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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出尔反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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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荣安原本就对匈奴取消一年一度的祭天盛典产生怀疑,又见一队军士追赶一个弱女子,心里疑惑更深,此刻秀芽一声“公主出事了”,直接肯定他的猜测。
卫荣安半蹲在秀芽面前,一时顾不上处理尸体,伸出手安慰她,那手上还带着腥重的血气。“别哭,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刘缨皱皱眉,犹豫一番,给秀芽掏出一块锦帕。
“公主已经、已经被害啦!呜……”秀芽泣不成声,卫荣安一怔,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被害?”
秀芽泪流满面,只是摇头。刘缨没耐心,唉唉催了两声,被卫荣安利剑般的眼神一吓,乖乖闭紧嘴巴不敢再出声。这时,卫荣安用他无数次在自己梦里才有的温柔语调开口。
“别怕。告诉我发生什么,我们带你回家。”
刘缨呼吸一滞。
卫荣安你偏心!
秀芽抽抽噎噎惊疑不定,卫荣安极具耐心安抚。
少女放声大哭,边哭泣边断断续续道出原委。一席话下来,只听得卫荣安目眦欲裂,就连吊儿郎当的刘缨亦不尽汗毛倒竖。
“岂有此理!”握剑的手因用力过大而泛白,卫荣安强抑满腔怒火,把剑重新入鞘。
刘缨小嘴一噘,附和道:“嗯,岂有此理!”
原来,昌平公主远嫁塞外,平日颇受屈辱整日以泪洗面。这也就罢了,前一阵子大单于病重,大王子祖利找来巫师为其驱邪。巫师做法三日,竟当着所有王庭贵族的面,指认昌平公主乃是地狱恶鬼,为天朝派来迷惑侵害单于贵体的恶魔。此言一出,部众哗然,即刻产生骚动。
祖利召集贵族商议,众人异口同声要求极刑处死昌平公主,祛除邪秽。
这件事若说没有一点漏洞绝无可能,然而利益当前,哪怕是那些温和派的大贵族,此刻也在人云亦云。
尽管有人怀疑祖利别有用心,却无人站出来质疑他此举是否有失妥当,是否会挑起天朝与匈奴之间的战火。
就这样,又一个无辜的女人,客死他乡。
即便如此,嗜血匈奴仍不收敛,扬言出兵,报复天朝。
“……可怜公主被他们烧死时,已经身怀六甲,眼看入夏便要娩身。呜……”
“……求求你们,带我去见皇上,公主冤枉!”
“你……”卫荣安发觉自己出声艰难,藏于袖缘之下的手仍在发抖,“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本是要杀我的,是有人放了我,叫我快逃。我也不认识那人,只觉那人又像匈奴人,又像天朝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卫荣安抬眼看下天色,残阳欲坠,心中一阵沉重。
“怎么办?”刘缨走到他身边,担忧地看看他,又回头去看秀芽。秀芽已经歪在断壁睡了过去,面上泪迹始终不曾干。
“这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往南走,一刻不歇。公主被害一事要尽快禀明陛下。”
“好。”难得这个时候,刘缨没有顽皮。
次日三人快马加鞭往南赶,到达北地,依然是徐长风等候在那里。
“徐将军。”
“卑将每日都守在此处等候小将军。”徐长风淡淡答道,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刘缨他记得,此刻身后又多一妙龄女子,不禁暗暗蹙眉。
卫荣安先是跟一队匈奴商旅出塞,如今又带回一女子,显然徐长风想不出其中因由。
“徐将军借一步说话。”看出徐长风顾虑,卫荣安把徐长风叫过一旁。
很明显卫荣安带回的消息令徐长风震惊不已。
他镇守北地多年,这些年虽说匈奴也有小股骚扰,但还构不成军事行动。尤其那年昌平公主和亲,边庭更是鲜有的平静几年。记得当年公主出塞,还是他亲自送出三十里。不成想这才几年光景,匈奴人竟然能不顾和亲修好宗旨,毅然杀害天朝公主。手段残忍不说,就连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简直禽兽不如!”徐长风马鞭狠狠抽在一旁石砾之上,激起数十石屑,留下一道淡淡的白印。
“徐将军,捉拿秀芽的人不见了,出不了几天匈奴必然发现消息走漏,还请将军时刻备战。”
“小将军放心,徐某戍边多年,自然不会松怠。只是小将军下一步怎么办?”
“公主被害,我必须护送秀芽回京。匈奴出尔反尔,想来战火重燃已是不远之事,事关重大,需面禀陛下裁夺。”
徐长风点头,“有道理。也好,卑将不留你,一路小心。”
离开已近两年,重回长安,置身繁华熟悉的街道,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和卫荣安怀有相同感觉的,是侥幸逃回天朝的秀芽。她跟随昌平公主和亲出塞一走数年,本以为此生无机会重返故土。谁知世事难料,公主已死,自己真是命大能逃回来。思及此,一时悲喜莫辨。不禁悄然拭泪。
卫荣安重返长安,刘襄得到消息喜出望外。忙命人更衣,这就准备去见他。
这时噩耗传来,昌平公主遇害,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跟着胎死腹中。据说赵嬷嬷得到消息,当场昏死在绮兰殿的殿阁前。
刘襄顿住前行脚步,只觉脑中轰的一声。
一阵气血冲头,几乎站立不稳,幸好中平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殿下。”中平满脸忧色,“传太医吗?”
刘襄摆手,“他在哪?”
中平知道太子在问谁,忙道:“陛下召他二人清凉殿问话。殿下,回去等吧。”老内侍小声劝着,“那孩子回来就好,也不急于这一时不是吗?”
刘襄想想也是。大概父皇问清原委,少不得要再召见三公九卿,卫荣安一时怕也脱不开身。
正如刘襄所料,卫荣安并没有返回明光宫,一连三日不见人影,他也没有差人打听。这个时候,想必父亲召见大臣都是围绕关于昌平公主被害一事。
如今苦等内廷廷议结果,倒是叫人没空惦记儿女情长。刘襄也不列外。
忽闻太平来报胶东世子求见,刘襄一怔,他来干什么?想想那年刘缨戏弄李逢春后,只在他被迫纳妃时露过一面,一晃已然过去两年多,这个时候请见,莫非——?
刘襄隐隐觉得,这个表弟定没安什么好心。
“太子表哥,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刘襄面无表情。想你?
“表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刘缨进来就瞧见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小巧香薰,看他用力抓握的力度,简直想把那只错金铜熏攥碎了。不禁咧嘴,“表哥,你和这东西有仇啊?”
刘襄一怔,方察觉失态,悻悻丢开铜熏,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啊,嘿嘿!”刘缨不识相地凑近了,“这不是,嗯,我也当了叔叔,自是来向表哥道喜。喏,我连礼物都带来了。”献宝一般自身后掏出各式玩具,惹得刘襄心里更加不快。
“表哥,你就笑一下嘛。你看人家大老远来恭喜你,你不赏碗茶解渴也就罢了,别摆个脸子吓人啊!”刘缨知道自己当初闯祸得罪了这位太子表哥,此刻一心讨好,嗲声嗲气撒娇耍赖无所不尽其极。
刘襄听得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暗忖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氏出了这么一个小怪胎?
正不知如何打发刘缨,殿外传来太平喜悦的声音,“殿下,卫荣安求见!”刘襄闻听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