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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幻灭 ...


  •   展昭在笑,看着钦差双手捧过来的金牌,叫他怎能不笑!
      这块牌子望之大而厚重,估摸着足足有半斤上下,如果熔成金锭至少能换二十五两银子!
      天哪!
      二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已足足是他三个月的薪俸,如果得了这笔银子,他至少可以添置几套衣服,天天穿着这身官服,不是他耍帅,实在是,唉!囊中羞涩呀……
      如果得了这笔银子,他至少还可以去太白居请上那帮耗子大吃一顿,省得每次赴宴之后,都被骂成白吃白喝,就算他脸皮比较厚,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如泰山一般稳重,但同样的话,被骂多了,他还是会在内心小小的受伤一下的……
      如果得了这笔银子,也许,也许他就终于可以,嘿嘿,可以脱去童子之身了!
      展昭的眼神明亮而柔和,仿佛钦差痴肥的身子已经化作了“春色楼”中当红的情儿的纤腰……
      跪下,叩头:“谢主龙恩——”
      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过金牌——
      倏的,展昭脸上的笑容僵硬如冰,眼中神采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这,这金牌居然是空心的?!
      “圣旨传过,展护卫请起!哈哈,这个案子您破的太漂亮了,圣上龙心大悦,这才此下了金牌。有了这金牌,您以后就可以随时出入宫门,请见圣上,这种荣耀,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得之?对了,圣上还让下官私下里转告您……别,别”钦差一边拦住了又要跪下得展昭,一边笑眯眯得说:“圣上特意说了,不是圣旨,只是随便说说,意思其实下官也不太明白。圣上说,这回轻的很,让您还是好好留着吧……”
      展昭还在笑,他不得不笑,毕竟,眼前的人是得罪不得的钦差大臣。然而他的视线里,已是全然是一片青灰,同僚们带着别样的笑意夸赞他穿着官服好帅气的声音,老鼠们在酒足饭饱之后,狂肆的讥讽都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大脑,独独情儿纤细的腰肢,一扭一扭的再次遥遥远去……
      他在心底恨恨得抱怨着:不就是拆过一次赐给自己的宝剑上面的两块宝石,当过一回御赏的白马,就这么记恨!都当了皇上,谁知道还有这么好的眼神,再说,东西都给自己了,还这么斤斤计较……

      “展大哥,恭喜啦!”
      送走了钦差,张龙赵虎一干同僚个个眼睛笑成了心型:“走!今天展老大一定要请客咯!”
      “这还用你说?展大哥这么仗义疏财,英雄气概,一定会请咱们到最大的酒楼,说不定还能……呜……啊……大人,您来了?”
      包拯今日的气色格外的好,黑黑的脸庞闪着亮亮的油光:“展护卫,这次当真是皇恩浩荡呀!”
      “是呀。”展昭没什么精神的回答。
      “皇上这次赐下了五千两银子给开封府,你功高劳苦,江湖上又有很多不得不应酬的地方,等下找公孙先生先支上一千两好了!”包拯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的爱将。
      “啊?”展昭的眼睛里一下子又放出了光,这次扑进脑子里的,不光已经不仅仅只是情儿的纤腰,还有……
      但是——
      他忽然记起很小的时候师傅曾经教导过的话:“做人千万不能得意忘形,大利益之后,往往是大阴谋……”
      大阴谋!
      展昭小心翼翼的望了同僚笑眯眯的眼:“圣上还另外有什么交待没有?”
      所有的人点头如啄,包拯咳了一声,脸色沉痛道:“西夏派来的使者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朝廷上下震惊不已。现在西夏国力强盛,对中原原本就虎视眈眈,此案如果不能好好处理,只怕会又引发出一场大战!到时候生灵涂炭,唉!”
      “而办理这案子的人,不禁要大胆心细,武功高强,而且务必要忠心耿耿!算来我朝上下,只有展护卫你一人能当!”公孙策趁着展昭发呆的时候,从屏风后一闪而出,脸上是大义凛然,正气浩然:“展护卫,万千百姓都谢过你了!”
      展昭的显出谦虚的微笑:“公孙先生过讲了,昭一届武人,又怎能比得过一众忠心耿耿,武功出类拔萃的刑部捕快还有大内高手——”
      包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展昭的声音,微笑道:“展护卫,圣上已有密旨传来,此事极端秘密,至今还没有外人知道。办案的时候,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公孙策趁机递上一叠银票,“宏源通宝”四个动人大字赫赫站在纸上,别样可爱。
      “谨——遵——圣——旨——”无可奈何中,展昭再次跪下谢旨,趁机接过公孙策手里的银票。

      凑在一群兴高采烈的人当中,草草的用过了晚膳,展昭还真有一种“斯人独憔悴”的幽怨。不过,尽管只拿到手了五分之一,好歹也是一千两纹银,算了,虽然还是亏本,但好歹这次亏的少些……
      抛去来日的烦忧,印在银票上数不尽的锦绣仿佛在向他招手。
      展昭微笑,换上他唯一一件没有破损的,五年前还在江湖中大碗喝酒时候买下的青衫,对着镜子理理头发,眼看着又是玉树临风,潇洒风流的俊朗,满意一笑,揣好银票,赶赴京城最繁华的大街!

      “哟!展大人,您可回来了,我家那口子可没少念叨您,就怕您办案的时候一不小心……嗨!看我这张嘴,不说别的,您要是有空可一定来咱家坐坐!”刚转过街角展昭就碰上隔壁的林二嫂,噼里啪啦一顿说,问候不像问候,招呼不像招呼。
      而展昭被她侃的晕乎乎的,不知怎么就跟进了这间窄小的瓦房。

      小小的屋子旧而简陋,却窗明几净,布置的井井有条。
      “展叔叔!”还没等展昭赞叹完毕,四五个大大小小的毛孩子已经一股脑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小三,小四,小五……你们也好呀!”尽管心痛他的“宝衣”,面对着孩子,展昭还是不得不挤出“最真诚”的笑容。
      很快就能卖新衣了,他一边安慰着自已,一边笑道:“你们有没有乖乖的听话?”
      “有!我已经把上次展叔叔交的拳法练熟了,等后年我够岁数了,也跟着展叔叔进开封府,破大案!”十四岁的小三抢着喊道。
      “我天天给妈妈捡柴……”小五的声音跟着响起。
      “我,还有我!我会绣花了,我还绣了一个荷包给您!” 细嫩的声音打断了小五,年龄最小的七丫头挤到了展昭的跟前,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点缀着蓝蓝绿绿,“鲜艳”异常的红色的东西。
      经她解说,展昭终于知道这是一个满带着一位少女心意的荷包,可惜,少女只有五岁……

      欣慰的笑,开心的笑,苦涩的笑,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笑声。
      展昭一脸感动,珍而重之的把姑娘的心意收到怀中,拉拉姑娘的小手,柔声道:“谢谢小七啦,是跟你姐姐学的绣花吧,真漂亮!”
      看看林二嫂别样的笑容,展昭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当家的还有大妞和二虎怎么不见?”
      林二嫂的笑容黯淡了下来,隐隐透出了几分愁色:“隔壁的李老太又犯了病,当家去诊脉,两个娃也跟去了。李老太上了年纪,这病是要调养的,可眼下这光景,唉!”
      展昭的心里也有点发酸,捏着银票的手渗出了冷汗,恋恋不舍的掏了出来却还要强撑一副慨然的神情:“二嫂子,这有二百两银子你先收着。你别推,李老太太三个儿子都死在了疆场上,如今剩了孤寡一个人,落得如此算是我们当官的对不住她老人家!这点银子说多也不多,用些好药也不禁花的。”
      展昭心痛的看着美丽的银票被林二嫂接过,转眼又见七妞黄瘦的身子。
      他想想不知道这次一忙又要多久,而且看着皇上这么大方,想来必定是个九死一生的苦差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再收收亲亲这群萝卜头嫩嫩的小脸。
      又想到再好的衣服又个十来两银子也够了,就算和情儿呆呆也不过一二百两,无声一叹,又抽出了一百两,笑道:“我转眼又要出门,也一趟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得闲。这些你拿去给丫头小子们割上两斤肉,给大妞和二虎他们撤身新衣服,就算我着做叔叔的礼物。还有隔街的刘老夫子,三弄的老王家,西街的愣子,都烦你照料着点,别让他们断了炊。”
      林二嫂见了这一大笔钱不觉愣了。展大人倒是时常接济他们这些人家的,不过向来至多也就是个几十两,这次反倒不敢收了,她慌道:“这么多,你叫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拿?不行,不行,您赶快收回去,有了先前的二百两,除了医药,这些也尽够花了。您自己身边也得攒钱,到时候还得说媳妇呢!”
      展昭笑得外甜内苦,他怎不想媳妇?奈何小家碧玉他瞧不上,大家闺秀他配不起,害得至今打着练功的名号,潇洒的告诉所有人,他为何还是单身!再叹一声,他道:“这里里外外的,那个不赞二嫂能干?这点银子算什么?要不,二嫂就帮我把多余的攒起来好了,省得都让我自己不知不觉糟蹋了。”最后一句他说的有点心虚,嘿嘿一笑差过话题。

      从林家出来,已经很晚了。展昭一边哀叹着银子,一边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今夜,他一定要一偿心愿见见京城里名声最响的情儿姑娘!
      “阿弥陀佛——”
      长长的一声佛号打断了展昭的思绪,声音很熟,在一次一次的惨痛经历之后,展昭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逃!
      转身,一个亮亮的秃顶已经嚣张的闯进了他的视线。
      “展施主别来无恙乎?”
      乎你个头!展昭心里恨恨的埋怨着:“有劳□□大师问候,小子无恙!大师何往?”
      □□脸上现出一片凄苦:“黄河泛滥,江北遭难!老衲在此化缘多时,只盼能替灾民稍尽微薄之力!”
      是张龙、赵虎还是公孙策?
      展昭心中大骂,究竟是谁把他得了赏银的事情捅给了这个秃驴?他想装作没有听见,却实在受不住□□那一脸凄苦,声声佛号。他无奈道:“大师为百姓奔波,昭钦佩不已。小子空受皇恩,不及大师仁心远矣!这里是区区六百银两,望大师收下,代小子布施,谢过了!”
      “哦,六百两吗?”□□大师微笑接过:“老衲代河间百姓谢过展施主了!”
      展昭脸上微微一红道:“啊!这里还有五十两,也请大师一并拿去吧,哈哈!”
      “阿弥陀佛,施主善心,必有善报!”

      望着光亮亮的秃顶渐渐远去,展昭一边在心中大骂开封府中的奸细,一边紧紧的捏住仅余的五十两银票:即使见不成情儿,好歹也要添一身绸缎的衫子,在带上老鼠们堂堂正正的进一次酒楼,洗刷自己的冤名,嗯,以后让他们请客的时候,自己也能理直气壮些。
      这些钱,他绝对不能再浪费了……

      “大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呀,大爷……”
      展昭脑子一炸:乞丐!他最瞧不上乞丐,有手有脚却不知自尊,真是——不对,眼前这个好像没有脚,唉!
      摸了半天最小的就是十两的银票,展昭不情愿的掏了出来,竭力维持这温和的笑,关切道:“收起来,回家去吧。”

      展昭继续往前走,四十两银子又变成了三十两,二十两……
      当他走到和老鼠们相约的太白居的门口的时候,他的口袋又莫名其妙的变得空空如也了。
      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望着那五对十道异常明亮的眼光,展昭不禁在心底发出了一阵哀鸣:也许世上真的会有被老鼠吃掉的猫也说不定……

      “展小猫!你来了!”
      华美的白衣,潇洒的身影,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身子却斜斜的倚在楼梯口,透着一股子的玩世不恭。
      展昭不禁悲哀得发现,这只白老鼠比自己更适合“玉树临风”这个美妙的形容词。他只好把神情放得淡定厚重,毕竟沉稳也是女人们欣赏的特质,而且素质越高的女人,越是注重这个!
      看到无数目光从白玉堂的身上转向自己,展昭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微笑道:“白兄久违了!”
      白玉堂双眼向天一翻,一脸受不了,一把拽过展昭,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楼上包间。
      展昭直了眼睛:檀木桌椅,湘绣帘帐,纯银的碗筷中摆着一个小小的美人瓶,插着三两支孔雀翎。四个锦衣华服的员外郎围坐桌边,八只不怀好意的笑眼直直的盯着自己。
      天哪!
      想他展昭出入太白居多少回,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精致的包厢,他好不示弱,恨恨的瞪了回去,这帮臭老鼠,原来那次也没有真心请客,亏得他还会不好意思!
      “展小猫,没了外人,您老人家可以不用耍帅了吧!”白玉堂的笑声听到展昭的耳朵里别样的刺耳。
      “呸!身为开封府的四品侍卫,怎能像白老鼠一样随随便便,让百姓看去了岂非有损开封府的形象?另外,有卢大哥在座,你怎么能先开口说话?真是没有一点长幼之分!”展昭不屑的扫过白玉堂,恭恭敬敬对着卢方一拱手:“卢大哥,几日不见,您怎么变得年轻起来了?”
      卢方大笑,一把拉住了展昭,上上下下瞧个不停。
      听着卢方爽朗的笑,看着卢方眼底不容认错的关怀,展昭心底冒出了小小的罪恶感:唉,他就知道这群老鼠中,就数这个最大号的老实,能把卢老大哄开了心,也许等会付帐的时候,他才能活着出门。不过说实话,这卢老大今天起色还真不错,难道是因为能够吃白食?
      唉……
      “嘿嘿!我们兄弟之间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小展呀小展,看来你是在官府里呆的俗了。来,喝了这杯酒,四哥就不怨你说错了话!”蒋平端着酒杯笑眯眯的走过来。废话!这里除了老五就数他小,要是认了展小猫的话,日后他还怎么混?

      展昭接酒一饮而尽,笑道:“大哥豁达大度,二哥沉稳持重,三哥豪气干云,四哥机智无双,原是不能以俗礼论之的,小弟失言了,见谅见谅!”
      蒋平又是“嘿嘿”一笑,偷眼望去,但见白玉堂白皙的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平添了几分艳丽,觉得有趣,捅了一下徐庆。
      徐庆心宽如海,只道是当自己说话了,咧着大嘴握住了展昭的手,笑道:“小猫怎么没提老五?不过能叫小猫请客真开心!这雅间平常他们说太贵,不许我来,今天难得老四说不吃白不吃——”
      “呜——”
      “砰!”
      两响同时响起,只见蒋平气急败坏的捂住了徐庆的嘴,而一张上好的檀木椅则被怒火衷烧的白玉堂劈成了两半!

      韩彰阴阴一笑:“老五,别闹了!砸坏了东西是要赔钱的,小展薪俸不高,你就不能体恤他一点?”
      “砰!砰!砰!”
      韩彰话音刚落,只见满屋中,除了正被他坐着的之外,其他的四张已全部变成了碎木!
      “小二的,打扫一下,换过座椅!”白五爷清朗的声音带着两分得意远远传出……

      展昭的苦笑中其实也掺杂了一点点不易觉察的得意:天下哪个不知五鼠之中最富有的直钻天鼠,但身上带的银子最多的却一定是锦毛鼠。反正如今自己是囊空如洗,左右都是一个死,想必那时候白老鼠的脸色一定好看的紧!
      小二哥的带着怪异的眼光,看着满地碎木,嘀嘀咕咕收拾妥当。六人重新落座,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林子里藏着的,水坑里猫着的,一盘一盘流水价的送上来,吃得连卢方的眼中都流露出几分不忍,展昭却依旧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徐庆一边往嘴里狂塞,一边拍着肚子大叫痛快。蒋平一双小眼却带了两分狐疑,滴溜溜的乱转。
      而白五爷执了筷,不经意的挑拣着最上乘的菜肴,优雅的放进嘴里,时不时执着透明的夜光杯对着展昭微微一晃,流露出满脸的高傲。淡红的酒色染上他白润的双颊,仿佛他天生便当如此嚣张,仿佛只有如此嚣张的颜色,才配得上他这一身风流。
      展昭则一脸沉稳,每样菜色上后,他必等卢方四人夹过之后才肯动筷,却每每有意无意抢在白玉堂之先,再用深湛如海的眼,去接收他如刀如剑的锋锐目光,还他一个暖如春风的微笑。当真是把那沉敛之美表现的淋漓尽致。害得蒋四爷轻声一叹:“又不是参加花魁大赛,一只老鼠一只猫,都胡子拉碴的,臭美个什么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展昭抖抖衣襟长身而起,以更衣之名告退。出得门来,身法迅捷无仑,悄无声息,已从窗口窜出。
      “咦?怎么展小猫还有在大街上拉撒的坏习惯?这要是让百姓看到了,只怕会大大损害开封府的名声呀!”
      展昭刚一落地,施施然已从墙角转出一道白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却不是锦毛鼠又是哪个?
      刹那间展昭宛如被冷水泼头,从头上凉到了脚下,尴尬笑道:“哈哈,吃的太多了,出来走走消化消化也是好的!”
      “就是说嘛!”白玉堂亲亲热热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堂堂御猫南侠客,怎么也不能作出这等比吃白食还要恶劣的行径!实不相瞒,兄弟今天也吃得多了些,嗯,不光是我,除了卢大哥外,我们四个都是一样,就在各个街口溜达呢!谁知道却叫我们两个碰上了,这就一块走走?”
      展昭笑得比黄连还要苦:“原来我们这么有缘呀!哈哈哈……”
      凄苦的笑声响彻大街,未几,六人已重聚雅室。
      人还是同样的人,菜还是同样的菜,桌椅摆设也无不华美如初。但气氛却已截然不同,紧张的仿佛随时都能把房顶撑破一般。
      反正已经酒足饭饱,既然脱身无道,展昭决定坦白,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从宽处置的雅量?“没有银子!”
      一语打破了凝重。
      “什么?!”白玉堂尖叫声起,展昭职业心重,差点要起身察看左近有无□□案件。
      余者一皱眉,却不知是为了展昭的话,还是为了白五的叫。
      蒋平干咳一声道:“展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展昭挺胸,大义凛然:“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来这里的路上,我把钱都花光了!”
      韩彰神色幽幽:“展大人是官,我们百姓,怎么也不敢伤了您。老五,认了吧!”
      “还帐来——”白玉堂的剑,伴着凶戾的大喝如电般劈向展昭。
      展昭反手抓过一把椅子迎将上去,不偏不倚点在剑脊之上,椅碎,剑势亦衰。而他则借力转到卢方身侧,眼睛一眨一眨无限凄楚,径自望着钻天鼠。
      “大哥!”
      “卢兄!”
      声声呼唤,声声情切。
      卢方一叹,望望展昭,又看看白五,神色为难,嗫嚅半晌,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蒋平拍拍白玉堂的肩笑道:“一顿饭而已,何必拔剑?”跟着小声道:“砍坏了东西还要赔的!”
      白玉堂心一动还剑入鞘,忿忿然瞪着展昭。
      蒋平接道:“天干物燥,没动肝火,没动肝火!又不是什么解决不料的事,大家心平气和,慢慢商量嘛。”
      “是呀。”韩彰插言:“四弟咱们也都是穷光蛋,怎么轮也轮不到咱们付帐,生气做什么!”
      蒋平卢方展南侠三人一起瞪他一眼,徐庆咧着嘴哈哈大笑:“二哥说的对,咱们看热闹!”
      蒋平笑道:“虽说吃白食是应该扭送官府的,但这一顿饭上上下下怕不得有百两银子,要是进了官府,就不是几十板子能够了结的。我们好歹也算相交一场,怎么也不忍心看到展兄弟落到这种地步,对吧五弟?”
      白玉堂冷哼一声,阴阴的看着展昭一言不发。
      展昭潇潇洒洒,一揖到地,对着蒋平道:“四哥心善,小弟一向钦服的!”
      “别,别!”蒋平拦住他,笑道:“这礼我可受不起!这样好了,反正你刚刚了结这桩案子,好歹也该闲上几天,回头你跟包大人告个假,跟着我们到陷空岛,谁替你付的帐,你就给谁打杂做工,以工代帐岂不美哉?”
      白玉堂的怒容已化作了灿烂的笑,就连卢方也捻髯微笑不住点头。
      展昭的脸色却变得格外苦涩:“四哥的主意果然再好无比,可惜……”他偷眼看了下白玉堂渐渐沉下来的脸,一鼓作气道:“今日下午我已经又接了一个新案子,等……”
      “去死吧!”
      惊天的吼声响彻全楼,随着一道沛然的拳劲展昭凭空消失在房间里,余者众人呆呆的望着破碎的窗棂,在夜风中,碎木一晃一晃的……
      “五弟不愧是五弟,好拳法!咦,你什么时候练的拳,我怎么不知道呢?”徐庆挠挠脑袋困惑问道。
      “五弟不愧是五弟,好魄力,明知道要赔钱,还敢打碎窗户,佩服呀佩服!”蒋平艳慕的望着白玉堂华丽的衣饰喃喃自语。
      “御猫不愧是御猫,这种情况下都能见机而退,高明!”韩彰不受影响的呷了口酒,声调依旧是阴沉沉的。
      “啊!想逃!”一道白影后知后觉跟着消失在破碎的窗棂间。

      望着深沉的夜,卢方无奈叹道:“这下你们得意了?”

      城墙上无人的马道中央,平躺着两个跑累了的“大侠”。
      “破这个案子,你得了多少赏银?居然大方的要请客!”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白玉堂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整整一千两!”展昭也看着星星,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一千两!居然然半天就花光了?”白玉堂不可置信的问道。
      展昭泄气道:“是一个时辰。嘿!佩服吧!”
      “是佩服!卖命的血汗银子,花得连身像样衣服都买不起!怎么能不佩服?”
      展昭懊恼道:“已经够伤心的了,你就不能换个话题?”
      “好!换就换!我问你,你几年没有不接案子,空空闲闲的歇过两天以上了?陷空岛离开封一天不到的路程,你都没有空去转转吗?全天下,就少你一个吗?”
      展昭望着星星默然不语,白玉堂狠狠的盯着他,却隔着浓浓的夜色看不清他的脸色。

      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好像很淡得看不见,又好像浓的触手可及。
      万籁俱寂,只有更声远远的传来。
      无数灯火星星点点的,散在开封城内的各个角落,和天上的星相映成辉,说不上什么美丽,却透着股别样的温馨。

      “算了。”还是白玉堂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没见过像你这样生着骡子脾气得猫!白搭跟你计较!我想喝酒,你要不要?”
      展昭微笑:“反正我现在是一名不闻,要是有人请客,当然不会拒绝!”
      白玉堂苦笑,淡白的身影从城头滑逝,顿饭之后,带着好大一个酒罐,轻飘飘又落到了展昭身畔。
      一句笑话,一杯酒。
      猫和老鼠狭路相逢,又怎么少得了吵吵闹闹?
      白玉堂有些醉,展昭也醺醺然的。
      “这次是什么案子?”
      “…………”
      “不能说?混蛋!死猫!当了官就忘了江湖朋友了,装什么大瓣蒜,神神秘秘的!”
      “…………”
      “啊?还不说?激将法也失败了?算了,不说就不说,稀罕!”
      “……”
      “喂,哑巴呀你!又没跟你要酒钱!你肯定把快过的年都给忘了,哼!枉费了我们兄弟还惦记着要带你去玩!说真的,过两天我们是不得不回陷空岛了,大嫂还在家里等着呢。就算你说了,只怕也帮不上忙。你——”也许是因为酒,他的脸上竟微微有些红:“你一个人小心些,别弄得浑身血乎乎的吓人,薪俸那么少,药材又那么贵……咳,你笑什么!死猫!原来你不声不响自己偷酒喝!……还灌,停……停……”
      白玉堂脸色大变,伸手去抢被展昭抱走的酒罐子,大呼小叫中夹着一阵阵的笑,飘荡在开封府的城墙头……
      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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