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下之忧而忧》阿弥野

4、第三章

　　王忠国在特科办公室的门外站着，一直等到路虎送那个女人出来。
　　“忠国，你怎么在这里？”路虎问。
　　“师兄，我有点担心她会出事，所以过来看一看。”王忠国看了女人一眼，对路虎说。
　　“你放心，我们已经为她另外准备了住处，还会派警员去保护她。她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路虎说。
　　“很重要的线索？”
　　“这事暂时不方便跟你说，现在我们要立案侦查了，有什么事你能知的，我都会告诉你，不用担心了。”
　　王忠国点点头。
　　女人却在此时说话了：“路SIR，我想，我想要这位王SIR来保护我可以吗？我，我只相信他。”
　　路虎想了想，道：“忠国，要不你先带她回家住几天？你那里是警察宿舍，应该不会有人想到她会在那里住，这样反倒更安全些。”
　　女人马上望向王忠国，王忠国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她在我那住，我也放心些。”
　　王忠国带着女人回到家，在路上的时候女人还想拐弯回去住处取衣服，王忠国制止了，直接带她到商场买了几件衣物，然后才回到家。
　　女人先去洗澡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对王忠国说：“你也去洗个澡吧，我把浴缸清洗了，还放了水。”
　　王忠国一笑道：“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女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王忠国去洗澡的时候，女人已经去厨房帮他作饭了。
　　王忠国洗完澡出来看到这一切，轻声道：“你叫什么？”
　　“司棋。”
　　“司棋？”王忠国略有些惊讶地反问。
　　“这个名字有点奇怪吗？”
　　王忠国笑了笑。
　　“只有你会奇怪，大部份人都不知道我这个名字有何奇怪。”
　　“是吗？”
　　“做妓女的，有几个读过《红楼梦》啊。”
　　“但你很显然读过。”
　　“我父亲最喜欢读四大名著。”
　　“为什么会沦落到做妓女？”
　　司棋看了王忠国一眼，轻声道：“我爸本来有机会上大学，但是那一年刚好分田到户，我爷爷就得病死了，家里只有我爸一个壮劳力，只好留下来种田养活我奶奶。后来在乡下结婚生下我和弟弟，就更加没办法离开农村了，可是光靠种地的收入只够糊口，我爸有时候就会开车帮人家拉货帮补家用。有一次带着我妈和我弟开车到镇上办年货的时候，撞车了，爸爸妈妈都死了，弟弟重伤，我们当小老百姓的，不能病，一病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在农村男人也不能死，一死就没人能干农活了。”司棋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王忠国轻叹一声：“我们老家也在乡下，山里，我爷爷，外公加起来九个子女，只有我爸走出来了。”
　　“他也死了是吗？”
　　王忠国看了看挂在客厅神台上父亲的遗像，轻声道：“抓犯人的时候，被枪打死的。”
　　司棋凝视了王忠国一眼，轻声道：“你也是可怜人啊。”
　　两人正说着话，母亲回来了。王忠国忙把事情跟母亲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他并没有说司棋是妓女。母亲倒没觉得意外，反而笑着欢迎司棋的到来，并告诉她王忠国以前就经常带些需要帮助的人回来，她都习惯了。司棋做的饭菜很好吃，母亲劳累一天回来就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也很高兴。司棋在事后又收拾碗筷，又帮母亲放水冲凉，干活十分麻利利索。
　　王忠国把客房收拾了一下，让司棋住下，出门的时候，司棋说：“住这里的生活费我会给你的。”
　　王忠国一笑：“不用，你住着就可以了。”
　　“你是嫌我的钱脏吗？”司棋轻声问。
　　王忠国解释道：“你现在属于警方的保护对象，我可以申领补助的。所以，不用你出钱。”
　　“哦。”司棋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却并没有关门的意思。
　　王忠国问：“你喜欢吃什么东西，我明天帮你买回来。”
　　司棋摇摇头，王忠国看看客厅的挂钟道：“晚了，你休息吧。”
　　司棋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对那位警察说了什么吗？”
　　“警察办案是有纪律的，我不能包打听。”王忠国说。
　　“那个搞我的人，是个毒品拆家，他们在一栋古旧唐楼里拆装毒品。”
　　王忠国看了司棋一眼道：“你放心，师兄是个很厉害的警察，他一定能帮到你的，你不用担心那些毒品贩子。”
　　司棋脸上终于有一丝笑容，轻轻点头，把门关上了。
　　王忠国的工作日复一日，很单调的，不像特科重案组，可以机动跑现场，走访嫌疑人。第二天，当特科的人已经出外查访时，他则按部就班的回到科里继续做他的工作了。同科的许子杰，张叔也都回来了。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张叔递给他一份资料。
　　“张叔，这是？”王忠国问。
　　张叔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意的说：“我随便整理了一些东区妓女的资料，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王忠国还没打开来看，许子杰也走过来扔了一份资料夹到王忠国的办公桌上：“我去餐厅吃饭，这份资料你也看一下吧。”说完也不等王忠国说话，就转身出门去了。
　　王忠国打开许子杰的资料夹看，原来许子杰整理出了一份东区废旧、无主唐楼的资料，最后还有分析了哪些唐楼有最大机会被政府收购，然后转为慈善用途。王忠国心暖暖的，郑重的收好资料夹放在抽屉里。然后拿了张叔的资料来看，张叔果然不愧是老油条，对各区黄赌毒的暗黑景况相当清楚，王忠国不由得想，是不是就是因为面对太多这些暗黑而无力扫清环宇，才造成张叔这样滑条性格？翻着这些资料，居然这么巧，就看到那个司棋的资料，原来司棋是为替男朋友还赌债被拉下水的。
　　哎，这世上的傻女人还真是多。
　　王忠国看着这两份文件，想起初来居民关系科的时候，三个人互相不熟悉，许子杰和张叔在科里自出自入，从来没有把他这个头儿放在眼中。那时，还曾经有同僚提醒过他不要太放纵这两个下属了。
　　王忠国记得，当时他是这样说的：“我以身作则，他们不会不听我的。”
　　现在看着手中这两份资料，王忠国很欣慰，他的等待并不算久。这样想着，脸上便洋溢着笑容，站起身，准备去餐厅。目光所及之处，却看见门外过道上，姬曌向这边走来。在姬曌身后，跟着司空贤和陈昊，李诚。看来特科的四位同僚也要去餐厅就餐。这四人经过居民关系科门口的时候，司空贤向里面看了一眼，看到王忠国，微微笑了笑，向他点了点头。王忠国也礼貌的点点头，然后他就看到司空贤转过头向姬曌附耳说了些什么。王忠国也没在意，看他们走过居民关系科门口，也走出门准备去餐厅，谁知脚刚跨出门，就听到姬曌放肆的笑声。惹得王忠国都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姬曌笑什么，便看到姬曌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王忠国莫名一愣，难道刚才姬曌是在笑自己？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在特科重案组这五个人中，王忠国最讨厌的就是姬曌，最尊敬的就是路虎。其他三个人印象倒是一般。
　　前面陈昊开玩笑的声音王忠国还能听到：“姬曌，你笑得这么□□做什么？”
　　姬曌哈哈笑的声音王忠国也还能听到：“不是我□□，是神贤下流。”
　　司空贤一下子红了脸叫道：“我怎么下流了，我只不过说一下而已。”
　　王忠国跟在他们后面不疾不徐的走着，他们说的每句话都进了耳朵里。
　　“神贤，你居然被姬曌说下流，你刚才到底在姬曌耳边咬什么？”李诚笑道。
　　姬曌提高了声音，王忠国觉得好像是故意在说给他听。“神贤说居民关系科满屋子的那个味道。”
　　“什么那个味道？”李诚有些莫名其妙地追问。
　　“神贤不是神棍么，有时候看到或者闻到一些味道有什么出奇。”姬曌笑道。
　　“到底居民关系科里有什么味道？”陈昊追问。
　　“下流的味道喽。”姬曌笑道。
　　司空贤举手捂住姬曌的嘴急道：“说这么大声干吗，被人听到要骂我了。再说我那有说那是下流的味道，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一种软软的，幽幽怨怨的味道。”
　　“这就是下流的味道吗，姬曌说得没错。三个大男人在的地方有这种软软的，幽幽怨怨的味道，那还不是下流的味道吗？”陈昊笑道。
　　李诚白了陈昊一眼：“就你懂。”
　　陈昊却是当仁不让的说：“咱们四个人里面，可能还真就我懂。”
　　王忠国听得怒气暗涌，但是在警局里又不好发作，只得快走两步，超过他们四人。司空贤看到王忠国走过去，吓得拍胸口：“糟糕，忠国他不会听到我们在八卦他们科吧？”
　　“姬曌声音那么大，明摆着就是要让他听见了？姬曌，你怎么跟王忠国这么大意见？”陈昊笑道。
　　“我对他没意见啊，我还特别喜欢他呢。”姬曌眉目间竟有些妩媚妖娆之色掠过：“我倒是真想勾引他呢，你们不觉得他一脸正直英俊的模样很适合被勾引吗？”说到这里，姬曌眉目间似瞬息又换上一丝懒懒的神情：“我查过他的档案，他以前的警队纪录可以说极为完美，在警校拿第二名，在警队是最优秀警员。你们可知自姒博执掌东警区后，只有王忠国是姒博坚持向一哥要了几次才要来的人？”
　　李诚看了姬曌一眼，轻声道：“对于姒博来说，王忠国的确是一个好部下，要是我，我也会要他过来东警区的。东警区就缺他这样干干净净又忠于职守，还不贪功逐利的警员。”
　　陈昊点头：“对啊，姬曌，王忠国确实是一个好的部下，姒博只是要他过来帮忙罢了。”
　　“我倒觉得王忠国不仅仅是一个好部下这么简单。”司空贤却认真的说。
　　陈昊哈哈一笑，打断司空贤的话道：“好了，好了，我们说他干吗，我都要饿死了，快去餐厅吧。今天轮到老虎霸位置，不知老虎有没有帮我们点好菜？”
　　“啊，姬曌你刚才说忠国只是第二名，那谁是第一名？”司空贤好奇地问。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老虎啊。”姬曌笑道。
　　“你们说忠国是不是让着老虎的？”陈昊笑道。
　　“走吧，快去吃饭，就你会胡说八道。”李诚又白了陈昊一眼道。
　　四人嘻嘻哈哈，加快脚步前往餐厅。
　　王忠国来到餐厅的时候，看到路虎正在一张红木圆桌前忙前忙后，端菜摆碗。他觉得奇怪，这家餐厅是东警区的工作餐厅，向来都是快餐店式的摆设装修，那来的红木圆桌？他正要过去询问，姬曌他们后脚就到了，王忠国只好先去餐台前点餐。
　　姬曌，司空贤，陈昊，李诚刚坐下，旁边忽然就站起五个人来，把他们五个团团围住。那五个人都是东区重案组的组员，中间这位正是王忠国曾经见过的大兴，而重案组的组长关正东则冷冷的坐在一边。大兴把双手重重拍在陈昊肩上说：“陈昊，你倒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东警区其他警察放在眼里了啊？”
　　陈昊没有回头，只是笑道：“大兴，我怎么会呢，我可是东警区的老警察了。”
　　“哟，你还知道你是东警区的老警察啊？那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警察餐厅吗？摆什么红木圆桌来啊？”
　　“我当然知道啊，所以他们想变一变吗？大兴，你也知道，我只是特科的其中一员而已，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做不得主的。”陈昊依然笑嘻嘻的说。
　　路虎看了大兴一眼，淡淡道：“我们用什么桌子吃饭不用你管吧，你要是也想用这桌子吃饭，下次可以早点到，我们可以等的。”
　　“大兴，不如你去跟关SIR说一声，也换个好看的圆桌。让我们一起把餐厅点染多些色彩，如果整个东警区只是一片黑色，并不好看是不是？”司空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
　　他们身后其他四个人脸色都沉下来了。
　　“屎忽鬼，你怎么不说话？”大兴突然挑衅的盯着姬曌冷声道。
　　姬曌缓缓抬头看着大兴，左右看了看，才道：“你在叫谁呢？”
　　“难道你不是屎忽鬼么？江湖上传言——”关正东身后的大江突然说。
　　“关正东！”路虎突然面色一正，高声喝道：“你就是这样管理你的下属的吗？身为一个有着三十年警龄的老警察，你居然跟你的组员讲江湖传言？难道你这一辈子就是靠江湖传言来破案的吗？怪不得东区是这个城市里犯罪率最高的地区。”
　　姬曌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咖啡来喝，王忠国坐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