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东湖一草

14、贺岁番外篇（下）

　　“这个汤料实在一般，跟金台比起来差远了……”帝林叼着牙签感慨道。
　　“那你还抢了这么多？”紫川秀还在那里孜孜不倦地打捞锅里的剩余价值，“金台那种地方，这时候进去不脱三层皮可别想出得来！”
　　“唉，哥几个都是穷人，阿秀啊，只好等你将来出息了天天在那里摆宴请我们！”斯特林随手一甩，第十五个易拉罐滚落在地上寿终正寝。
　　“你想得倒美，他请客只会在校区门口的清汤馄饨摊，没准还死硬缠着人家老板买一送一……”
　　“哈哈……可以想象！”
　　“真是毁谤！”紫川秀气愤地一拍锅炉，“至少我也会再要几个卖不出去打折的隔夜馒头，光要馄饨就你们俩那胃口得吃多少碗花我多少钱啊！”
　　斯特林打了酒嗝，摇头，“没指望了……看来这小子以后只会上咱们这里蹭白食……”
　　帝林歪过头打量了一会儿，点头同意：“我看还是全年候的那种，随传随到，不传也到。”
　　“哎呀，不知道我将来的老婆会不会为了这个和我吵架？”
　　“就是啊，万一闹离婚那不是麻烦？”帝林一本正经宣布，“阿秀，我看你还是先付伙食费吧，省得害我们到时候人财两空。”
　　“好啊！明年的今天我一定烧给你！”
　　“哎哎，说正经的，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适合娶啊？”斯特林像是想到了什么，正了正脸色发问。
　　吃惊地扫了他一眼，帝林忽然开始阴笑，“很好，问答时间到了。提问……情窦初开作何解？请回答”
　　紫川秀连忙扔下手中的火锅汤，跑到旁边摊得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拿起一面镜子往斯特林脸上一照，“解答，就是这个样子！”
　　“回答正确！加十分！”
　　“说什么呢！”不知道是酒气上涌还是气恼，被照出的年轻脸庞通红一片。
　　“嗨，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前天不是有文艺部队的女生送你手帕了？真以为我们没看见啊！”
　　“哦！难怪前天晚上你们笑得那么暧昧！”斯特林立刻澄清，“我可没敢收！”
　　“当然，那女的脸上有麻子。”帝林的口气明摆着是“如果是个有姿色的今天你就不清白了”。
　　“好好问你们！扯哪里去了……”
　　“在研究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要先研究问题形成的原因。”
　　“就是一下子想到的，说不说你们！”斯特林咬牙把关节捏得啪啪作响。
　　“我，我来回答！”紫川秀还揣着镜子，像小学生一样很积极地举起空着的手，“我要找个家产丰厚腰缠万贯又行将就木的大富婆！等她百年之后再娶什么选美小姐冠亚季军……”
　　斯特林看也不看他一眼，满怀希望地把头转向帝林。
　　“原则上讲这个主意也不是没有可行性的，”帝林摸摸下巴状似沉思起来，“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啊！”
　　“………天！我蓦然发现，自己这么一个纯洁无瑕的人生活在肮脏黑暗的环境中是多么可悲！”
　　“那你又有什么看法，纯洁的斯特林先生？”
　　“恩……这个么，最好是……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最好擅长家务。倒是不用太漂亮，普通的美丽就可以了……”
　　“庸俗，太庸俗了！”
　　“…………你是说你自己吧？”
　　紫川秀脸也不红一下，“据资料显示，你的择偶标准雷同于百分之六十八的男性，既然大家都喜欢这一类型的女人，就会造成供不应求的局面。那么无瑕的斯特林先生，你打算如何应付未来激烈的竞争呢？”
　　“我当然会……喂！干吗讲得跟真的似的，这种事要碰上了才会考虑的吧？我不过说说而已。”
　　“不用问了，告诉你只要遇上这种情况，”帝林大刺刺地一挥手，“人挡砍人！”
　　“切，流氓！”两个小弟异口同声表示鄙视。
　　“世道变了，”帝林诡异地笑笑，“不流氓怎么得的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正人君子总没有好下场，饿都能饿死……”
　　斯特林插嘴：“我就没饿死！”
　　“闪边去！你是伪君子！”
　　“就是，每次分赃都要唱高调，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
　　“…………总之，今后想要混出样子来，不耍流氓是不行的！听明白了没有你们？”帝林大大厥词了一番，总结的时候发现听众的注意力还留恋在餐桌上，不满地拿筷子敲了敲盘子。
　　“是是，为了流氓到底，我们再来……干一杯！”斯特林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喂，你喝太多了！”
　　“没……没有……”
　　“还说没有，你咬碟子干什么？”
　　“啊……不是，不是萝卜吗……”
　　“别咬了！那是我才掏钱买的餐具！喂……阿秀！过来帮个手……你跑那里去干什么？”
　　“雪好大……”
　　“你开窗干什么？想被冻死啊！”
　　雪片纷纷在夜幕中缓缓下落着，东部地区气候严寒，空气干燥，形成的雪花往往成大面积的片状，而且不易融化。地面和树梢已经积下一层洁白，遥印着新年到来之际尤其明亮的灯火，显得安详而静谧。但夜晚的风依旧凌厉，时不时可以看见黑暗中纷乱的白色碎片不规则疯狂打圈。
　　紫川秀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关上窗，反而撑在窗台上将半个身体探了出去。刀削般的寒风扫过，雪花粘落在他额前和耳旁的碎发上，刺激得头皮一阵阵刺麻。
　　突然背后一紧便被拖了回去，“要是有人从外面看见肯定以为你发神经要跳楼呢……”帝林没好气地抬起袖子一顿乱擦，衣袖上的铜扣在紫川秀脑袋上撞来撞去。
　　“干吗别乱敲！硌傻了你赔得起么？”
　　“放心，已经不会再有更糟糕的情形了。”
　　“什么意思你！”
　　“字面上的意思，”帝林不理会手底下的挣扎，“这么冷天开窗做什么？”
　　“谁让你寝室离钟塔那么远……”
　　“当——”就在此时军校老式钟塔的钟声夹杂在风声中飘飘荡荡响了起。帝林停下手，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当——当——”
　　斯特林趴在桌上不知在喃喃些什么，洞开的窗外风声没有规律地呼啸，萦绕着节奏全然相同的钟鸣，有种奇异的宁静意味。
　　当第十二声落下，其他舍楼里此起彼伏爆发出阵阵欢呼，远远扩散在夜风里，惟独被“包场”的这幢小楼没有加入其中。
　　“恭喜你又老了一岁。”紫川秀笑得无比灿烂。
　　“很遗憾今年你还是没断奶。”帝林亦慈爱地回应。
　　“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是不一样啊，说话中气都足了！”
　　“是啊，为此就算遭到某些人的嫉妒也是一种愉快啊！”
　　“…………”
　　“…………”
　　互瞪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笑出声。
　　“大哥，你有没听过学校钟塔的传说？”
　　“就是那个许愿的？每年开放参观的时候，哥应星靠这些骗钱的景点不知道补充了多少军饷……”
　　“这么说你不信？”
　　“当然，我的愿望只靠自己实现。不过嘛……”帝林关上窗，奸诈地回答“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许一个也没大碍。”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紫川秀抓起一支筷子捅捅斯特林，“喂喂喂……他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让他去，等下在他脸上画画……你先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老大你将来的老婆手艺不要太差，以便日后可以天天去蹭饭。”死命地在斯特林肩膀背脊大腿脸颊上戳了个来回，没得到任何响应，紫川秀放弃地扔下道具，一歪身侧倒在地上。
　　“真的？”帝林弯下腰凑近，原本明丽如同少女的眼睛背着光显得朦胧不清，“你要是胡说我可就效仿了。”
　　“有没搞错啊？明明是我先问你的！应该你先回答才对……”
　　“那好……”紫川秀觉得有些睁不开眼，头顶上方的人依稀浮起少见的微笑，有只温暖修洁的手穿过鬓角的头发轻轻盖住了他的眼帘，灯光只在指缝中泄露出一丝昏黄。
　　于是只剩下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
　　“有朝一日……”

　　“外破强敌——内惩国贼——！！！”
　　斯特林猛然直起腰板一声暴喝，随即像演讲到达高峰煽动时一般挥手喊起口号
　　“………………”
　　“宁当义死——何为辱存——”
　　“……斯——特——林！”
　　“每当抬……头……望见那身军装——”
　　“嘿，他还唱起来了……”
　　“你，你的目光不必——满怀忧伤……”
　　“难听死了！你闭嘴！”
　　“冲锋……冲锋！光荣属于我们！”
　　“…………”
　　………………
　　…………

　　远东飘落的飞絮掩盖了又一年开端的琐碎声响，而后又在即将来临春风的洗礼下，消逝无踪，另外有些声音，却连再洁白的晶体也无法刻录。

　　有朝一日，我会将足够证明自己和保护你的权仗紧握在手。
　　此前，任何代价，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