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GL）》暮成雪

49、第五章 决定

　　云烈不快乐。越来越不快乐。
　　那日余书记的追悼会上，被凌上轻描淡写的话而被激得痛哭，后来出来的何姝不明就里，还以为她是因为去逝的老师而流泪。安慰着的时候凌上却离开了，然后云烈就又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中。
　　越是想凌上，越是恨她，越是恨她，便越是想她。

　　这样不行的。

　　云烈反复告诉自己。
　　半年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人生又有几个半年？当初看似健康的书记也突然撒手而去——这个事让云烈心中强烈的感觉到如果不做，一辈子都会失去。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凌上身边，并且，永远的不离开。

　　而另一边，凌上的心情却很平静。
　　那天云烈让自己就算死了也要记得欠她的。每次想到这句话，凌上总要微笑的。这真像云烈会说的话。看起来那么那么温柔的女孩，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烈得很。还有那句，她不会比自己死得早，而且也会比自己活得更好。
　　这样，不是就够了么。
　　如果云烈能够让她自己做到这些的话。那自己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放手，果然是对的。
　　痛苦，果然是短的。

　　就这样。凌上很平静的过着她的生活。直到有一天——
　　那天是怎样的天气已经不记得，总之在凌上的心中应该是个很糟的天气。
　　很难得的，凌辕在家里吃顿饭。
　　凌辕的生意已经做大，同时还单独贷款在另一个城市里开了个工厂，所以他一直在两边跑。
　　那天凌上回家后就看到大哥正坐在桌边吃饭，凌辕招呼她一起过来吃，凌上摇了摇头，但还是移了过去：“我吃过了。”
　　“天天吃食堂吗？那有什么油份，吃点哥做的菜吧。”凌辕塞给她一双筷子。
　　握着筷子，凌上转动着，然后看着凌辕。
　　瘦了，是不必说的。她们两兄妹都瘦了。不过凌上已经恢复了味口，脸也在圆润起来。
　　但是大哥就真是变了。看起来更沉默，但眉间却显得更刚毅。以前那个爱笑的年轻的大哥，半年的操劳下来，似乎老了些。
　　凌辕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了眼正撑着下巴打量自己的妹妹，笑了：“傻丫头，看什么呢？很久没看到大哥我，想了吧？”
　　凌上不禁莞然。然后问：“这次回来住几天吧，我的确很久没看到你了。”
　　“不了，那边才刚刚开始，很多事需要我去做的。”凌辕吃完一碗，又去添。但被凌上抢过碗去了，所以只好笑着坐等。
　　“你不要太辛苦了，这儿都起皱纹了呢。”凌上把碗给他，然后戳了戳他的眉梢。
　　凌辕好脾气地任妹妹戳，然后说：“男人嘛，总是辛苦的。”
　　凌上没有说话，其实事情已过半年，一个半年被禁忌的名字不知道可不可以再提起。
　　哥，你已经忘掉了云烈么？
　　可是，问不出口……
　　“对了，上个星期你猜谁去我厂里了？”凌辕突然说。
　　“谁？”凌上配合地问。
　　“何姝，就是以前也来过我们家的。”凌辕说。
　　“哦，我知道，也留校呢。”凌上小心翼翼地说，因为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想到另一个名字。
　　“她去找我，我还挺奇怪的。”凌辕咬着筷子说，“她问起我跟云烈的关系了。”
　　凌上怔住。
　　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谁让她去谁的？她为什么去问。
　　但是说不出口，那个名字，还是没办法很顺畅地念出来。
　　“然后我才发现，我居然还没有忘了云烈。”凌辕低沉地说，饭碗也推开了。
　　这可算，回答了她刚才心中的问题？
　　凌上的脸白了。然后说：“她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哥，半年了，为什么你还没有忘掉？”
　　而自己，又为什么还没有忘掉？
　　其实是不必问的，问凌辕不如问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好不甘心，为什么大哥还依然情钟于云烈。
　　听了妹妹像是抱怨的话，凌辕苦笑：“其实受苦的是我，我心甘情愿的，你为什么还没有和她合好呢？我不想因为我而影响了你们的友情。”
　　凌上木然起身：“你不吃了？我去洗碗。”
　　凌辕无言，看着妹妹去厨房，想了想，也跟了过去靠在门边。
　　“凌上，我接到邀请了。”
　　“什么邀请？”凌上头也不回地问。
　　“电台的邀请，今天下午，做为成功而杰出的青年企业家，被邀录一个访谈节目。”
　　凌上洗碗的手顿住，静静地问：“主持人，是她吗？”
　　许久，没有听到凌辕的声音。
　　只有水笼头哗哗的水流声。
　　就在凌上等不了了霍然转身的时候，听到大哥很轻地应了一声“嗯”，而，更看到大哥的脸上，浮起类似幸福的微笑。

　　这样，你就觉得幸福了？凌上心中如绞一般。

　　云烈在接到这档访谈节目主持的通知时，是在当天。
　　因为凌辕的时间空档的关系，所以是临时性的一档节目。本来台里也没有想到凌辕会答应，毕竟据所知的他是个比较低调而务实的青年。
　　但没想到凌辕答应了。
　　所以主持人也是临时挑选出来的，恰好选择了云烈。
　　云烈接到通知匆匆赶到录音间，拿过稿子还没看，就见到一堆人簇拥着谁走了过来。
　　云烈眯起眼睛一看，便愣住了。然后低下头翻看访稿，居然，是凌辕。
　　一时之间心思起伏。

　　对凌辕没有偏见，即使有偏见也要承认他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边上几个台里的年轻的女主持人对他都颇为好奇，都唧唧喳喳地对他问东问西，而他则是一一回答，微笑着而从容的。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自己却没有爱上？
　　云烈站在那里想。
　　当初不是因为他才去认识凌上的么？当初的当初不是因为在那温暖的路灯下，他那温柔而轻松的笑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吗？为何会忘了最初的萌想，却转而走入了另一条道路。
　　原来，是自己为难自己呢？
　　就算过了这么久这么久，眼前这个高高的大男孩，还像那天晚上一样，让人怦然心动。
　　其实对着这样的男人不会厌烦吧？更何况，他和另一个人是多么的神似，他们兄妹之间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总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究竟是凌上？还是凌辕？
　　半年的沉寂，突然出现在云烈面前的凌辕，让她混乱了。

　　其实远远的，凌辕也看到了云烈。
　　而他看到的是，云烈站在录间间的门口，抱着个文件夹，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从他远远地走过来起就这样看着他。用他曾经以为懂，却其实没有懂所以跌得很惨的目光看着他。
　　这种目光，让他心乱而迷惑。
　　最后走到她的面前。
　　还是云烈主动打的招呼，她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和他每天准时收听的她的节目中不一样的是，此刻，近在咫尺。
　　“嗨，好久不见。”
　　只这五个字，让凌辕浑身一震。
　　“怎么，你们认识啊？”凌辕身边不知是谁问了声。
　　“嗯，”云烈点头，微微一笑，“凌大哥是我一同学的哥哥，我们见过面的，所以才会让我做这期访谈吧，毕竟我比较熟悉。”
　　“那时间到了，你们快开始吧，我们等不及听凌先生的创业事迹呢。”

　　然后她和凌辕走了录音间。

　　其实问题早就已经写好，如果超出范围也要删掉或是重录，而凌辕手里也有份相同的稿子，加上云烈对凌辕的事业起步比较了解，所以录音的过程可谓十分完美。

　　录完音后，隔间外的工作人员放下耳机出去了，而云烈则是安静地整理着稿子，一张一张地清好，并且还按了顺序，最后整齐地夹在文件夹里。
　　在这个过程里凌辕一直都看着她，他有些不解，但却莫名的有些期待。
　　“好了，”云烈把什么都放置好了以后转过身来对凌辕说，“看在我那么尽力的帮你宣传你的份上，请我吃饭吧。”
　　凌辕一愣，然后狂喜。
　　“想去哪里吃？想吃什么？”

　　就这样，很莫明其妙的，凌辕和云烈走到了一起。
　　其实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云烈说话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的时间，她都用在看凌辕了，她常常用一种很专注很动情的目光凝视他，在他说话的时候，或者，在他做事的时候。
　　这样的目光几乎令凌辕疯狂。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对云烈说：“什么时候回我家吧，你和凌上以前因为我也闹得够久了，我希望你们合好。”
　　云烈看着他，然后笑着点点头：“好！”

　　于是凌辕某一天在家里留了张字条给凌上：星期日中午留在家里哪都别去，哥给你一个惊喜。

　　当看到大哥这张字条时，凌上很是激动了一下。大哥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这样龙飞凤舞着显然他的心情也是极好的，难道，大哥又有喜欢的人了？
　　云烈的名字不是没有在她脑袋里浮现过，但是她记得云烈说过的话，她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那么不是云烈的话——
　　凌上因为太高兴而害怕错过证实的一幕，所以她从星期五晚上回来起就不敢再出家门一步。不过还是出了趟门到外面买了些充饥用的饼干之类，那速度也是用百米冲刺的方式。

　　然后，星期天的中午，到了。

　　然后，凌上看到了跟在凌辕身后进来的人，却是自己第一个排除的伊云烈。

　　那一刻，凌上觉得自己死了。

　　明明有看到他们进来，明明有听到他们说话，灵魂却像游离到身体之外，甚至直抵地狱之间。

　　然后看到云烈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好久不见。”

　　凌上想放下自己的面具，最好换上一种叫悲痛欲绝的表情。但是大哥正在一旁看着自己，像在邀功一般。
　　刹那凌上懂得了为什么大哥说这是一个惊喜，因为在她的好大哥的想法中，是他害她们俩断了友谊，而他有责任将它修补起来。

　　这是，多么的可笑。

　　“凌上，我和云烈……”凌辕笑着说着，伸手牵住云烈的手，以那种十指交握的方式。
　　凌上的目光从大哥的脸上移到他们交握的手，再移到云烈的脸上。
　　他们的脸上，竟是相似的笑。

　　这又是，多么的可笑。

　　凌上呵呵地笑出来。

　　凌辕以为妹妹是高兴，便把云烈推向她：“你们好好聊一聊，我去做饭。”

　　呵呵，凌上继续笑着。

　　而云烈则是甜蜜地应了凌辕一声，拉起凌上走向主房。

　　凌上极快而巧妙地甩开云烈的手，继续呵呵的笑着。

　　然后云烈说：“你是要跟我去房里，还是要让我就在这里吻你？”

　　凌上瞬间醒过来，她瞪着云烈，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