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92、溱婉衣（一）

　　六月二十三日，朝阳如金鉴独嵌苍穹，耀得整个都城熠熠煌煌，气象不凡。

　　溱国亲军千余人，护送郡主至邑都城外。

　　城门大开，百姓潮涌街头，紧凑热闹。

　　未几，便闻一阵整齐岿然的脚踏，及铿锵有序的锁甲碰擦，来回飘掷在街巷阡陌。人人摒息着，敛神端容，仰视着高坐在战马上的溱国将士。

　　倏忽，街道两旁的人群有些骚乱。

　　马车内，有人稍稍掀起车帘一角窥看。只见人堆中不乏年轻的姑娘，打扮得十分精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伸着如玉般的纤指对将士们指指点点，容颜羞涩，目光惊娇。

　　车内女子放下帘子，端坐原处。出国一路下来，都不曾如外头姑娘这般激动，心中全然没有一丝少女涩情，没有一点对未来夫君的渴望。

　　说她无动于衷，或许如此。然而，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亲临其中时，她感到此处有着不同于溱国气息，那气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熟悉得牵引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情绪。

　　那是种什么情绪，她也说不明。有些沉闷，有些哀伤，有些悲凉，还有一点期待。

　　实在好是奇怪。

　　皇城殿角的琉璃瓦，在烈阳中亮得灼人眼眸。金銮正宫已有诸臣在候，文武百僚分班而列。

　　半响，几道匆伐踏砖而过，惊飞一地鸟雀。群臣闻脚步声至，纷纷歪着头，目光齐落一处。

　　溱国郡主一身梨花牙白的清雅之容，徐步缓缓登阶入殿，使臣陪与身后。她有着极为浓长的眉目，精致如墨所画，眼眸清澈，殷唇饱满，俏鼻秀挺，左眼角下，有一颗很是惹眼的泪痣。

　　停步时，下巴微微高抬，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淡漠疏离的笑意，仰视着站在玉台上得宇文相及寅王，大大方方行礼一辑。

　　“婉衣见过诸位大人。”她开口，声音清冷生脆。

　　大殿静若死寂，百官缄默，人人眼中像是见到鬼般吓得惊颤。

　　此女竟然像极了当初七皇子的侧室，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婷儿？”片顷，忽有人这般惊唤。

　　无人应答，一片鸦声。

　　“你可是婷儿！”他再次强调，不禁轻妄得靠近几步。

　　溱婉衣视线往右稍稍一移，面若冰霜，目无情绪得扫去，忽来冒犯的是位皇子，面目清朗，目似曜玉，一袭金章青龙绣袍在他身上十分契合。

　　“天璟。”另一位皇子立马叫住他，衣袂清扬也近前几步，其面容俊逸温雅，让人瞧了第一眼便觉舒服。

　　尹天启看了看溱婉衣，不敢太唐突，收回视线，落回尹天璟身上，低语道：“你且冷静些，可想那袁氏已故，尸骨早葬，这位溱国郡主又怎会是她呢。”

　　说到这事，群臣又仔细瞅了瞅溱国郡主，轻声争议起来，纷说郡主的左眼角下多有一颗泪痣，容颜与袁氏比，稍有些尖细不同，另论气质之差，那袁氏可是一股清冷态度，于世不争，这溱国郡主则一幅居傲不屑的态度，藏有争锋之利。

　　如此对比，两者之间还确实有些不似，可又十分牵强。

　　“七弟是多情之人，见到与弟妹相似女子难免错神，但若不是思及弟妹早亡，连本皇子也会以为是袁三娘子出现了。”这时，尹天昭出声，不论她是不是袁洛婷都不重要了。反正她现在是溱国郡主的身份，得到她既能再续前缘，也能对储位有所帮助。

　　溱婉衣看他扬唇带笑，一幅轻佻模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风流嘴脸，便敛起目光一眼都不想再看到。

　　见此，尹天昭神情微僵，有些羞愤起来。

　　“听来，婉衣貌似了故人？”溱婉衣面向尹天启疑问。

　　尹天启颔首，几分歉意道：“方才七皇弟多有唐突，还请郡主见谅。”

　　溱婉衣无所谓地态度，可话语细听着，竟有几分凛冽：“一时误会倒罢，不过日后诸位大人可得看清些，别再这般轻易冒犯，本郡主项来不喜被人寻趣，也不喜被人在背后绯言绯语，若有如此，婉衣宁愿回国安宁。”

　　言方落，群臣默然。

　　尹天璟本欲开口，陡然转了阴沉，不恼不愤，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扬袖离殿。

　　众臣心下惊嘘，宇文相的老脸也是沉了又沉，十分难看。

　　想当初小邑候神似虞氏，他就料她有所不同，结果确实是冷氏余孽。现今来个溱国郡主与袁氏一模一样，说她是平南王的私女，难道就真的是了吗，只要使些手段和理由就能正儿八经得□□个身份出来，如此简单的伎俩又能瞒得住谁？

　　只是他不能深究，也不能当众追问，毕竟此女有溱国包庇，现又是溱国郡主，稍有怠慢或对她无礼引起两国纷争，那就真的是添乱了。

　　这般一想，宇文相的脸色好转许多，不过心中甚留余惊，万没想袁氏竟活着，那当初火场里的那具女尸是谁？袁氏怎又成了溱国郡主，其中是谁在作祟？前因种种不明，看来得派人去调查一番找出幕后指使，他猜测那人挑溱婉衣在这时候出现，必有诡计在后。

　　寅王见诸臣都哑口无言，这时出声安抚道：“郡主毋恼，这只是一场误会，七皇子实在无意冒犯，误会解开，七皇子与殿前诸位大臣也便不会再将您误会。郡主就大胆放心的住下，我大商也是有意与溱国结好，自不会失礼怠慢，也不会让郡主凭白蒙受什么委屈。本王待会就下达文书发布城中，凡有人敢争议你什么，一律严加处置，重犯者拔舌为戒，以儆效尤。”

　　“如此甚好。”溱婉衣表露出满意之色，稍略垂首，敛起倨傲气势，向寅王辑礼作谢。

　　然而即便帝京下了禁令，但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天下。

　　许日，宫中设宴，凡及年冠的名门世家公子未配婚者，均许进宫参与。

　　毓央宫。鼓乐声响，歌舞喧哗，王孙贵子们皆已入座，个个打扮得极为华丽，令人乱花迷眼，情景与那君王选秀有的聘比。

　　但最受瞩目的依然是溱国郡主，在宴会这样喜庆的场合居然穿了一身庄严的黑袍，内衬大红底，襟领及袖边金丝勾沿，尽显尊贵与高傲气质，也不失一股洒落与干脆。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宇文皇后的右下角，清澈的眸子赏阅舞姬们的风姿时，艳唇慢慢弯着弧度，轻轻一笑，极是挠人心痒。

　　半响，歌舞消停，该是在座的诸侯公子示意的时候，他们会依序介绍自己身份再敬之一杯水酒，郡主若肯赏脸自得回应一杯，而殿中除皇子之外诸侯之子约有四十余人，她每个都回应一杯岂吃得消？

　　溱婉衣欲出口以茶代酒，宇文相抢先截话，赞道：“今日时机正是荣幸，久闻溱国乃美酒之乡，子民都是海斗千量，就连小小的婴童都是喝着米酒长大，郡主生长其中一定也是备受熏染。”

　　言方落，尹天昭含笑起身，举杯对着溱婉衣，敬了一敬，淡道：“那看来在座的区区数十玉杯，是难不倒郡主的，本皇子就冒昧先领郡主第一杯。”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口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