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五月》苏萋萋

5、chapter 5

　　井田已经不记得边客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凤凰的，她曾经猜测这个名字由来于沈从文的著名小说《边城》，然而一切只是猜测，无从考证。因为边客不断更换的主人，这其中的渊源不知要追述到什么时候，其中大多是旅行至此的游客，他们因为凤凰的美丽而片刻停留，也许这是喧嚣之于宁静最大程度的忍让，最终，一切都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那些人的离开便说明一切。

　　在即将离开凤凰的那个暑假，井田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边客度过的，边客的新主人叫莫晓阡，北京姑娘，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听在井田的耳朵里既陌生又熟悉。很多时候，陌生的两个人可以仅仅因为一个城市或者一个人变得亲近起来，那时，莫晓阡是井田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仅仅可以用天来计算。

　　井田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去边客报道，这是她和莫晓阡的约定，当她回凤凰的时候，会去见她。

　　“怎么是你？”左忆看到井田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惊喜，任谁都会这样吧，在千里之外的地方遇上相识的人，这有别于“他乡遇故知”温暖，在左忆的内心深处这样的相遇很自然的被蒙上一层暧昧的心动，在遥远的美丽古城，遇到曾经邂逅的美丽女子，再用感性的思维修饰一番，他开始相信所谓的命运。

　　“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当左忆拎着行李从边客的大门走进来的时候，井田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个无故闯入她生活的男人会让她无所适从。

　　“你们认识？”莫晓阡难得看到井田这样反常的举动。

　　“认识”

　　“不认识”

　　异口同声的只是最后两个字，而意思却恰恰相反，井田的否认在莫晓阡看来有些此地无银的嫌疑。让井田意外的是莫晓阡和左忆竟然是认识的。

　　井田从莫晓阡那里知道，左忆曾经来过凤凰，因为拍一部短片而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而同是北京人的两人很自然的成为朋友。

　　井田在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相识的人都是有所交集，他们或许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有了必然的联系。那么，那个人是否知道他的存在？她和他的交集有在哪里呢？

　　因为莫晓阡的特别关照，井田很不情愿的做了左忆的向导，或许莫晓阡说的对，她本来就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和左忆单独在一起会让她不自在，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只是一味的想逃避，就如同动物预知潜在的危险。

　　苗人谷在外界眼中有些过于神秘，在井田看来却再亲切不过，在她眼里，那些花花草草，树树鸟鸟都是有生命的，它们都是她的朋友，在她的童年岁月里，这里有她最美好的记忆。

　　正值夏季，苗人谷内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所到之处一片郁郁葱葱，潺潺的流水在下游汇成倾泻而下的瀑布，天然的洞穴与幽深的山谷错落而居，洞中有谷，谷中有洞，宛若一座天然的迷宫一般。

　　左忆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用小型摄像机一一记录着眼前的一切，他陶醉在眼前浑然天成的巧夺天工里，上蹿下跳，以求得拍到最好的画面。井田并不像其他导游一样把根据传说杜撰的故事讲给左忆听，因为眼前的景象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来加以说明，相反的，她给他讲一些爱情故事，结局圆满，感情动人。

　　夏天的凤凰，游人比较多，边客通常会在凌晨一点打烊，井田平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在民风淳朴的凤凰，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今天，她离开的时候左忆已经等在了门口，低着头，专注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左忆住在边客二楼的客房，所以对井田的工作时间一清二楚。

　　“我送你回家。”看到井田出来，左忆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有些患得患失。

　　“我一个人可以的。”井田的生活一直是这样，独来独往，已成习惯，更何况这个人会让她感觉不自在，下意识里，她只想拒绝他的好意。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还是让我送你吧。”左忆不太习惯这个女孩一而再再二三的拒绝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源自哪里。

　　“就算我拒绝你还是会跟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井田明白自己的拒绝根本是徒劳的，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着莫名的执着，从白天的拍摄时的那股犟劲儿就可以看出端倪。

　　“是！”左忆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释然的笑，这样的感觉或许还不错，跟一个小女孩赖皮，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尽管这个女孩的拒绝也让他生平第一个有了挫败感。拗不过他，井田只好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左忆跟在后面，在灯下形成两道狭长的影子，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我到了，谢谢！希望你还认识回去的路”

　　“不认识你会再送我回去么？”左忆恶作剧的想要捉弄她。

　　“不会。”井田的回答让左忆有些失望，又转念一想，都是自己自找的。

　　“但是我可以给你画一张地图。”他的眼神让井田有一丝不忍，随口说出的话让她有些后悔。

　　“记得你欠我的地图，进去吧，我的记忆力超强的，你不用担心。”左忆看着井田走进去，关上门，才转身回边客。

　　一连三天，左忆都会把井田送回家后再回边客休息，在路上，他们依旧沉默，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尽管陌生，但他的心中被一种不知名的满足感填的满满的，由来莫名。

　　“这是欠你的地图。”井田把一张地图放在左忆面前。左忆看到上面的文字和标注，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跳岩。

　　“这个地方我要去。”左忆指着上面的文字说。

　　这个晚上的的月亮出奇的圆，左忆跟在井田身后，这次的路线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到了。”井田走到一座桥面前停下来，转身微笑着告诉左忆。

　　左忆第一次看到井田这样轻松的笑容，很多时候她总是全副武装着自己，让人看不清她的内心，或许那颗幼小的心灵里承载了太多的往事，他虽然不知道，但作为导演系高材生的敏感触觉让他对这个女孩子充满了好奇。

　　“这里是哪里？” 左忆开始明知故问。

　　“跳岩！”井田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那份平静，这让左忆心中有一秒钟的心疼，如果她可以像同龄的其他女孩一样快乐，那该多好，或许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他希望他能够让这个愿望成真。

　　他们坐在江边，彼此没有再说一句话，迎面有冷风吹过，让脑子异常的清醒，左忆脱下外衣把井田包裹起来，井田有一秒钟的挣扎，但破天荒的没有拒绝他的这个动作。月亮掉在江水里，因为风而改变了形状，只剩下波光粼粼的一片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