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纹心》默涵

11、11

　　真是病去如抽丝，总听着说休息静养什么的，一直以为这是件特爽的事儿，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没什么可操心的。可是真放自己身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我在躺了整整四天之后，终于可以到屋外走走，真真是闷得我快发霉了。从我来到沈家，所见过的人倒是不少，沈老爷夫人，沈放和他的两个夫人，岳先生和文竹也来看过我，但是这十多天以来我没晒过太阳，没呼吸过新鲜空气，甚至没见过天空。

　　天气渐渐热起来，我和莺儿在沈家后院闲逛。不是我夸张，园子建的不比苏州园林差到哪里去，假山，池塘，莲花，垂柳……我靠着回廊的栏杆站着，心里想的全是凤凰山逃亡的那一幕。现在精神好了，我细细回想那天的经过，当时已经混乱不堪的记忆现在却变得有条理且清晰。

　　萧子晔练得那花蝴蝶似的武功真到用的时候杀伤力蛮大的，我没有多少时间观察他杀人的姿势，但一手拉着我，一手舞剑就弄得身边血肉横飞的场面来看，这小子的功夫不赖。文竹和岳先生在打斗没多久就不见了，我只听到隐隐约约岳先生的呵斥声，和文竹的喊声。我想那次打斗应该会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血腥最残忍的一次了。

　　“小姐您是不是累了？”莺儿扶着我，大概看我半天不动，有点不放心吧。

　　“没有，我想点事情。”我对她摇摇头。被她这么一打扰，我没继续想那血腥的场面，低头看池塘里的鱼。红色黑色的鱼悠闲地游着，看起来慵懒惬意。我随手把拿着的团扇扔到水里，以前在凤凰山有时候也往小溪里扔石子逗鱼玩。

　　“小姐您……”莺儿话没说完，我的团扇已经落入池中了。扔下去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是在人家家里，我不能这么随便。略微有些尴尬，我口中应付着：“嗯，我不小心掉的。”

　　低头看着被惊吓到的鱼，扇子一落，鱼们都四处游开，然而没一会儿又聚集到我面前。

　　我看得正起劲儿，萧子晔和沈放从回廊一头走过来。“沈放你家的鱼儿真有趣，被吓到了还不赶紧躲开。”这几日在沈家养病，渐渐地跟沈放熟络起来。

　　“你怎么一出来就在人家家捣乱啊，看看身家小姐夫人的，个个都知书达理，你怎么像个野丫头，你看看你，还不如莺儿呢。”萧子晔肯定是看到我扔扇子了。

　　我扭头不理他，沈放在我身后说：“看来身子是大好了，都开始欺负起我家的鱼儿了。”

　　“别总站着，到亭子里坐会儿。”萧子晔说着拉我往亭子里走，这小子就是断定我不会真跟他生气。这女人还是别太表现出对男人的好感，就像我现在，撒娇使小性儿什么的都不好使了。

　　刚坐亭子里说了没两句话，两个丫鬟端着茶送了过来。我是从来不喝茶的，嫌苦。“怎么样，这园子还不错吧？”沈放问我。

　　“不错，挺美的，我喜欢。一直住在这里的人幸福死了。”我夸奖着，“不过，这里建的有些满，不如凤凰山的竹林清幽。”欲抑先扬，嘿嘿。

　　我随口提起凤凰山，看到萧子晔和沈放对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也想起了竹清，不知他是死是活，经历过那样的打斗，我现在觉得不带竹清是件好事，我们根本无暇顾及他。带他冲下去，只能断送他的生命，而把他留在山上，也许他有可能活下来。想到这里，我突然疑惑：“那天，那天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冲下山去？”

　　“敌人早晚会攻山，我们什么时候下山都会面临一场恶战。”萧子晔语气温和，眼神却有些冷：“婳儿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你以前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问吗？”

　　“没什么，随口一说。”本来嘛，我的行动都是跟他们一起的，我想与不想都一样，我才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好久没看到岳先生和文竹了。”我想起来大概有两三天没见了。

　　“师傅跟文竹回凤凰山了。”萧子晔说。

　　“安全吗？坏人都走了？”岳鹤延对凤凰山肯定是有感情的，那是他的家。

　　“他的目标是子晔，子晔不在，凤凰山自然安全。”沈放笑着说。然而萧子晔听完这话却笑得有些僵硬。“嗯，我猜的。”沈放补上一句。

　　为了萧子晔？那些人是来杀他的？我心里疑惑着，但萧子晔的脸色告诉我他明显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算了，反正他武功那么好，也不用我瞎操心。“那他在，你家不是变得危险了？”我转向沈放。

　　“我可是为了子晔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沈放笑着说。“今晚我可得借子晔一用。”

　　“又借？“从我醒了这几天他借了两次了。别误会，我只是每天都跟萧子晔一起吃饭，以前在凤凰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太冷清，人多了又太嘈杂。”你俩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我只是随口开玩笑，没想到沈放的脸红了，哈哈，可爱。“好啦，你们有什么秘密尽管去，我才懒得管他呢。自己吃饭还清净些。”我说完站起身，在莺儿的搀扶下缓缓走回屋。身后隐约传来两人的说话声：“没见过韩家小姐这副模样吧？”萧子晔的声音。

　　“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很好接触啊，比那些拿着捏着的大家小姐真实多了。”沈放夸我呢，开心。“等以后我有了女儿，我也让她远离是非的快乐的成长。”

　　萧子晔被沈放借走了，我自己在屋里百无聊赖的吃饭。看着案子上放着的古琴，我想起昏迷时总能听见的琴声，应该是萧子晔弹得吧。真是过分，连我昏睡之时他都不放过我，用琴声刺激我赶快醒来？我想着想着笑出来，他大概没那么坏。可是，为什么他好像不喜欢我提起凤凰山的打斗？听沈放的意思，好像那些人是为了杀萧子晔而来的，那么待在沈家就安全吗？这沈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向手腕处的玉镯，我释然。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今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至于刚才的疑问，我根本不需要想明白。萧子晔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被追杀，我就陪着他。他如果死掉，我就跟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