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无妄之灾,一石数鸟 ...
-
鹰击将军、渤海侯李逢春大婚,迎亲队伍路过长安城最繁华的那条大街时,原本春风得意的新郎官,被一盆洗菜水瞬间淋成落汤鸡。整条大街顿时安静下来,人人目瞪口呆。
李逢春铁青着脸,抹了一把面上的水珠,拿掉发冠上那截碧油油的菜叶,面色铁青地缓缓扭头,看向一旁酒楼三层靠边上的窗户,显然,泼水的罪魁祸首就在那里。
刘缨扯了自己的随从与卫荣安一同蹲下去,想起刘襄时,已经来不及。刘襄也被刘缨的大胆顽劣惊得瞠目结舌,本想快速抽身藏匿行迹,不想他身后竟是刘缨的随从,已经把退路挡住。来不及躲闪的刘襄,正对上双目喷火的李逢春。
刘襄面上的尴尬一丝不落地收进李逢春的眼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李逢春制止住准备冲进酒楼的家仆,下令队伍继续前行。
“表弟。”刘襄的愤怒是可以想象的,尽量压制自己的怒意,只气得浑身发抖。
“殿下息怒。”卫荣安端过碗水。
刘襄哪有心情喝水,李逢春大婚之日被人泼了洗菜水,这件事很快就会满城风雨,方才自己不及回避,那李逢春显然认定是自己有意羞辱。那李夫人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又岂能善罢甘休。刘襄郁郁带着卫荣安离开,把刘缨主仆扔在了酒楼不理。
见刘襄气急败坏的走了,刘缨嘻嘻一笑,大喇喇一坐,继续喝酒。
事情正如刘襄所料,李逢春大婚之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接到诏命前往绮兰殿,刘襄就知道此事不会善了。绮兰殿觐见,可见这李夫人已经一状告了上去。
皇帝要为自己的宠妃出气,本在情理之中,自古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偏偏令刘襄意想不到的是,皇帝仅是训诫他几句,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刚松口气,天子却命人将卫荣安拖了下去,诏命梃杖三十。
“父皇,是儿臣之过,与他人无关,父皇明察……父皇,饶了他吧,是儿臣的错。”刘襄跪地,苦苦相求。
天子不为所动,嘴唇略开启,“朕本以为你已长大,可让朕放下心了,不想你竟让朕如此失望。这卫荣安朕是一定要罚,因为什么,吾儿想来一定明白。”
“儿臣求父皇开恩。”刘襄仍在求情,天子早把目光移向殿外。
三十梃杖,天子已经算是宽大处理,卫荣安这顿罚是避免不了的。当自己的主子做事失体统,没有及时纠正其行为,这就是他的过失。心甘情愿领罚,梃杖打在身上时,少年紧咬嘴唇,一声不吭。只是,行刑的人,得了李夫人的钱两好处,在梃杖上做了手脚,三十梃杖下来后,卫荣安已经无法自行站立,强忍着彻骨之痛,由侍卫架着,抖着两腿,阶前谢恩。
天子扫了眼刚刚受刑完毕,已经快坚持不住的少年,又看看儿子,冷冷地道:“滚吧,日后谨记,你是当今的太子,要有太子的体面才是。”
“儿臣谨记于心。”那刘襄心急如焚,叩别天子,叫来人,把卫荣安火速送回明光宫。
“荣安,你忍耐下,太医马上就到。”刘襄握住少年一只无力的手,见少年面色苍白,唇角已经溢出血丝,就知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眼下他很清楚,不能让少年失去意识,尽管心痛的要死,在返回明光宫这一路上,不停呼唤着少年,努力唤回他渐渐远离的意识。
太医被太平自太医院脚不着地地拖到明光宫,不及抹把前额的汗珠,老太医一见榻上的伤者便眉头深锁。把脉时,老太医一阵胆寒,这行刑的人下手也太重了些,三十梃杖不足致命,却是要让受刑的人内外皆伤。见太子急的如同困在笼中不得而出的小兽,老太医劝慰道:“殿下稍安勿躁,这孩子伤的虽重,但老臣有办法治好他就是。”
“有劳太医,本殿这里谢过。”那刘襄深深一揖。
老太医岂敢受当今太子的大礼,惶恐着,忙不迭说太子言重,救人乃医者应尽的本分。
明光宫的忙乱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华灯初掌方结束。
“殿下,伤情已经稳定,剩下好好调理便是。刚给他服下的药,每日三次连服七日,切不可间断。至于这外伤嘛,忍着静养几日便可无碍。”老太医一面整理着药箱,一面叮嘱刘襄内外伤药的用药要点。
“本殿谨记太医之言。”
最后看了眼已经趴在榻上睡过去的少年,老太医长叹一口,摇了摇头,起身告退。
中平请示刘襄该用晚膳,刘襄只道吃不下,便把中平打发出去。担心榻上少年受凉,想为少年拉上被子,却又担心被子磨着少年的伤口,刘襄把抬起的手又放下。默默在少年身侧躺下,看着少年几乎咬烂的嘴唇,刘襄心痛不已。一想到刘缨无端闯祸,却连累自己被训斥,更令卫荣安被杖刑,这刘襄气愤不已。正盘算怎么教训下刘缨,这时少年身子微动了动,缓缓睁开毫无生气的双眼。正要问他是否不舒服,却见少年向他挪了挪手臂。马上明白少年要什么,刘襄把自己的大手伸过去,握住少年不住发抖,一双骨节泛白的手。
“荣安,很痛是不是?”刘襄用异常温柔的语气问道,那眼眶已经润湿。
少年喉咙咕咕几声,却是没张口。眼珠眨了眨,似安慰,又似很痛苦。
“荣安。”刘襄哽咽着,吻上少年的额头。
少年努力控制眼中充盈的滚烫,嘴唇颤着,却终是没出声。
不用出声,刘襄知道,卫荣安委屈。喃喃叫着少年的名字,刘襄恨不得自己替他去痛。
恐怕是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平日一向准时到明光宫纠缠刘襄的刘缨,竟然一连十数天未敢露面。期间,只有刘缨那随从,来过一趟,看望了下受伤的卫荣安,另替自己的主子观察太子的反应。见太子隐含怒意,那随从如芒在背,不敢多做停留,正欲告退,中平进来禀告,卫尉苏宪请见。
刘襄斜睨那侍从一眼,示意他尽快离去,这边对中平道了声——请。
苏宪迎面与告退出来的人擦肩而过,知那人是胶东王府上的家奴,悄然蹙眉。
“卫尉快些请进,荣安今日看起来要好些。”
苏宪快步迈进殿内,太子已经在里面等候。
“见过殿下。”
“快免了吧。荣安听说卫尉今日过来,很是高兴,若非本殿拦的快,眼下怕是就迎了出来。”
苏宪失笑,挑开纱帘,就见到把头埋入被衾中的少年,一下哑然。旁边,太子扯着被角,俯身小声说着什么,似乎是让少年快些出来,免得把自己闷着了。苏宪顿时停住脚步,他在犹豫,此情此景,自己的到来是否多余。
苏宪今日过来,本是受天子召见后得空前来。一来是看看卫荣安,有些时日不见他,听到他受刑的消息,心中甚为挂念;二来,苏宪是要把天子召见自己的事情说与少年。可是,当看到刘襄待少年的宠溺之情,苏宪开始动摇心事。说与不说,苏宪一时难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