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一地伤夏》施晓悠

73、第十八章娓娓终点（3）

　　外面是漆黑的夜，层层枝叶遮掩的齐宅的却依然灯火通明，如同暗夜中那金色的古堡，倨傲却孤寂。

　　那个长久没有人踏入的房间里，那个曾经洋溢着这个世界上最清澈笑容的房间，那么安静，那么悲伤。

　　一封白色的信封上用很隽秀的字写着：给夏姐姐——梓俊

　　她颤抖着手，似努力抑制着那悲痛，将信封拆开，然后将那写满字的信纸缓缓展开……

　　拿着信纸的手不停得颤抖着，那一个个字，那一句句话，那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白色身影，那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清澈笑容……

　　那个少年……那个叫齐梓俊的傻瓜！

　　她捂着嘴，颤抖得蹲下，蜷曲着身体，“呜呜……”那不停得呜咽声，显露着那多么撕心裂肺的痛。

　　她紧紧捏着那信纸，终于，那过于克制的呜咽声演化成了痛哭。

　　夏姐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梓俊已经离开了吧。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和哥哥已经都已经睡了，可是你们知道吗？这个时候外面的夜空好亮，亮得让梓俊在想，那里，到底有着什么？

　　梓俊知道，梓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今天的梓俊，真的好开心好幸福，今天的游乐园里有美丽的白鸽，幸福的摩天轮，还有一起陪着梓俊的哥哥和夏姐姐，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梓俊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所以，谢谢你，夏姐姐，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完成了梓俊的心愿，谢谢你的笑容，谢谢你牵起过梓俊的手，还有……谢谢你——出现在了梓俊的生命中。

　　姐姐你还记得吗？那一次，你第一次牵起了梓俊的手，然后问梓俊是什么感觉，一直没有告诉姐姐，那个感觉，好温暖好温暖，温暖得让梓俊一点都不想放开。

　　可是梓俊知道不行。因为那是属于哥哥的，所以，姐姐答应梓俊，一定要牵紧哥哥的手，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要放开，好吗？

　　但是……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梓俊可不可以……不要当弟弟了。

　　到时候，梓俊一定会健健康康的，然后找到姐姐，下辈子，如果梓俊牵起了姐姐的手，一定一定会握得紧紧的，永永远远都不会放开。

　　我的名字叫齐梓俊，姐姐你要牢牢得记住哦。下辈子，梓俊一定不会那么早离开了。

　　“哗——”，眼泪崩坍了般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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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梓俊不要！姐姐求你！姐姐求你——！不要！不要！姐姐求你！姐姐求求你……”

　　他看着那为他肆意而流下的泪水，那冰冷的手指在夏璃的面庞上轻微蠕动，轻触着她的泪滴，然后她听到了那个孩子这辈子最后的声音，最后的两个字……

　　“不……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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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痛苦得卷曲在角落，颤抖得环抱着自己，死死得捏着信纸，那日悲痛至极的画面如洪水般涌出，让她胸口痉挛般抽搐，那记忆，真的好痛，好痛。

　　可是姐姐，答应梓俊，不哭好吗？

　　任眼泪肆意流，她颤抖得把那信纸紧紧得贴近心口，仿佛那已经是她唯剩的温度。

　　那在雨中把她拉进齐宅的少年，那永远对她笑着的少年，那被白鸽簇拥着的少年，那在阳光下因逗她而哈哈大笑的少年，那为她弹钢琴的少年，那比她小了八岁的少年，可其实早已在病魔中长大的少年。

　　还有……那许诺了下辈子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死小孩……笨小孩……你这个傻瓜！齐梓俊！你这个大傻瓜！

　　可是姐姐，梓俊这十七年来，就傻过一次。

　　外面天空漆黑着，迷迷蒙蒙似飘起了小雨，一切似都加深了那天空的黑，甚至不再有月光，不再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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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宋海低头颔首在齐航身后。

　　“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了。”齐航淡淡一笑，“很快，我就不是这里的董事长了。”

　　“……”

　　“所有手续都办理妥当了吗？”齐航继续问道。

　　“……都办理妥当了。天齐集团中除了天齐设计之外，其余所有的股份已经转移到大少爷名下，至于天齐设计，名义上是转于蓝浩的名下，可是蓝浩对接手天齐设计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

　　“已经足够了，至于剩下的，那该是他们自己的抉择了。”

　　“是。”

　　“……夏璃那孩子，还好吗？”

　　“自从大少爷离开后，少夫人她……”宋海欲言又止。

　　齐航微微叹气，“帮她，尽你所能，帮助她。”他看着窗外那微亮的月光，似带起了他的回忆，“当是我给他们最后的祝福，曾经的爱情悲剧已经足够了，不要再有了。”

　　“是，宋海会尽力。”

　　齐航轻轻一笑，似是一种解脱般的笑容，“谢谢你。”

　　“宋海……”

　　“以后，梓成就拜托你了。”

　　宋海抬头，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一种寂寥，一种辛酸。

　　这个男人，从明天开始，就要真正离开了。而自己呢？真的也还有理由留在这里吗？其实，也该离开了吧。

　　夫人，这是你愿意看到的结局吗？

　　那偌大海边别墅里，月光倾洒在落地窗旁的两个中年男人身上，齐航的脸很平静，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齐宅大花园外的长椅旁，那些曾经盛开的艳红色蔷薇已经谢去，而天气已经凉了好多，原来，早就已经深秋了。

　　夏璃直直得盯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宋海，似在等待着什么。

　　梓成离开已经快半个月了，她用尽了一切办法，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巴黎的哪里，在巴黎的哪里。

　　只要她知道了，她一定会立刻坐上飞往巴黎的飞机。

　　而唯一她没有找到的，便是齐老爷和宋海了，而今天，宋海的突然出现，让她又萌生了希望，让她焦急得看着那个久未出现过的中年男人。

　　“你突然出现，是和梓成有关，对不对？”她终于开口问。

　　宋海缓慢得从怀里掏出一张东西，递给夏璃，“这是后天飞往巴黎的机票。”

　　她呆滞得看着宋海，并没有接过机票，栗色的眼眸依然迷茫着，“然后呢？哪怕我去了巴黎，我该去哪里找他？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里面有地址。”

　　夏璃的眼终于有了光亮般，急忙得接过机票，然后便看到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片。

　　她的手紧紧得捏着那机票，终于笑了，眼中含着泪水得笑了，“谢谢你，谢谢你宋伯。”

　　宋海淡淡一笑，“不用感谢我，就当是我最后能帮大少爷做的事情吧。”

　　夏璃突然间似感到了什么不对，“最后……？宋伯你要去哪？”

　　宋海沉默良久，缓缓道：“很多时候，你一直以为你在做正确的事情，一直在努力把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但终归却会发现，事情的好坏，根本不是能由你一个人决定的。”

　　夏璃看着宋海，突然间，她莫名得感到伤感。

　　“我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而所有一切都将结束，我便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那梓成呢？他需要你。”

　　宋海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大少爷早就有能力去处理一切了，他真正需要的人，是你。”

　　自夫人离世后，大少爷在很多方面都早就不需要他了，而他之所以还留在齐宅，只是为了怕那一个个伤害大少爷的秘密的浮现，为了大少爷再受伤害，他必须守护这些秘密，哪怕欺瞒，他也要掩藏这些秘密。

　　“我祝福你们。”

　　这是夏璃印象中，听到宋海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而很多年后，她都很感谢这个中年男人，那个虽然冷漠严肃，却真的帮助过她多次的中年男人。

　　夜晚的风有些凉，她一个人走在那他们曾经度过的大学校园里，淡淡的月光，安静空荡的校园。

　　偌大的校道上，人很少。

　　“哈哈哈哈……”一声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转身。

　　两个女孩就这样从她身边，打闹着，嬉笑着，跑过，而跑在前面的女孩还时不时回头，做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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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去？舞会啊！说不定可以碰到个喜欢的人哦！”

　　她沉默半响，撇了撇嘴，吐出了两个字，“麻烦”。

　　“夏璃啊，你这样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咋办啊？”她对面的女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似是一脸担忧得望着她。

　　“那你娶我罗。”

　　“哦~~~~”女孩坏笑着拖长了音调，“我知道了！哎，谁让我苏婧宜魅力那么大，让我们大美女夏璃都爱我爱得不可自拔，连男人都看不上了~~~”

　　她无奈得白了女孩一眼。

　　“呐呐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女孩扬起她精致的下巴，骄傲坏笑得说到，“好吧，那朕就勉为其难把你收入后宫啦~”女孩从她身边跑前去，带着银铃般得笑声，回头望着她，“以后梓成是正妃，你就是侧妃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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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璃似微微有些失神了，而那两个嬉笑追逐的女孩早已经消失在了这个安静偌大的校道上，一转眼，就七年多了。

　　婧宜，你在哪里，还好吗？

　　她苦苦一笑，缓缓转身，走近另一条道，那条通入那开着灯的篮球外场的校道，而她没注意，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轻声走近。

　　她踏进那亮着灯的篮球外场，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篮球架，微微一笑，是这里吧，是七年多前，认识仪姐，认识阿浩的地方，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个外灯光球场，很大很大，但是由于是晚上的缘故，只有几个男孩在拍打着那篮球的律动。

　　突然，一个篮球缓缓滚到她的脚下，她下意识得捡起，这时就有一个男孩跑了过来，他一脸清秀，大汗淋漓，接过球，笑着道了一声“谢谢”后便很快得跑走了。

　　曾几何时，她也捡起过一个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球，可是，那个人却站在远处，如睥睨般玩昧得看着她，毫不客气得大喊到：“喂！把球丢过来！”

　　她淡淡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扔，可是球滚了滚，居然又滚了回自己这边。

　　那个人走了过来将球捡起，戏谑得说到：“喂，仪姐还说你以后要成我们篮球队经理，就你这样？球都丢不动。”

　　她淡淡望了那张倨傲好看的脸一眼，却只是沉默，没有回应。

　　而之后，只要她在一旁看练习赛，居然常常有篮球滚过来，而她每次都是捡起，然后很平静得将球交给那个人，不冷不热，而那个人深褐色的眼眸里，却越来越多的玩昧。

　　七年多，恍然如梦，而那个人，虽在这个地球的另一端，却早已揉进她骨髓，刻骨铭心。

　　“这里很多回忆，对吧？”

　　突然，夏璃的身体一僵，从身旁传来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这……这是婧宜的声音……是婧宜的声音啊……

　　她猛地一转身，眼睛睁大，似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就这样站着了一个人，一个消失了好久，但是她却无比在乎，在她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

　　“你现在的表情，是想哭还是想笑啊？”苏婧宜撇撇嘴道。

　　“婧……婧宜……”

　　苏婧宜就这样看着夏璃，自己是前天回来的，而今晚来学校逛逛，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巧得遇到她。

　　“你……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吗？”

　　“不然呢？站在你面前是鬼啊？”

　　夏璃蓦地抱住了眼前的人，紧紧得抱着，此时的她，无比得想哭，那种语气，那种戏谑玩笑的语气，是婧宜，是那个她认识了十八年的靖宜！她刚刚这样和自己说话！她不生她气了吗？她已经原谅她了吗？

　　苏婧宜似还有点不自在，她不太自然得将夏璃推开。

　　“婧宜……”

　　苏婧宜摸了摸一旁得篮球架，然后望了望天空，那淡淡的月色洒在她脸上，“我们也真是有缘，这样都能碰到，看来，这辈子，老天爷真的要将我们捆在一起了。”

　　“你……你不生我气了……原谅我了……是吗？”夏璃小心翼翼得问到。

　　苏婧宜的表情一顿，没有回答夏璃的问题，“听说，你明天又要走了？”

　　“……”

　　“去巴黎，找他。”苏婧宜淡淡道。

　　“……婧宜……我……”

　　苏婧宜转脸，看着夏璃，“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希望你去找他，你会怎样？”

　　“我……”

　　“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似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夏璃终于抬眼，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苏婧宜看着夏璃，怔怔得看着，突然，她笑了，“终于，你也有想去争取的人了。”

　　夏璃有点疑惑得看着苏婧宜，她刚刚甚至都做好了再次失去婧宜的准备了。

　　“你说我怎么那么笨呢？你也喜欢梓成，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出来呢？更可恶的是，梓成也喜欢你。”苏婧宜嘟了嘟嘴。

　　“可是你们两个却联合起来瞒了我那么久，甚至最后还结了婚，一个是我十八年的好友，一个是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你说是人都会有点接受不了吧？”

　　“对不起……我那时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会喜欢上梓成，也没想到他也会喜欢上你，更没想到你为了我出国后，还是没忘记他，而他，也还是那么爱你。”

　　“……”

　　苏婧宜淡淡一笑，“如果什么都预料的到，这样就不是生活了。”

　　“所以……你还生我气吗？”

　　苏婧宜轻轻一笑，“对了，我已经请了太久假，明天一定要去上班了，所以送不到你了哦。”

　　夏璃缓缓的，渐渐的，绽开了笑颜，她的眼里噙上了泪水，那种感动，那种兴奋，那种幸福，似乎是自从梓俊和梓成离开后唯一出现过的。

　　苏婧宜缓缓走前，然后她转身，看着夏璃，就如同七年前般，走在她身前然后回头看她，笑着，“如果梓成这辈子一定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那么，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她笑着，然后往前走。

　　因为，至少这样，她就可以常常看到他了，原来，比起夏璃，她还是自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