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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〇四章 修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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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了状元就是八抬大轿、恢弘府邸、招做驸马、封官一品?
我被电视剧给骗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科举真的很难考,这都还多亏我在现代寒窗二十载,数理化、历史、政治、生物样样来,起/点站得高,视野开阔,上下五千年尽收眼底,唯物主义辩证思想完全掌握,再加上一年多的时间重点突击四书五经,才能够过关斩将赢得殿试入场券,还多亏了大学四年,整天没事就将那些已经过去的历史反复研究,深入分析,才能信手拈来,针砭时弊,在策问中胜出,金榜题名。
但是,这么难考的一个功名,考中之后,只是授翰林院修撰一职,从六品小官而已,我失落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宫里来人送来了官服,砗磲及白色涅玻璃的顶戴,绣着鹭鸶图案的朝服,一双黑缎靴子和一串朝珠。
想要什么府邸那就是做梦了,连个集体宿舍都没有,怎么说我也是个朝廷官员了,不能再住客栈里,还好之前有远见,买了满堂红自己做生意赚了点银子,才能在西城区买了一户小小的院落。又请了几个仆人打理出来,住了进去。
林紫寞找了个小丫头来伺候我,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生得粉粉嫩嫩,瓜子脸,翦水秋瞳,看上去柔柔弱弱,但说不定却是一根指头就能取我性命的武林高手。伺候我是假,监视我才是真的。
刚住进我这寒碜的“状元府”,林紫寞就来了,仍是戴着遮了面目的斗笠,支退了我身边的丫头小玉,感觉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自顾自地整理着文书,对她爱理不理地道:“林姑娘,你若是常常以这样的装扮出入我这里,怕是会让人怀疑我这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给你送药来着。”她从怀里取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服了可变为男子的声音,一粒持续一个时辰,这里面有二十粒,用完了我再给你拿。”
我放下手中的书稿,打开那瓷瓶闻了闻,淡淡清香扑鼻而来。我每日得去翰林院当差,那少说也得服三四粒,还得随时想着药效是不是快过了,真是麻烦。
收好那药瓶,我继续整理杂物,她叮嘱道:“记好我们之前说的,事成之后,自会解了你身上的蛊毒,你若是不老实,那休怪……”
“怎么叫事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打断她的话,终是忍不住问出来,“你们是要反清复明,还是只是受命杀人?”
“反清复明?”她声音里充满了惊奇,“什么反清复明?你不是和沐晨风那么熟识的么?他没有对你说过我们是鬼王门的人?”
“你们不是义火教的?”我也顿觉惊奇地看着她,“之前在扬州那场刺杀中,死了的义火教护法不是你们的同伙?”
“谁有那么不中用的同伙?”她微微冷笑,“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只不过那件事能合作,才与他们一同行事。”
我稍稍有些明白,试探着问,“我助你们刺杀太子成功,就算事成了,对不对?”
“这一次要杀的人,不是太子。”她声音一冷,一字一字道,“是皇帝。”
“什么?”我惊得全身一颤,这个事情也太疯狂了。
“别那么大惊小怪。”她压低了声音,“知道这事儿有些难度,不然也不花这么大工夫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取得他的信任,给我们时间、地点、路线,由我们动手,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什么人让你们刺杀皇上?”我脑子里快速闪过太子,康熙死了,得利之人只有他。但是这帮人上一次还帮大阿哥刺杀太子,这一次又要为太子行刺皇上了?怎么想都觉得太诡异。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她冷淡地道,“现在是三月初,最迟月底得有行动,你也不要拖拖拉拉的。”
“你以为这很容易?”我顿时火大了,冲她冷冷道,“我现在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我都见不着皇上的面,你让我怎么亲近他……”
“这是你的事情。”她不由分说打断我,“你要和贝勒爷儿女情长我们也懒得管你,但是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上还种着断魂蛊。”
“不用你提醒。”我狠狠瞪着她。原本以为中了状元至少也有个四五品的官做,那样可以上朝,表现的机会自然多了,现在却是连康熙的面都见不着,离废太子也就只有半年多时间了,得赶紧和他搞好关系,就算他们不催我,我自己也着急了。
第一日去翰林院上任当差,掌院学士有两人,一人叫伊喇靖沛,一人叫苏成永,其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很多官员,另外还有许多庶吉士。苏掌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白净,一脸福相,对我很客气,很容易说话。
他领着我到翰林院各处去瞧了瞧,顺便给我讲翰林院日常的工作,至此终于接触到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高等学府了,也了解到这里的工作其实很琐碎繁杂,但是又相当讲求精细,翰林官的主要职务就有撰写祝文、册宝文、册诰文、碑文、谕祭文;纂修实录、圣训、本纪、玉牒及其他书史,对书史进行编辑校勘;稽查史书、录书;稽查教习宗人府宗学、觉罗学、八旗官学;稽查理藩院档案;主持科举考试;对我而言,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在南书房轮班侍值。
要等着康熙来视察翰林院那是等到天荒地老都不可能的事,唯一能见着他的机会,就是到南书房侍值了,但是我这小小修撰怕还没那资格,或者有资格估计也排到几个月以后去了,所以一定要讨好这两个掌院学士。这里不像宁寿宫,这里人才辈出,竞争太激烈了。
初次接触,苏掌院对我印象还很不错,一则他也是汉人,二则他调看过我乡试和会试的答卷,而且也看了我在最后殿试策问中的作答,对我这个状元还是比较赏识,一开始就先让我稽查史书,做做编辑校勘的事情。
对着那一摞摞厚厚的文史,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未来三百年以后,胤禩作古,本应成为历史,历史却将他抹得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我多想史书中能留下他的痕迹。
苏掌院不会知道我的心情,关怀备至地向我讲解了具体的事宜,然后就留下我在那做事了。状元就是浮云,整日下来再没人搭理。
状元没什么可稀罕,有吸引力的是“孟清诺”三个字。冲着这三个字,就有大人物找上门来了。
我刚回到住处,让小玉准备热水沐浴,衣服还没脱完,新请的一个老仆人何伯就在外面传话,“大人,镇国大将军到访。”
我心中一喜,沐晨风终于找我来了,不敢在小玉面前表现得太激动,装作平静地道:“你让将军先等一等,我马上出来。”
说完又赶紧手忙脚乱将衣服穿好,小玉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出去。沐晨风已在厅中坐着。
四个月没看到他,忽然见到,却要将欣喜强压在心底,淡淡道:“久仰将军大名,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见谅。”
他站起身,神色平静,只在仔细盯着我瞧,我此刻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正是易容成孟元泽的样子,显然这时的样貌、声音都和最初与他相遇的那个孟清诺有很大差别,他肯定也认不出我。
我轻咳一声,“将军请坐。”又向小玉看了一眼,“小玉,快给将军上茶。”
小玉怕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沐晨风透露故意支开她,面上闪过一丝不情愿,转头对何伯低声道:“你去上茶。”
沐晨风目光一敛,似已觉察到有些奇怪,待他坐下,我才在主人的座上坐了,淡淡笑道:“不知将军今日来找下官,所为何事?”照理说我这芝麻小官根本轮不到让他看上眼,他肯定是冲着孟清诺而来。
“受八爷所托。”他紧盯着我,忽然搬出胤禩,似开始试探我的反应了,“状元爷的名字正好与八爷一位故友的名字相同。”
“是吗?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哈哈一笑,“不瞒将军,下官本名孟元泽,只因一位看相的老先生说下官那名字有碍功名,所以才改了,一改之后,果然就一举高中。”
他接过何伯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轻叹了一声,“如此说,真是弄错了。”
我一眼瞥到身旁小玉暗笑的表情,心中冷笑,我与仇诺是什么人?随便说个暗语就能相认了。我要到南书房行走,进了宫,要在宫里和沐晨风、胤禩相见,我不信她还能跟到宫里去守着我。
我站起身向沐晨风讨好笑道:“难得这么巧,往后还需要将军和贝勒爷多多提携。”
他面无表情,似有些反感,目光落在对面的空墙上,“孟大人如今是在翰林院就职?”
“是的。”我点点头,“翰林院的仇丹山大人很关照下官。”
他忽然向我看来,神色没有太大变化,淡淡道:“那很好。”
仇丹山不是什么翰林院的人,是在现代仇诺父亲的名字,他应是已经有所觉察,知道我要以这种方式来向他暗示,肯定是受了人胁迫软禁。为了确保他真的能知道我是孟清,我继续很随意地说道:“翰林院的人很好相处,下官今日初次到任,就遇着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庶吉士,特别是有两个叫张学友和刘德华的人,他们还唱歌庆贺下官到任。”
二十一世纪的香港天王,这已经足够了。
沐晨风似笑非笑,又好似在忍着笑,脸色一沉,站起身,“那孟大人就安心在翰林院呆着吧,既然能高中状元,想必也有些真才实学,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也都是识才之人,该升任该提拔,他们自会懂得。”
他好似在回绝我让他与八爷关照的话,我也顺势说道:“是下官唐突了,升迁之事不敢劳烦将军。让将军白走一趟了,下官不是八爷那位故友。”我是希望他暂时不要对胤禩说出我是谁来,他应该也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
送走了他,今日这番对话也没有引起小玉怀疑。
我每日仍是按时到翰林院去校对文史,暗中筹谋到南书房侍值的事,几日过去,终于逮着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