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
白渊海的家位于汴梁城西郊的禹庭花园——一处紧邻着皇家园林的高档别墅区。即使是在严寒的冬日，四周的苍松翠柏依旧郁郁葱葱，一派生气盎然的景象。此时，在别墅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几个身影正不知寒冷地忙碌着，衬着漫天的火树银花，真是其乐融融。
原来，展昭他们刚刚停好车，便听说白锦堂带着工人去后院放烟花了，白玉堂一听来了兴致，不由分说拉着展昭就往后院跑，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安慰他：见老爷子不忙，可误了放烟花就要再等上一年了。展昭无奈，料想白玉堂既然这么说，那么白渊海应当不会计较，自己客随主便，任他们摆弄就是了，左右今天这一天都是古怪事，就听天由命吧。
每年春节，和其他城市一样，汴梁城也只是从腊月二十三至正月十五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按照传统，年三十、年初一、年初五和正月十五是大家最常放烟花的日子。可是每年的正月十五都会有一场重要的比赛，因此白玉堂才会说出“误了就要等一年”的话来。
沉沉的暮色中，一声又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闪光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也驱散了过去一年里的所有忧愁和烦恼。一朵又一朵七彩的烟花次第绽放，将夜幕装点得绚烂迷人，仿佛那即将到来的幸福和希望，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白玉堂早已耐不住性子亲自上阵，小心翼翼地点燃引信后，便迈开两条大长腿蹿到展昭身边，兴奋地向他指点着自己的杰作，那样子就好像一定要讨得表扬的小孩子，让人不禁莞尔。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展昭实在听不清白玉堂的话，只得把头凑近到对方嘴边，结果一不小心，两颗硬硬的脑袋便撞在了一起，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童心未泯，欢快的气氛令展昭也渐渐忘记了拘谨，高兴之下竟也和白玉堂一起开始放烟花。
自从展昭有记忆起，家里的气氛每到节日便越加压抑，印象里似乎就从没这样热闹地过春节。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腾空的爆竹，倏忽之间便脱离了所有的束缚，越飞越高。一路上和白玉堂的闲谈，让他些许明白了白家人这么热情的用意：一方面，当然是想帮他们展家兄弟俩缓和一下关系，另一方面，却也是想制造机会让他和白玉堂互相熟悉。球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而作为中场的他和作为前锋的白玉堂如果能尽早磨合好有了默契，自然会将汴京队的进攻效率大幅提高。从这个方面讲，展昭也不愿意错过互相了解的机会，否则他就不会躲在树后偷偷观察白玉堂了。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思，他也乐得顺水推舟，总之这件事对双方都是好事，又何乐不为呢？不过，他现在倒是渐渐忘了来时的初衷，尽情享受起这难得的放纵时光了。
放完烟花，白锦堂才带着两个人去见白渊海。一进屋，展昭便看到一老一少正坐在沙发里，聊得津津有味，仔细望去，那个年轻人正是展辉。
事实上，展辉和展昭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都继承了父亲高挑的身材，但长相上却不很相像。相比展辉，展昭少了几分俊美，却多了几分英气，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不似展辉总是潜藏着几丝淡淡的忧郁。乍见到哥哥，展昭便停住了脚步。好在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会遇上他，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抬脚向白渊海走去。
“白董事，您好，我是展昭。过节还来打扰您，真不好意思。”展昭说着，带着歉意微笑着躬了一下身。
“没关系，没关系。”白渊海连声说着，忙站起身，“锦堂说你今天来汴梁，一个人在宿舍里太孤单了，所以才特意叫你过来。要不是今天过节，我也不想让你来回跑。怎么样？累不累？宿舍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嗯，都挺好的，多谢您。”
“那就好。哦，对了，我听展辉说你爸爸比我还要大一岁，你以后也跟着他叫我叔叔就行。来到家里就不要见外，我都快把展辉当自己儿子了，你也错不了的。”白渊海笑吟吟地说着，一边还仔细打量着展昭，那眼神倒好像是岳父初见女婿，真是上上下下看个通透。
展昭知道白渊海其实是在以职业的目光衡量他那宝贝儿子的搭档，不过那目光也太过赤裸，实在是让他有点吃不消。毕竟面对的是成名已久又在俱乐部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心中本就紧张，现在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看出展昭的尴尬，白家兄弟急忙齐上阵，白玉堂拽住老爸开始絮叨烟花放得不过瘾，白锦堂则一手一个拉住展家兄弟往厨房去“帮忙”。
离开白渊海的视线，展昭总算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耳边忽然飘来一声轻唤，转头看去，正对上展辉温和的目光：“展昭，你几点钟到的？我临时找不到人问航班时间，要不我一定会去机场接你的。”
“你打电话问问爸不就行了？”展昭冷淡地顶回一句，便又沉默了。
展辉一向不善言辞，见展昭这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一下便冷了场。
白锦堂见状，忙插话问道：“展伯父身体怎么样？他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展昭本想再说两句刻薄话，可碍于白锦堂在这儿，只得如实答道：“我爸都挺好，也是他催着我早早来汴梁报道的。”他说着，瞄了眼在旁边低头不语的展辉，心中一软，又转身对他说，“爸让我问问你今年什么时候能去一次常州，他很想见你。还说让我没事多陪陪你，说我们毕竟是兄弟，不比外人，彼此要多照顾。”
“嗯。”展辉轻轻应了一声，踌躇了几秒，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展昭，“过了节爸也要退休了，我正在给你找房子，等找好了，你就把爸也接过来住吧。”
展昭没想到展辉竟然会做这样的安排，一阵惊喜涌上心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也和我们一起住吗？”
“呃，”展辉迟疑着没有马上回答，展昭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本来说的就是“给你找房子”，却不是“给我们”，很明显他并不想和两人住在一起。一丝失望掠过展昭的眼底，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父子三人微妙的关系由来已久，自己也早就习惯了。现在他既然提出要爸爸搬过来，还帮忙找房子，可见他或许也想改善一下大家的关系吧。无论如何，聊胜于无，自己也不要太强求了，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子之间的坚冰还需要用温情一点点融化。
“算了，等我把爸接过来再说吧。”展昭好意岔开了话头，“对了，你刚刚是在和白叔叔谈球队吗？我好像听见你在说准备用4231的阵型。”
“打住！”白锦堂见两人缓和下来，心中一松，也不禁开起玩笑来，“展昭，你刚来不懂规矩，我们家里公共场合禁谈足球，要不我老妈会发飙的。”
“嗯？”展昭晕乎乎地看看白锦堂，又求助地望向了展辉。
“一个俱乐部董事——我老爸，一个球队主教练——我，一个球队助理教练——你哥，一个球队主力球员——玉堂，你说，我们要是聊起足球来，哪还有我老妈插嘴的余地？我妈被冷落了太多次，所以她才定了规矩，除了我爸的书房，其他地方都不许谈足球，否则——”白锦堂夸张地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杀无赦！”
“死小子，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银铃般的清脆嗓音在三个人的背后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开心的笑声，“哎呀，我终于能看看传说中的展昭长什么样子了。来，让我也见识见识，天天让我们家锦堂朝思暮想、让我们家玉堂眼冒蓝光跟犯了相思病似的、被说得像神仙一样的人物，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