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东湖一草

31、第 29 章

　　是哪个混蛋在外面？
　　好容易找个地方躲一阵，还被人捷足先登，实在令人气闷非常，但基于先来后到的文明守则，紫川秀还是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休息室，不过两秒钟后，还没成型的猜测和打算便结束了，适才遍寻不见的监察长大人“唰”地一声拉开门从阳台上走了进来。
　　帝林似乎没料到突然之间房间里就多出个人，神情在一瞬间明显掠过一丝愕然，但很快就恢复成原样。紫川秀吐了一口气，开始觉得脑袋发晕，“不要告诉我你一直在这里躲懒……”难怪大厅里连个影子都不见，可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假如选择对人群回避的话，那还不如干脆不要来更省事！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帝林奇怪地反问，初春的晚上室内和室外的温差很大，从微寒的夜风中回到房间，一时他有些不适应身周静谧的温暖。一个人放任思绪时被打断原本是令人很不爽的事，不过看到紫川秀散播出的无力的怨气，他的不快情绪立刻消散了，帝林突然诡异地意识到，好象只要面前此人流露出郁闷的样子自己就会莫名地愉快起来。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会觉得，或者他和紫川秀从前才应该是对手。
　　重新出现在公共场合后，自己每天都在例常会议上和所谓的对头罗明海碰面，但感觉上激怒那个僵尸脸实在容易得很，远不如现在更有成就感。
　　所以当他见到紫川秀听完自己的话后仿佛更加胸闷地把下巴砸在沙发的靠背上的时候，心情几乎不可控制地变得更好了。
　　“你喝了多少酒？”帝林有些好笑地想，否则以某个人的脸皮厚度，不管怎么碾也应该不会让别人看见这张皮稍微红一下。
　　“大概有两瓶了吧……”幸亏这次送来的这批酒度数不高，要不然他也许早摔到桌子下面去了。紫川秀有些焦躁地蹭了蹭沙发，决定鄙视家具设计师，竟然搞成这种毛茸茸的触感，摆明了是想热死人！
　　直到凉风冷不丁拂过发烫的脸颊，因为酒精上涌的热度而无理迁怒无辜的统领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帝林见他仿佛憋着气地急促呼吸，怕他就此闷死，干脆打开了阳台前的门，让低温的气流窜进房间。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吐在我面前我就叫所有人进来参观！”
　　紫川秀想也不想地接着说：“好啊，不过别忘了收费，低于50个银币的别让进门，收入我们三七分成。”
　　帝林因此判断，“……看来神智还比较清醒。”
　　…………
　　窗帘受了风的鼓动起伏着渐渐凸起，最后轻轻撩起一角迎风飞扬起来，并不算很宽敞的休息室却陷入了沉静。
　　“……最近过得怎么样？都还习惯吧？”绕到前边在沙发上坐下的男人看着自己不发一言，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紫川秀只好挑了一个最最普通的开头打破沉默——他可不想傻呼呼地陪一个长得类似艺术品的人一起上演“房间里的两座雕塑”。
　　“一般。”
　　“哦，那嫂子和帝迪还好吧？”
　　“还行。”
　　“…………你的头……”
　　“还没好。”
　　……废话，看出来了！紫川秀从没有想过他和帝林之间竟然也有没话找话的一天，虽然这个头是他自己开的。
　　帝林弹了弹衣袖上的铜扣，带几分悠然地说：“你的问候方式和斯特林挺像。”
　　“……大概这就是近墨者黑，”紫川秀自认挫败地把头歪到横放的手肘上，“习惯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捡起来收着才会有的。”更多的是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就像糨糊遇上胶水那样怎么抛也抛不掉。
　　成就它的力量名为岁月，无声无息，同时也强大到无从抵抗。紫川秀没有闭上眼睛，由于视角的偏转，帝林那张似乎永远不会褪色的面容呈现将近九十度的倒旋摆在面前，近得几乎一伸手就够得到。
　　他想起适才费加的话——“他看起来一点变化也没有”，仔细想来这的确是很奇异的现象，时间可以固定一切又改变一切，为何只有眼前这个人仿佛是个特例？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会不会变老……那种情景简直难以想象……”紫川秀觉得自己大概的确是喝多了，念头转着转着不自觉就真说了出来。
　　帝林挑了挑嘴角，神情忽然显出一丝危险，“是啊，我不是有驻颜秘方嘛！”
　　“…………秘方？！”
　　“这么有名的东西你不知道？”监察长渗透了阴森气息的嗓音怎么听怎么吊人寒毛，“……都有人慕名跑来索求了呢！”
　　费加那个猪头！紫川秀在肚子里惨叫了一声。
　　事实劝告人们，胡说八道是要遭报应的！随便在别人背后发表议论更是如此，拿此人为例，现在他即便再把某位单细胞军人骂上几十个来回，也不能改变不该透露内容的已经被当事人知道的尴尬现实了。
　　“……哈，今天月亮好圆……”
　　“秀川大人果然是不同凡响，在这里都能看见月亮，想必眼神是能转弯的……不过可惜今天不是十五，只有弦月。”
　　“……这间休息室有点窄，似乎应该再改大一点……”
　　“昨天在例会上总长刚刚下达了节省各项奢侈经费的精神，顺便一提，你翘会一个星期让她很生气。”
　　“我不是有活干才没去的么！”
　　“你没必要向我解释。”
　　“…………”紫川秀泄气，“……大哥你饶了我吧。”
　　从孩提时代起，眼前这个大哥就没有斯特林那么好糊弄，所以偶尔有几次开玩笑地闹起来，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他就向已经进入揍人准备阶段的帝林嬉皮笑脸地讨个饶，借以免除一顿暴锤，基本上百试百灵。
　　受熟悉气氛的感染，这句话出口并没经过任何思索，此刻帝林却没想到他会那么快服软，不由楞了一下，紫川秀自然留意到他的一刹那不及反应的恍惚，一时之间也理不清泛上来的是什么滋味。
　　“这几天我一直做一个梦……”隔了良久，帝林突然开口冒出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梦？”
　　“好象很多内容……但醒过来就差不多都忘了。”
　　“…………”
　　紫川秀很认真地建议，“像这种情况，应该马上告诉医生比较好吧。”
　　帝林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相当不耐，“废话，这用得着你说？”
　　“……那你干吗特地告诉我？”
　　“因为那两个老头要我跟身边熟悉的人多交流，包括老子做的梦在内！”提起这个帝林就一脸不爽，以为我愿意那么鸡婆啊！
　　紫川秀哭笑不得，“拜托！你既然都忘光了还交流个鬼啊！”
　　“其他的是忘光了，但是有一个我还记得——就在那里不停地下雪，可是那个雪掉下来都是红色的……”这个梦境反复出现过几次，每一回睁开眼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统统模糊一片，惟有那绯红的雪片簌簌落在身上的触感清晰得几近真实，只是并不冰冷而已。
　　“……老兄，看来你宰人宰得太多了。”紫川秀发挥联想力，衍生得到的结论是红色的雪下完了当然就是遍野血色的光景了。
　　帝林斜起眼表示对此说法的不屑。
　　“你和斯特林交流过了吧？那他怎么说？”
　　“…………”帝林撩了撩被风吹得散落到眼睛前面的几根发丝，淡淡道，“这么无聊的事，我还没想起来跟他提起。”
　　紫川秀气结了几秒种，合着帝林告诉他这些是觉得他足够“无聊”！
　　再看这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腔调，连拨头发都拨得优雅而镇静，愈加忿忿，正所谓恶向胆边生，这张熟悉的俊美到接近妖异的面容就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晕，近在咫尺，紫川秀没能抵住突如起来的念头，头脑一热，干出一件他后半生既后悔不迭又引以为豪的事。
　　他以奇快的速度伸出手，蓦地捏住帝林面部的肌肉，拉出一个绝对可以用“神奇“来形容的鬼脸。
　　帝林有一个瞬间彻底呆住了，不是因为某人大脑间歇性缺氧地做出如此幼稚欠扁的行为，而是他全然没有料想到的，明明一直对眼前这个人心存戒备，临到头紫川秀突然出手自己居然还会全然不及作出反应，眼巴巴就这么让他得手了。
　　脸颊在外力的作用下不情不愿地诡异扭曲了一下，帝林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紫川秀已经狂笑着松了手，事实上不松也不行，由于笑得差点抽筋，他整个人已经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这一刻之前，打死他也没想过，帝林这副面孔还能摆出这样的造型！
　　不过紫川秀现在虽然笑得连胃都开始抽痛，心里却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下一刻他大概就会真的被帝林打死了。
　　果然，等他挣扎着爬回沙发上，帝林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森冷的杀气正在急速弥漫，“如果我是你，就会立刻准备好临终遗言！”
　　“哈哈……咳……我错了我错了！”
　　现实又教导人们，同一个招术使用第二次多半是不会灵光的，更何况使用者还没收回尚未发泄完的疯狂笑意……所以紫川秀颤抖着举手投降所得到的回应是毫不留情地揍过来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