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145、第 145 章

　　不驯
　　正文第一四五章

　　席冰跟章律师关系一直不错，既然章律师叫他去吃饭，他就去了。

　　就是想不到，原来章律师也喜欢逍遥居这种冤大头似的地方。席冰一身奢牌西装，还提前了一些，经理一见席冰，都不用问就说，“小席总来得早，席总还没到。”

　　席冰有点惊奇，“我爸今天也在这儿吃饭。是章叔叔叫我来的。”

　　“没错。今儿是席总的宴会，章先生刚刚到，就比您早一步。”

　　席冰更奇怪了，席肃的宴会怎么席肃不给他打电话，反是章叔叔打啊。经理亲自带席冰到宴会厅，厅内鲜花盛放，绿意盎然，完全不是外头花木齐凋的隆冬模样。里头或立或坐着几个人，正在说笑聊天。

　　章律师一见席冰就站了起来，高兴地说，“哎哟，冰冰来了。过来过来，我还担心你不给章叔叔面子，不肯来呢。”

　　席冰见席肃的投资总监乔总监也在，嘴上说，“章叔叔您给我打电话，我能不来吗？乔叔叔也在。今天是你们内部聚会，叫我来干什么？”

　　“这不大家都对你闻名已久，你那大广告牌，见天挂我们公司外头，晚上还带闪灯的，一闪闪半宿。他们净跟我打听，哎哟，外头挂着的那大明星，是咱们公司少东吧？我一想，正好有聚会，就叫你来吃顿饭，大家也认识认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等席肃来的时候，公司大佬都被章律师介绍完了。

　　席肃见到席冰也意外，随口问，“席冰，你怎么来了？”

　　“章叔叔叫我来的。”席冰属于那种随遇而安的性格，他说，“正好我过两年要开辟新的商业版图，也跟叔叔伯伯们认识认识。以后有要帮忙的时候，我求到头上，几位叔叔伯伯可不能袖手，多多指点小侄啊。”

　　大家都大吃一惊，虽然刚刚就觉着席冰说话和气的很，结果，这说起话来，还真是跟咱们席总完全俩风格。

　　咱们席总平时冷的仿佛外头的寒冬，看咱们冰冰，哎哟喂，和气的像春天里的暖风。

　　你们父子俩这一南极一赤道啊。

　　席肃对席冰这种过于活泼的性格一直不予置评，但人家席冰自我感觉特别不错，就是吃饭让他座席肃身边，他有点不喜欢。席冰责怪章律师，“章叔叔你要早说是跟我爸一起吃饭，我就穿件羽绒服了。我这跟守着座冰山有什么区别。”

　　章律师笑，“没事儿，你惯了，抗冻。”

　　席肃瞥席冰一眼，“一会儿你买单。”

　　席冰大叫，“我坚决不买！这又不是我请客。”

　　“白吃饭还这么多话。”

　　“叫你这么说，白吃饭还都得当哑巴啊。”席冰说，“你怎么不叫章叔叔闭嘴。”

　　“老章是公司法务，今天是我们公司聚餐。就你是外来的。”

　　席肃说得，还真没错。

　　席冰不服气，“我可是大明星，视帝，将来的大艺术家。不是我说，爸，你珍惜吧。要不是章叔叔邀请我，换你打电话，我都一定来。”

　　“嗯，老章挺有面子。”席肃懒得理席冰，让经理上菜。因为席冰在，大家的话题就主要围绕席冰了，毕竟跟席冰接触的少，席总就这一个宝贝疙瘩。虽说现在在影视圈，可看席总父子相处的模样，就知道父子关系亲近，而且，虽然席冰没在席肃的公司，但他还真挺有知名度。

　　在投资圈。

　　大家都问，“冰冰现在主要做什么投资？”

　　席冰说，“我现在主业是演戏。今年刚拿了金凤凰奖的视帝，在影视业也算有一点成绩了，已经签了戏约，明年进军营训练，我这部戏演一个空军的角色。”

　　大家纷纷赞叹，“啊，金凤凰奖，啊，了不起！太厉害了！”

　　席冰听一耳朵马屁，心情格外舒泰，接着说，“我自己主要做些影视方面的投资，都是些小投资，小制作，好在业内评价还不错，收益也尚可。主要是能为国家的文化推广出一点力。”

　　席肃真受不了他说话，“你怎么跟官员开会似的，打什么官腔。”

　　“我哪里有打官腔。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影视业本来就是文化产业的一部分，因为产业规模不大，就常常被人瞧不起，其实影视业非常有助于民族文化推广，我这是给大家介绍一下。”席冰认真地说。

　　“哪里有看不起啊。不说别的，就冰冰你随处可见的大广告牌，我们每天开车上下班，经常看你的大广告牌在商场外头挂着，可威风了。等下班回家，家时开着电视，哎哟，电视上也是你。”

　　“冰冰，你是刚刚认识李伯伯，李伯伯却早认识你啦。”

　　“是啊，每年冰冰你生日的时候，LED大屏闪的全公司都看得到。”

　　席冰想到LED生日大屏的事，乐不可支，跟大家说，“有一回我爸回家，非常郑重地跟我商量。”学着席肃的口吻，“席冰，你能跟你的粉丝说一下，你生日换个地方去闪吗？”

　　“我当时坚决拒绝了我爸的请求！”席冰笑，“其实粉丝根本不是故意在公司外买的生日大屏，粉丝是想买在繁华地界儿，那是凑巧了。我看把我爸折磨得够呛，我心里就特别爽。”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服务员端来美味佳肴，还有席肃准备的红酒，席冰很少喝红酒，不过，席冰以前去潜水时跟同一个俱乐部的朋友学过一些，也装模作样的喝了一点，还是跟经理说，“有没有度数低的果酒，蜜桃酒之类的。”

　　“有。”经理拿了蜜桃酒，席冰还比较喜欢喝蜜桃酒。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觉有趣，觉着席冰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席冰吃饭就是吃饭，像桌上的东海野生大黄鱼，席冰喜欢的不行。烧鳗鱼也是又肥又香。席冰边吃饭边听大家说话，

　　席肃与高管们说的都是在各国的生意，席冰也听得津津有味，他是不懂席肃的生意啦，但是席冰有自己投资的公司，像他投的游戏公司、生物科技企业，都有对外的销售，席冰每季度都会看季报，他发现跟席肃的科技集团也挺有共通处。像席肃生意比较好的国家，一般席冰的游戏卖的也不错。

　　现在各行各业竞争激烈，大家多是一窝蜂的往发达地区挤，因为穷地方人也穷，人穷消费能力便低，除非干二手行业或者极低端行业，不然大家还是得将目光盯紧发达地区。

　　席冰对啥都有兴趣，他半懂不懂的，也听得挺热闹。

　　而且，一边儿听大家吃饭，还不耽误吃东西。席冰呼噜呼噜地吃了不少鱼与大半盘子的排骨，席肃真想问席冰，你是属猪的吗？

　　席冰还真是属猪的。

　　章律师见大老板时不时用那种冻死人的眼神瞟席冰，席冰完全自动屏蔽西伯利亚寒流，不时还喝口蜜桃酒，惬意得很。章律师打个岔，“冰冰，你投资的游戏公司要上市了吧？”

　　“国内排两年没上成，到F国上的。”

　　“哎哟，都没听说你去敲钟啊。”

　　“我不能去。”席冰说，“我一去不暴露了。”

　　“这怕什么暴露啊？”章律师说，“这不是好事儿么。”

　　“我是艺人啊。艺人属于公众人物，我现在知名度高，有很多粉丝，就要给粉丝做榜样。以前有游戏公司请我做广告，我都没答应。虽然玩游戏是很正常的事，艺人还是要把最阳光的一面给粉丝看的。要是让粉丝知道我投资游戏公司，都去玩游戏，会耽误学习的。我很多粉丝是未成年，还是得以学习为主。”

　　席冰还拜托大家，“你们可千万别把我跟我爸的关系说出去。在外头遇着，咱们就装不熟。”

　　有位李总笑，“这又是什么缘故，我们不是自夸，说出去起码不丢人。尤其你爸，席总可是商界知名人士。”

　　“就因为他太有名。要是叫人知道我跟我爸的关系，我的演艺事业就要完蛋了。”席冰说，“我这也不仅是说我爸，还有你们，你们都太成功了，弄得我们小一辈特别难。要是跟你们同行，人家得说，他爸是谁谁谁，有他爸照着，能不成功吗？”

　　“要是不跟你们同行，人家也得说，他爸是谁谁谁，家里这么有钱，能不成功吗？”席冰叹气，“显得我们的奋斗不值一提，特没成就感。所以，一定要保密。”

　　席冰演员出身，他那一颦一笑，那样活泼动人，逗得大家都笑起来。席冰千叮万嘱，“千万不能说的！”

　　大家满口答应，“行，一定守口如瓶。”心道，谁还不知道啊。

　　我们早知道了。

　　席冰属于那种快乐小孩儿类型，活泼可爱好打交道，对长辈有礼貌，挺招人喜欢。

　　至于席冰做艺人的事，大家都没太放心上，孩子年纪小，爱玩儿罢了。

　　&

　　等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家。席冰想起自己喝酒了，不能开车，就打算蹭席肃的车。席肃也没拒绝，但在席冰上车后跟司机说，“先送我到玉兰小区。”时，席肃道，“先回家。”

　　“爸，这离我小区很近啊。”

　　“这是我的车。”

　　席冰气得，“你就不能先送我一下。”

　　“要不你换辆车，或者自己去叫代驾。”

　　外头冷飕飕的，席冰虽然有穿大衣，但也不想半路下车再自己打车。席冰抱怨，“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你看看别人怎么当爸爸的，谁家爸爸不是先送孩子啊。就你急。”

　　“我又没请你坐，再废话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我不。我干嘛下去，偏不下去！”

　　席冰不下去，但他也不叫席肃痛快，席冰就开始给席肃普及一下如何做个好爸爸的基础知识。

　　席肃感觉像有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嗡个不停，不胜其扰下，突然说，“四千万。”

　　“啊？”

　　“欠条。”席肃意味深长地看席冰一眼，“你现在应该有钱还了吧。”

　　席冰打了个磕巴，迅速否认，“没！我钱都投出去了，暂时有点不大宽裕。”

　　“没钱还啊。”席肃收回视线，微微颔首，“这么大声，我还以为你有钱了呢。”

　　席冰焉能不知席肃故意拿欠款拿捏他，不满地嘀咕，“就欠了点钱，还不能大声说话了。”

　　“那倒不是。但我建议你小声点，毕竟债主跟债主的脾气也不一样。”

　　席冰识趣闭嘴。

　　待司机开车回家，已经九点钟了，等他再坐车回柠柠哥那里，估计就得快十点。席冰干脆不回了，他打电话跟柠柠哥说了一声，刚进屋就看到王姨，“王姨你还没休息？”

　　王管家见到席冰也很惊喜，“冰冰回来了。”拉着他的胳膊仔细看了一回，“更帅了。”

　　“你屋子每天都打扫，被子昨天晒过，现在就能住。晚上是喝水还是水果茶？”

　　“我喝水就行了。给我送我爸屋里，晚上我跟我爸要说会儿话。”

　　“好。”

　　席肃看席冰，“你有什么事？”

　　“咱们父子都好些天没在一起说话了。”席冰打算把他近来的成就跟席肃念叨念叨，这样能加强席肃对他的了解。当席肃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他的成就之后，一定会明白他的过人之处。

　　席冰非死皮赖脸地去找席肃说话，席肃暗暗叹气，如果老天要惩罚谁，不用别的，给他降下一个儿子就够了。

　　因为席冰在说他的事业发展，席肃不能再用四千万让席冰闭嘴。他只能洗完澡后，在自己的阅读时间时，听席冰说他的事业规划，以及他如今在行业内的地位。

　　席肃听了会儿就明白了，替席冰总结一下，“就是说你现在得曾老师重用，准备大干一场，对不对？”

　　“嗯。”

　　席冰颇有点自得，扬起半边脸就等席肃表扬他了。

　　席肃根本不理，继续道，“你现在就等于站别人梯子上往上走，还把原来在梯子上的人都踹下去了。”

　　“不是我踹下去的。是他们没把事办好，拿着曾老师看重的大项目做人情，曾老师才把他们换掉的。”

　　“你这样想是根据自己的思维作出的判断。在我看来，这架梯子并不独属于曾老师，这是所有从业者的梯子，梯子上，大家各有各的位置。曾老师在上头时，大家都要听他的。你得到他的看重，凭借曾老师的信任，你能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给出自己的意见。”

　　“也差不多吧。但我都是根据自己良心给的建议，我并不是为自己牟利，我也没有私心。”

　　席肃摆下手，“不用说这种话。一心为公，也是一种私心。人有私心不足为奇，只有一点最要紧，那就是把事做好。”

　　“我可是专业人士，肯定比他们好。”

　　“我提醒你一句吧。”看席冰那笨蛋模样，席肃说，“席冰，你现在看着站得高，但这不是凭你自己本事，你借的是别人的势。借别人的势是长久不了的，三年？五年？你有个心理准备。”

　　“你能出头倒不奇怪。”席肃打量着席冰，“但你能站得这么高挺有意思。”

　　席肃笑了一下。

　　席肃向来不苟言笑，他这般意味深长地一笑，令席冰不禁提升警觉，“笑什么呀？”

　　“凭你的专业度、天分、相貌，做个顶流明星，并不难。凭你的学业背景，拿视帝是早晚的事。但你竟然能在行业大佬身边出头露脸，你怎么认识的曾老师？”

　　“我不是得了金凤凰奖的视帝吗？后来受邀参加青年演员代表大会，那次大会是曾老师主持的，还有陶老，也是行内泰山北斗，就认识了。”

　　“你那视帝怎么的的？”

　　“当然是因为我演得好，评委团投票得的啦。”席冰不满，“还能怎么的啊？”

　　“我不是那意思。”席肃安抚下准备龇牙的席冰，缓了缓语气，“可你也得承认，这世上挺讲究来历背景的。你读的是国家戏剧学系，这就是正经科班出身，起码大家说起来，就代表你的专业性，是不是？”

　　“我知道。”席冰说，“原本明珠奖视帝我也是大热门，结果，明珠奖视帝被戚齐拿走了，我在明珠奖上只拿到一个新人奖。听说戚齐是行内一位大前辈的私生子，背景人脉都很厚，我就没争过。”

　　“这不是重点。说说你那凤凰奖。”

　　“金凤凰奖的时候，王老师也参加了颁奖。”

　　“当时我走红毯后，见王老师也来了颁奖礼，我只跟你说啊，我当时心里莫名就有种感觉，就觉着，这次我八九不离十能拿到视帝。”

　　席肃毫不意外，“这很正常。学校与毕业生，还有同一个学校的前后辈，会有这种隐隐的传承感。要不怎么会有校友会这种组织。”

　　“我也在行内十来年了，以前小时候大家都当我是小朋友，现在我大了，要实力有实力，要流量有流量，前辈们推我一把也是情理中的。”席冰道，“我们崔院长跟曾老师的关系也很好，当初《鹰空》的角色，就是崔院长推荐给我的。也是因为这部戏，曾老师把之前的导演开除了，现在的导演是我推荐的，我还做了男主。”

　　席肃道，“这就说得通了。你别混混沌沌的，你能站在高处，是因为有人推了你一把。推你一把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那位王老师，一位是崔院长。”

　　席肃拍下席冰肩膀，“好好干吧。曾老师能用你，看来是真想让影视圈出几部能拿出手的好作品。”

　　席冰还是头一回接受到来自席肃的鼓励，咧开嘴笑起来，扭头看向席肃，“席肃，看不出来，你对我评价还挺高的嘛。”

　　“要是从业十年还演不好，那得多笨的人哪。”

　　席冰道，“不过，我估计也就这两三年的时间，我得抓紧。现在人可势利了，再过几年，曾老师就要退了。以前我都是拍公司的戏，演好自己角色就行。这在外头做事，特别容易得罪人。还都是些小人。等曾老师一退，这些人肯定要反扑的，我估计要倒霉。”

　　席肃发现，席冰智慧是有所增长，问席冰，“那你想好怎么办没？”

　　“没啊。这急什么，还有好几年哪。我赶紧趁现在说了算，多干点实事。我们影视业人才挺多的，许多人都是怀抱着梦想投入这个行业。可现在各行各业都很卷，卷到现在，行业内大小山头林立，没点背景，没人提拔太难出头了。

　　我想多提携有才华的人，多做好的片子。也只能这样了。”

　　席冰自己想就能想到这些，他还是很重视席肃的意见的，问，“要是你，你怎么办？”

　　“你要把视野放得更开阔。”席肃直接对席冰道，“青蛙在井里，看到的天就是井口那么大。读历史就能明白，为什么汉唐至今被视为我们的民族精神。因为广阔，地域广阔，能成就大国。视野广阔，你才能走得更远。”

　　“我视野还不广阔？”

　　“比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稍微强一点。”

　　席冰不服，“那你说，什么样才叫广阔？”

　　“偶尔也动动脑子。”席肃讽刺席冰，“什么都问别人，你脑袋长着是摆设吗？”

　　“这不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吗？你就知道说别人，你嘴长着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吗？亏我还觉着你有点变好了，原来一点儿没变！”席冰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他也不问席肃了，也不跟席肃谈心了，气呼呼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席冰躺床上还在生气，觉着像自己这样一表人才、才貌双全的好青年，人生最大不幸就是没个好爹！一说话就受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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