍是儿童心性。或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女眷对其爱慕不以，如今也还没有成家。

　　他与弟弟在这旁乱掰，寿堂正中的顾老爷子和夫人，脸色却很不同。顾老爷是“做九不做十”，如今是四十九岁，来摆五十的寿。顾夫人是当年名震江南的花雨女侠叶凤英，比丈夫小了一岁。顾长安面色红润，笑容满面，然而眉宇之间，隐隐有些煞气，不时瞄向门外，似乎正等着什么人。而顾夫人则面色蜡黄，勉强笑容，不时瞄向顾长安，又瞄一眼二儿子顾玉景。

　　突然听见一声：“安如海将军拜帖。”

　　正言笑的顾玉堂一愣，便喜笑颜开迎了出去。来人穿着朝堂服装，半边的软铠甲，头束金冠，霸起浑然，见了玉堂，也是哈哈一笑，两人抱拳。

　　“安将军！”

　　“顾大少！”

　　听到这两个称呼，又是哈哈一笑。“玉堂，你这小孩子脾气还是没改。”

　　“彼此彼此。”

　　宾客见两人这么熟络，心下都是大奇，毕竟江湖与朝廷，那宛如两个不相干的世界。这安如海，正是随着庆疏王爷西战的一员大将，而且是当今鸣皇的亲哥哥，从前的五皇子。只因其母不是显赫世家，而是一宫女，所以并无封爵，他又志向疆场，很小就离开皇宫。所以人人只知安将军，而不知五皇子了。

　　这边厢还未说完，又听得一声“中州云家云晟昊拜帖。”
　　顾丹周听得这一声通报，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是好。顾梦柳凑上前去，讪笑：“姐姐，我的姐夫来了。”顾丹周被这么一激，更是满脸潮红，又不知如何发作，掩面退回了内堂。

　　中州云家次子晟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大哥是三年前新任的武林盟主不说，自己的名号也为人所津津乐道。十二岁仗剑天涯，十四岁击败西域长老，十八岁随父兄赴云南单刀会，成名十余年，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

　　这说起来，却还有些尴尬，当年云顾两家交好，就有结亲之意。云家当家算来要比顾长安长一辈，是以定亲时说的是孙辈的婚事，怎料得到年龄与顾丹周相仿的云家长孙，被仇人断了胳膊。云家觉得心中有愧，于是便为二儿子下聘，又因为丹周还小，事情也就一拖再拖。

　　人才刚至，顾梦柳已经闪在前头，笑吟吟地问姐夫要喜糖。顾夫人喜颜笑开，拉着云晟昊左看右看，对这女婿很是满意。一边的安如海却见顾玉堂微微皱起了眉头，知他不喜这妹夫。宽容一笑：“玉堂，外边的流言蜚语，你不要当真。云二爷怎么会和若水宫扯上关系？”

　　顾玉堂觑了他一眼：“这是哪里的话？”可是脸色却也柔和多了。

　　云晟昊向顾长安拜了四拜，敬了侄孙辈的礼数，又送上一幅字联。“福若九天，寿比松山”笔法苍劲有力，又不失笔走龙蛇的倜傥风流。安如海眯起眼睛，对着字联看了又看，笑道：“顾老，府上得此贤婿，实在是如虎添翼，顾家声威大振。”

　　顾长安早就乐到了心坎上，也是一揖，望着云晟昊拈须而笑。

　　“晟昊不才，不知送什么寿礼才好，想到今日宾客如云，是以请了戏班搭台唱戏。”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顾玉景挑眉笑道：“不知是哪个班子能得贤弟如此看重？”

　　“正是秦淮河边的梦回班。”

　　此言一出，顾家之人脸色皆是一变。顾长安唰的一声站起来，颤声道：“月……月……也来了？”
　　顾夫人脸色一白，偏过头去。玉景见母亲烦躁难过，也是一怒，重重地哼了一声。玉堂低头不语，脸有愧色。只有那顾梦柳年纪尚小，并不知世，大喜过望，对着姐夫一个劲儿地问：“是不是梦回桃夭的那个梦回班？听说青衣唱得如九天玄河，就连班主也不过二十出头，傲气得很。姐夫却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