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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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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意思,招来便可。
穆北辰转过身凝望着书桌上的梅花糕,撇开嘴角,苦笑一声。以前千叶问过他,他们俩是否在很久很久以前遇见过。不仅遇见过,而且还有一段情,这句话是成伝告诉他的。起初他不信。那晚他听从成伝的建议,在成府里用自己的萧吹一首穆家祖先传下来的古曲。这支曲子乍听之下悠远旷达,可细品之下会发觉扬抑的音调是在悲鸣离人幽怨。可千叶却哭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哭得梨花带雨,他不知是巧合,还是她真懂。在湖畔把萧送给她,一半是讨好,一半是赏激。后来,千叶拿出那根簪子,他竟然会心痛,他竟然想替她盘发,好似这样才会减去心头的痛意,看着自己的手指熟练地在乌黑的发丝间穿梭,看着自己盘出古时的样式,他开始信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还欠了千叶一样东西,一样他还不了的东西。后来他在城楼上等她,后来他把她接近府里,后来他待着她游遍了京城,后来她告诉他,她不走是因为自己。他不愿告诉千叶他们曾经见过并且还有一段感情,是因为自己知道,过去,如果是悲伤的记起了只会束缚住现在的。家族的过往已将他逼上了一条生死不明的险路,他不愿再被一个过去给左右。既然千叶愿意留下,他便想为她造一个明净的江南,然后和她一起。或许在某一个早晨,自己会告诉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在意她,他都会喜欢她。招来便可,穆北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许多事还没发生便已偏离了方向。还有有许多事发生了,却舍不得终止,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成伝,”穆北辰看了看桌前依旧俯首而立的成伝,正了正神色,淡然开口,“穆府和千叶孰轻孰重我心里自有分寸,狼族的力量我会用,可我不想让她死。”
“王爷,您当真是舍不得那个死婴吗?”成伝抬起头,越过穆北辰的视线竟带着一丝冷意。
“我只是不想要她死。”
“可是已经迟了,自您给她戴上玉镯,她的死已成定局。”
“成伝,你……”穆北辰一个寒颤,几乎要栽进身后的椅子里。
“王爷,”成伝移步上前,声音清冷,“家破人亡之下,谈何儿女私情?”
“穆北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清凉的夜风送了进来.千叶立在风里,手里提着包裹,单薄的身子倚在门框上,绣着兰草的衣袖上湿了一片,“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千叶,我……”穆北辰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看到倚在门口的纤小身影时便已统统散尽,他想走上前,他想叫她先回去以后他会解释,可自己的脚却提不起来,自己的喉头好似被压上了千斤石。
“穆北辰,我不怨你。”千叶紧紧得攒着手里的包裹,只觉得指甲要透过皮布刺入自己的肉里,“但你告诉我,你最初的意思真的是招来便可吗?还有,在我来这儿前,你便知道有千叶的存在,对吗”
“是的。”穆北辰微微皱起了眉头,墨黑的眸子里盛着的是悲伤,是无奈,是一种罪过得惩戒时的快慰。
“原来,连你也骗我,”千叶无力地靠在门上,看着院里开得正旺的杏花,看着石榴树上片片翠绿的叶,江南虽美,可属于她的,却已碎了。想大声地哭,可眼眶好似再也流不出半点泪水。是因为心累了,是因为心死了。穆北辰,他骗了她,他知道他叫千叶,他知道她是半个狼族,他甚至知道她也不明白的东西—她有狼王的力量。他装作初识,他陪她看江南美景,他给了她玉镯,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切,可在他心中她的一切只是清清淡淡的招来便可。自作多情,贪得无厌,她一个本已死去的婴孩,能有莲山的风雪相伴便应知足了,江南的风月她要不起,她现在也不想要了。千叶抬起左手想取下腕上的玉镯,可上面的红芍却是血一般的红。痛,撕裂一般的痛感从心口播散开来,千叶按住胸口,顺着门框渐渐低了下去,从来都没这般疼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剥离。脚踝处,脚踝处竟有绿色的亮片飞出,一片一片轻摇而上,像是初春时被暖风浮半空中的绿叶。千叶颤抖地伸出手指,还没来及触碰,却见一片片的绿叶燃成了一朵朵火红的红芍。夺目的嫣红,似是跳跃着的星火,乘着乎起的风,连成了一片炽烈的火海。灼热的赤色中,千叶看见自己一身红衣,朱唇微启,千滴血泪:我骗了他,我骗得他国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