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Blackjack（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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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早就考虑过一个好主意，”莫里亚蒂露出了一种类似微笑的表情，“你觉得怎么样？给Sherlock Holmes寄一份上好的礼物，那就是将你这双迷人的蓝眼珠泡在福尔马林，装进玻璃瓶里。你猜他收到礼物时会有些什么反应？真糟糕，我光是用想像就认为这实施起来挺不错。”
我抿了一下嘴唇，糟糕的是，我也不可遏制地开始想象这种场面了。我猜这个笨蛋他可能会重新开始酗酒，或者依助于□□，但在我装在瓶子里的眼球的注视下，他又不能那样做。
“不怎么样，他会变得更好，也可能更坏。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你将会收获一个无懈可击的对手。他将会比以前更强大，更耐心，更不可琢磨。对付这样的对手，你的下场显而易见。”
“我期待这样，他现在实在是令我感到有点儿失望。要为我们的共识干一杯吗，医生？”
“如果这里有瓶波尔多红酒，我真不介意自己喝一杯。”
我抬起眼睛，牢牢盯着我眼前这位教授。我察觉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拿起桌上的枪，看了看枪口，又看了看我，似乎随时准备在我光秃秃的前额上打出一个巨大的洞来。
但是他居然暂时将枪放下了。
“听说你是个赌徒，Watson医生，”他突然问，“你经常去卡西诺给庄家们烧钱，是这样吗？”
“那倒不全是，”我点了点头，说，“我除了去卡西诺之外，还会赌马、玩纸牌和打弹子球。身为一个英国人，我习惯于在一切的事务上下注打赌，包括天气。”
我这句话又将我的生命延长了几分钟。现在我知道他稍稍放下对我的杀意，只是因为他的视线停留在桌角摆着的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上。确实，我们所处的地方可是游轮上的棋牌室。他慢条斯理地拆开这副扑克，将牌底亮给我看。
“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Watson医生，杀不杀你两可。我正在考虑值不值得为你浪费一颗贵重的银子弹，”这位教授漫不经心地说，“不如我给你个赌博的好机会。”
他抽出扑克牌里的两张鬼牌，一张撕碎了，而将剩下的一张鬼牌重新放回牌里。接着他告诉我游戏规则，这里有五十三张牌，里面只有一张是鬼牌。如果我有幸抽到这张鬼牌，那么他这次他就放我一马。
我盯着铺着墨绿色绒布的桌子，和莫里亚蒂教授摆在上面的扑克牌。它们躺在那里，背面朝上，都印制着一模一样的花纹。面对这种的景象，我却感觉到我的瞳孔不可抑制地放大了。我得说，在我跟着我那位侦探室友走南闯北的日子里，我早有些见怪不怪了。但这一次，我竟然毫无掩饰地慢慢抬起眼睛，惊异地望着这位数学教授。我的心脏某一瞬间跳得极快，有一个可怕的答案在我喉咙里翻滚、涌动，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这种不合时宜的冲动使我不得不深深呼吸了两口空气。我将手搁在大腿上，反复摩挲着，竭尽全力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你不喜欢赌博，是吗，教授？”
“从数学的角度来说，你有五十三分之一的机会，也就是将近百分之二。这听上去不错，不是吗？”
“不，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摇摇头，说，“Holmes也不喜欢赌博。他不怎么相信运气，也不愿意将赌注压在所谓的运气上。”
“……”
“那我猜你平时肯定不怎么爱玩纸牌，也不爱打弹子球，……比如说，你懂得纸牌里黑杰克的玩法吗，教授？”
莫里亚蒂拿起桌上的枪，语气似乎显得有点儿不耐烦。
“当然，你问这些做什么？我最后给你五秒钟，如果你不抽牌，我就准备开枪，立刻。”
“不，”我飞快地说，舌头都快打结了，“我就是问问，像您这种聪明的家伙都喜欢下国际象棋。我猜就是，Holmes有时无聊就自己跟自己下棋玩。你们准都不爱玩那些有一半儿靠运气的东西。”
“你只有两秒钟了，Watson医生。”
“好吧，让我想一想。”
“一秒。”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额头，扳机随时会被对方扣下。我已经没有机会继续考验莫里亚蒂的耐心了，我的指尖停留在一张纸牌上，又抬起来，落到另一张纸牌上。我经常哀叹我不是一个被神眷顾的家伙，我在赌桌上的运气向来糟得吓人。唉，百分之二的概率有多大呢？这个概率甚至低过Mycroft计算给我的Sherlock Holmes是一个处女的可能性。而多年来，我在赌马上，一赔五十的爆冷从来不曾出现过。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做出一桩选择，因为莫里亚蒂正将我的生死摆在筹码盘子里。
我的手指终于停下来，在某一张牌背上来回摩挲着。我闭上眼睛，也许我在喃喃念着“三体降临”或者“圣母玛利亚”。但事实上我却只是在回想我那位侦探室友。他总是在我垂头丧气地从赌场回来时，快快乐乐地开门迎接我，他那又大又亮的黑色眼珠总能洞察我内心深处的思绪。他站在壁炉前，侧身拉着小提琴。他闭着眼睛，似乎陶醉在自己的琴声里，但黑色大衣里面故意什么也不穿。多年来我总是不能很好面对的一个事实就是，我爱我那位讨人厌的室友，就像爱自己的眼珠一样。……幻象消失了，我猛然睁开眼睛，慢慢将指尖下面压着的那张纸牌翻过来。
我翻开了唯一一张鬼牌。
莫里亚蒂握着左轮手枪，惊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牌面。Sherlock Holmes说的没错，从理论计算的概率不论有多么小，遇上一次就是百分之百。
我赢了。
我举起扑克牌，亮给这位教授看。我刚想起身离座，但是莫里亚蒂猛然将枪举高了，他眼底的杀意重新聚拢。
“游戏规则由我来制定，Watson医生。我现在发现，把你留到现在可能是个错误。”
他站起身，毫不迟疑地对着我开了枪。枪响了。
但是即使隔着咫尺的距离，莫里亚蒂的子弹也没有能打中我。因为在那之前，我们脚下的地下室里发出一声爆破的巨响，整个甲板都剧烈地震荡起来。我跌落在地上，一把椅子被我骤然落下的体重给撞断了靠背。再一声爆炸后，我又被甩到了对面的墙壁上，我的背重重撞上墙壁，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压了出来。灯光已经全部熄灭了，我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可怕的爆破声此起彼伏，像被禁闭在地下室的怪兽在疯狂地拍打着甲板。到处都烟尘滚滚，剧烈爆炸造成的灼烫的热浪扑面而来，我几乎不能呼吸。在这种持续的轰击声中，我甚至怀疑这艘船的龙骨已经散了架。当这种来回的颠簸稍微停止了后，整个船身倾斜成一个斜角，坡度陡峭，而我毫无防备地顺着甲板滑了出去。我慌忙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所有的桌椅都不过随着我一起快速地滑落着。棋牌室的门是大开的，我摔到走廊上，有那么几秒钟我差点能抓住甲板外的护栏。但一座摔出船舷的古董钟砸中了我，我稍微偏离身体，手指就从游轮的护栏上滑过。
在我还没有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时，我已经被甩出了船舷，落进大海里了。深夜刮着凛冽的风，海水又湿又冷，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动着。我一连呛了几口水，挣扎着要从惊涛骇浪中探出头来，在这漆黑的海浪中，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冰冷海底。我的气力眼看就要被耗尽了，而在这时，一只空木头箱子顺着波浪飘过来，时沉时浮。我一瞥见它，就奋力向它游去。直到我的一只手臂够上这只木头箱子，我才能稍微喘一口气，大口地将嘴里满灌的海水吐出来。
但我另一只手臂却被人捉住了。我回过头来，莫里亚蒂那张冷酷的面孔就停留在我眼前。
在这种巨大的变故面前，我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他看起来和我一样狼狈不堪。我做任何事情从来不后悔，因此我做这个决定根本没花上几秒钟。我扬起手臂，松开箱子，再用力一拨，将这唯一生还的希望给用力推向了海面远处。
莫里亚蒂立刻想推开我，但我反过手腕，像铁钳一样禁锢住他的胳膊，他根本就不可能推开我或者挣扎开。在沉没之前，我第一次在这位教授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
他不可一世，自诩为犯罪界的拿破仑，甚至打算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他在大学讲坛上和私人客厅里都侃侃而谈，并且上一刻还在棋牌室里肆意玩弄着我，决定着我的生死。可是这一刻，他的瞳孔因为极度惊恐而放大。但是我却扬起嘴角，轻篾的微笑了。我在心里告诉他，我可不介意带着他一起下地狱。一道一人多高的海浪袭卷过来，顿时将我和莫里亚蒂教授都吞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Blackjack（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