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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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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书房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帝林不得不把书籍和资料暂时移到隔壁的空客房,作为临时独处的办公地。尽管林秀佳明示暗示不会介意他弄乱卧室,但突然间变得公私时间不分的男人不甚欣赏在起居室做正事的主意,仍然把大半时间泡在了这里。
随手扔下哥普拉刚刚送来的次级军官的零碎照片和资料,帝林感觉一阵无聊,这些天来强行记忆的事情干了不少,但越往下他便越怀疑这究竟有何意义。很多事虽然做起来很熟练,脑海中却时不时冷冷有道声音在质疑那么做的原因。
他仿佛在扮演一个角色,可是找到入戏的感觉后还没明白如此表演的目的。
你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帝林要做什么……
全都被阻隔的空白分裂成散乱的意识,四下流走着。从行刺的那晚起这种流窜的速度开始不知不觉加快,不清楚究竟是被突然其来的暗夜撕杀和血液刺激了某根神经还是怎么回事,在做了一个晚上杂乱无章醒了以后又被忘了个精光的梦以后,那种克制下的烦躁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过来有升级的走势。
昨天上午斯特林来的时候一看见帝林就后退了一步,那张原以为在任何状况下都会沉稳不屈的面孔竟然呈现近乎惊疑的表情,这个小动作迎头让他冷彻下来,察觉到自己不经意已过于外泻情绪。
像这样透露太多给别人,那么他最基本的防范底线也将失去作用了。
开了窗透气,帝林站在窗台前眺望,远处大街的景象被环绕的柏树遮蔽了,恍惚围墙外有隆隆车马声经过。自打清醒过后,他还没踏出过帝府一步,此刻蓦地就生出离开这栋屋子出去看看的念头。
但是如果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林秀佳也好,哥普拉也好,八成都要反对到死的吧。
斯特林或者更要罗嗦个没完……在此之前帝林还从来没想过一个中央军统领居然可以婆婆妈妈到这种程度,昨天晚上不晓得为什么,斯特林突然代替紫川秀出现,跑来蹭饭蹭床了!这也罢了,起先他也没当回事,不管是保护还是监视,换一个人有什么两样?
谁知这个阳刚的军人仿佛被三姑六婆上了身,整整一个晚上拖住他讲个没完没了,从年幼时期他们联手打劫诈骗混吃混喝一直说到紫川家复兴的未来展望。
帝林直听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心浮气燥,这才发觉那个看似总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的紫川秀原来还算是十分安静的!仔细想想,他根本刻意不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更别提来一场这样的“促膝长谈”了。
最后帝林被念叨得实在受不了,有心要翻脸,可看看斯特林满目的诚挚和热切,不知为何怎么也开不了狠口,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当故事来随便听听。
“……最近我常常在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哪来那么多烦心事,可惜往后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斯特林如此感慨的时候,帝林很想反问难道你现在很老吗,但他还是没说出口,斯特林的叹息似乎并不只是说给他听的,反倒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话虽然咽了回去,这种看法帝林还是嗤之一笑。一个人在5岁的时候可能烦恼抢不到同伴手上最大的苹果,15岁的时候可能烦恼对门的阿花一天只对自己笑两次而不是三次,25岁就可能烦恼别人晋升比自己快,烦恼的对象或许是在不断变化,但心情总也是一样的,人性本就如此,欲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满足的一天?
斯特林刚直持重,且怀有典型属于军人的极强的荣誉心,但偏偏尽擅长把人心往好的一面去猜测,帝林不禁开始奇怪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毫发无伤的了。相比较而言,在他直觉上紫川秀的观念可能更能让自己接受一点,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怎么摸透对方的心思。
帝林突然动了动眼帘。
想到什么就来什么,他才转了个念头想到这个人,忽而就望见紫川秀一副闲散样地从院落边的树丛里穿了出来。
大约是敏锐地感觉到落到身上视线,几乎同一时间,这个痞子样的家族最年轻的统领略抬起头,分毫不差地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眨了眨眼,站在楼下的人率先打了招呼,“呦,资料背完了?有没有默写啊?”
假如还在军校当流氓教官,紫川秀铁定早就抓住机会把“默写一百遍啊一百遍……”编成歌词唱出来了。即使现在他没有那么做,口气里的幸灾乐祸和调侃也一样显而易见。
妈的你昨天去哪了?
即便是被斯特林喷了一晚口水差点抓狂,帝林也不可能失去理智到说出这句话来,他仅淡淡地扔下句,“你先上来。”
一分钟后帝林没好气地拉开房门,许是那夜留下的印象,适才他诡异地感觉紫川秀会翻墙直接从窗口跳上来,结果这个人却一本正经地爬楼梯走正门……事实似乎在证明,某种不太正常的臆想已经开始出现在他的头脑中了。
“什么事?”紫川秀果然识趣,他很清楚现在的帝林绝不可能闲得无聊,没事找他来叙旧聊天。
帝林翻了翻凌乱的桌子,从一大摞标准公文纸中抽出一叠扔在他面前。
“这什么?”紫川秀随便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用左手拈起这份看起来很普通的文件,翻了两页,“询问笔录?”
笔录是手稿,写得颇是潦草,要全部看清楚还真得耗费点力气,紫川秀顿时就懒得仔细看了,他瞄到最后一页尚未被帝林签名批注,笑笑抬起眼,“你自己的活不干,打算找人越俎代庖替你批吗?”
帝林在心底亦似被传染般有了翻白眼的冲动,但此时他外表仍然平静,“我以为你不会健忘到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不过如果你有需要,反正那两个脑科专家就在楼下,你可以随时找他们诊断一下。”
会讲冷笑话了,有进步……紫川秀装作没有听出帝林的嘲讽,合起文书不急不躁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解释。
帝林暗暗冷哼一声,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耐性非常好,竟然有功夫和这样莫名的人兜圈,遂也不作回应,只是波澜不动地回视过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正在帝林深感无趣之时,紫川秀忽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折着的纸,甩了甩抖开,摊平,饶有兴趣地用诡异的眼神在纸上和帝林的脸之间来回扫视。
“…………”
“啧,看不出有什么共通的地方么……”
不待帝林再一次钦佩自己的耐心,紫川秀已把手里的东西摊到他面前,“你看,这张画和你像不像?”
帝林落下目光,几缕发丝跟着垂了下来。紫川秀几乎可以预见到等他抬起头就会逐客了,他之所以故意拿帝迪的鬼符出来打诨,委实是不愿对着帝林这张漠然的面孔。谁知这张“鬼符”所画的对象居然当真仔细研究起来,不但没有立刻发飙或者不屑一顾,反倒认真拿起来默默打量,半响闪过捉摸不定的思索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