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传》绯叶

1、楔子

　　□□景和元年秋天，长安郊外一座不高的、没有名字的小山间，有处普通的茅寮。
　　此刻，未央宫大总管太平缓缓卷起明黄色的圣旨，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圣旨封入漆匣，太平语调轻缓地对面前的人说道：“大将军，陛下的心意你明白，如今公卿百官随时候命，只待大将军首肯，陛下将亲携百官出城三十里迎候，这是何等的恩典啊！大将军，这是陛下第三次颁下召您回长安复职的圣旨，奴才替陛下求你，回去吧。”
　　太平面前的人已逾四旬，面如古玉，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在听完太平一席话后，闪过一丝痛楚。强抑心头酸楚，尽量扯出一抹看似心情还好的笑容，“大总管，您又忘了，这里只有卫荣安，没有大将军。”
　　听出对方沙哑的嗓音里暗含的哽咽，太平摇头，问道：“大将军，太子已经殡天多年，你这是何苦？”
　　“呵，大总管，你不明白，这是我与太子的约定。殿下要我等他回来，我就只能等在这里，我走了，殿下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

　　送走长安传旨的使者，卫荣安望眼天色，见乌云自东南齐聚，知道一会便有大雨，转身取下蓑衣披上。
　　一旁老仆伸手递过竹笠，问道：“大将军，要变天，今天还要去吗？”
　　“要去的。”卫荣安幽幽地说，系好葛布带子，才又交代，“不用给我备晚膳了，今日我要多陪殿下说说话。”
　　老仆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长安那边正在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这里虽是听不到祭奠先人的鼓乐声，可主人的心此时已经随着长安那边，默默悼祭多年前含冤身故的崇悯太子刘襄。把准备好的东西装在提篮里放于木案之上，老仆人叹息一声，推开木门。

　　山路原本崎岖，对于每日都要走过一遍的人来说，倒非难事。山路崎岖，总比不过心路坎坷。
　　墓碑就在小山坳里，一条不知名的小溪，溪水潺潺。
　　“殿下，今日有客自长安来，所以荣安来晚了。不过殿下大可放心，荣安会一直留在这里。”卫荣安一面摆放带来的祭奠用品，一面语气温柔地对着冰冷的墓碑开口，如同心里那人就在眼前。

　　一只曾经在北方沙漠草原杀敌无数的手，悄悄抚上灰色的石碑，摩挲着汉隶苍劲有力的大字，卫荣安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中已经充盈多时的滚热。
　　“殿下，你没有回来找属下……”
　　啪，一道闪电劈下，将本已暗下来的天色瞬时劈出一线光明，映得卫荣安的脸色更是一片死白。接踵而至的是秋日里依然常见的倾盆大雨。

　　雨珠打在墓碑前的那些陶制的器皿上，发出悦耳的脆音，令一旁卫荣安心中砰然一动。
　　“殿下，当初你在灞河为属下击缶而歌，今天也让荣安为你唱一次好了。”竹筷轻击陶缶数下，卫荣安放声而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矛戈，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谐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兵甲，与子偕行……”
　　“……王于兴师，修我兵甲，与子偕行……”一个激昂的声音和着卫荣安的歌声由远而近，令专注唱歌的人为之一震。

　　不敢转身，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去想。由着那歌声与自己一唱一和，不敢停止。一下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卫荣安慢慢合上双眼，等。终于，一只熟悉的手搭上自己消瘦的肩膀。
　　歌声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说：“荣安，你瘦了。”
　　卫荣安紧闭双眸，此时毫无节律的心跳在风雨中清晰可闻，紧紧攥在手心的，已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艰难地起唇，带着无法自抑的颤音，“殿、殿下，是你回来了么？”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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