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与萤火虫》猪美美

30、第三十章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声特别的哨子声，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数不清的尖锐破空声就直奔我而来。

　　我的脚下感觉藤崎助一震，似乎是想扑上来为我挡住，但可惜他还在我脚底下踩着呢，接着一连串如爆豆子一样的咄咄声响中，数以百计的箭矢钉在了我身边。

　　上百支箭，没有一支射中我身体，却擦过我的衣服钉入我身后的屋橼上。时间只在弹指之间，但于死神身边却走了百遭，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箭雨过后，我确定了一下自己还完好无缺，只是被上百支箭挂住了衣服，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用余光瞟了眼藤崎助，他跟我的情形差不多。他还保持着被我踩在脚下的姿势，只是他的肌肉正条条绷紧，似想挣脱束缚，一跃而起。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别动，不然下一轮射的就不是衣服了，而是直接将你们射成刺猬。”

　　我毫不怀疑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于是立刻制止了藤崎助的蠢蠢欲动，对那声音来处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家主上现在正忙着，稍后会亲自来，有什么问题，你到时候再问吧。”那声音说完就再没了下文，可我绝对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主人是对的，不该让您冒这个险。”藤崎助懊悔的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斥责他道：“既然他们没直接要我们的命，就说明还有转机。”说罢，我向光亮的地方看去，远远的只见玉和他那个化妆成医者的随从正施施然的大步走出了这处宅院。“哎，害人不成反把自己给陷在这里了。”

　　被这样别扭的挂在墙上又过了有半个时辰，拓跋秋源才终于露面，他神色悠哉的看看我俩现在的模样，“早听闻倭国忍者的功夫了得，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高难度。”我现在的姿势，还是伸着一只脚踩着藤崎助的脸，这真是够高难度的了。

　　“你早知道我会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谁让目前这状况对我想当的不利呢。

　　“鬼水晶娃娃呀，阿跃难道就没教过你，信息不一定能决定成败，但不懂得收集信息绝对是有败无胜。”拓跋秋源居然好似很有耐心。

　　“我们那天一来，你就知道了？”

　　“当然，留着你们折腾，只是想看看阿跃的高徒究竟是怎么样个水准，一看之下，实在是让人失望的很呐。”说话间他手一挥，手中已多了一把弯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寒光一闪，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片片划开。

　　我轻飘飘的落了地，屈膝蹲在地上，手握腰刀，准备随时一搏。

　　“啧啧，”拓跋秋源审视着我，嘴中啧啧有声，“有一点，你们师徒还真是很像，喜欢使美人计这一招，到处去勾搭人。”

　　我大怒，嘶吼一声向他冲去。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懂得的，他要是侮辱我，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但他侮辱我最爱戴、最爱慕的人就决不能容忍。

　　就在我扑上去的一霎那，随着一声裂锦，一道人影已先我一步扑向了拓跋秋源。拓跋秋源冷笑一声，站着未动，却从他身后方向的黑暗中飞出一点寒光，瞬间穿过扑过去的藤崎助的肩胛，将他重新定在了墙壁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而就在这些发生的同一瞬，拓跋秋源出手了，他对我连挥了五刀。这五刀太快了，我几乎分辨不出先后的速度，也看不出招式，可以说没有任何招式可循，但每一招都是必杀，我很怀疑他的功夫就是靠杀人练出来的。

　　我的胸膛、小腹、膝关节处，先后被他的弯刀化开了五道血口，但我却一刀也没能近得了他的身，终于无可奈何的带着满身淋漓的伤口退了开去。

　　我背靠着墙喘息，旁边是正在挣扎着试图拔下肩上箭矢的藤崎助。

　　“不要动。”我对藤崎助道，然后看向拓跋秋源，“戎狄人的箭法和刀术我见识了，不会再轻举妄动，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拓跋秋源走到我刚才被钉住的屋橼下，伸手扯下了还挂在上面的我的夜行衣，“你们倭国的忍者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隐蔽功夫可以说是相当不错，若非我宅子里点了许多灯火，昨晚才又下过一场雪，使得视线格外的好，也许就真被你蒙混过去了。”

　　他手里摆弄着那条深灰色的布，似陷入了沉思，又过了会儿他道：“为我做一件事，我可以放了你那两个手下。”

　　“那老师呢？”我问道。

　　“你虽然本事差了些，但肯为他一而再的深入险地，也算是个有孝心的，这样，你三天后为我准备一条船，藏在江户那边那个荒废的港口里。”

　　“你会放老师吗？”

　　“你若办不到，我就剁掉他的两只脚，反正他的脚对我也没用，留着还总怕他跑了。”

　　“你是个混蛋。”我的胸膛几乎要被气炸了，他真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人。

　　“哈哈，”无耻之徒笑得很欢畅，“那船不能太小，要能装上我的五百骑手。”接着摇了摇手中布条，“都要漆成这种颜色，从船板到船帆都要这种颜色。”

　　我突然明白过来了，“你要逃跑？你不是要和神原鹿之介合作的吗？”

　　“正是。我可以附赠你一个秘密，”他笑了笑，诡异而阴险，“倭国必输。神原鹿之介从阿跃那里弄到了龙火弹的秘密，迫不及待的装置在了他的船舰上，殊不知这正是阿跃的圈套，那一天他的船会统统的化为灰烬。哈哈。”

　　“你告诉我这些是何用意？”我狐疑的看着他。

　　“娃娃，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了，我们敞开来说吧，倭国将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所有人都要死，能帮助你的只有我。”

　　见我眼中的怀疑神色，他循循善诱道：“神原鹿之介和雷丰瑜之间在海上互消实力，我带兵在天语的北疆发难，然后一鼓作气拿下中原，君临天下，到那个时候，阿跃便是我的皇后，以他跟你的关系，他定然是要帮你的，小家伙，难道你不想成为倭国之主，重振贵族的尊严吗？”

　　我眯着眼睛思索良久，“为表示你的诚意，你先将我的两个家奴放了。”

　　他道：“船准备好之后，我的人去验过了，自会放人。”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

　　与神原鹿之介击过掌之后，我被允许带着藤崎助离开。

　　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和藤崎助身上的伤，我决定，“还是走水路，原路退回去。”

　　我的这个决定，倒让拓跋秋源脸上显出了些兴味，“不错，够狠才能成大事。”想我们两个身上都带着伤，从水下走，剧烈运动加上水流的作用，必然会大量失血。

　　我嘲讽的笑了笑，“不是狠，现在是冬天，水温低，血液循环会减慢，这是科学，懂不？”好不容易得着机会为今晚的憋屈出一口恶气。

　　结果腿上的伤口上立时挨了拓跋秋源一刀背，“我最看不起龙跃那套迂腐的讲究，什么讲科学，讲仁义，最后如何，还不是败在我手里。”

　　“老师败了，会有我舍命相救，他日你若败了，可会有人救你？”我说完，不等他的刀再挥过来，已拉着藤崎助扎进了水里。

　　被笠源右卫门和浅野十四郎背着回到临时借宿的农户家时，长谷九兵卫还没有回来，石井介之和小河章便临时充当了医者，给我和藤崎助治伤。索性我们俩身上的伤看着凄惨，但实际拓跋秋源和他手下的出手是很有准头的，都只是伤皮肉而未触及筋骨和血管，只是这大冬天的在水下走了两遭，又被人砍了五刀流了不少血，此时有些昏眩乏力，便躺着休息，让藤崎助将那里发生的事，对石井介之和小河章说了一遍。

　　石井介之边包扎着我身上的伤，边唏嘘着，“这戎狄王子真是很强。”

　　“哎。”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神原鹿之介想和他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

　　“主人觉得那拓跋秋源不可信吗？”按说藤崎助肩上那道贯穿的箭伤，比我要重，但他的体魄超于常人，此时小河章给他裹完伤，他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拿了布巾给我擦拭未干的头发了。

　　“如此贪婪、狡诈的无耻之徒，绝不可信。”我咬牙道：“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帮助别人，只不过是想把手伸得更远罢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神原鹿之介很信任此人，我又不能再去找神原信长，他也就吃准了这一点所以不怕我们泄密，所以我们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做，为他准备船。”我接着冷哼一声，“就不知道，他海上的本事，可及得上他在路上的本事这般强。”

　　“主人具体要怎么做？”石井介之问道。

　　“给他的船要做上手脚，让他根本驶不走……”我对石井介之仔细的交代一番，“这事就交给你着手去办。”

　　石井介之领命走了，我刚准备睡一会儿，长谷九兵卫就回来了，“主人，那颗信号烟花是我放出的。”

　　我没好气的道：“出了何事？”当时三夫人和他的随从，大摇大摆的进去了，接着又安安稳稳的出来了，真不知长谷九兵卫放暗号是何意。

　　“主人，那个三夫人他是……”长谷九兵卫神秘无比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什么？”我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您知道我这人好打听，我在龙先生北原的封地那里呆了将近一年，就旁敲侧击的打听过这个三夫人究竟是谁。这事其实在中原来的那些人中不算是什么大秘密，不光是两位夫人，甚至是阿大四兄弟，养鹰的钱富钱贵他们都知道，只是这些人口风都紧的很，不过这个三夫人常常会有一些礼物经由管家船队送来给龙先生，这些礼物我见过几次，箱子上都是拿金漆封口的，封口上还压上龙形印。我那时候就寻思，三夫人看来是个皇族，但就在昨晚神原信长的人将我们送到宅子外，并说只能放两个人进去时，那随从迟疑着似乎觉得不妥，劝说了三夫人几句，当时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离着他们又近，隐约听到他说陛下如何如何。再联想到龙形的压印，那人通身的气派，以及龙先生原来的身份，想来八九不离十。”

　　“玉，雷丰瑜，竟然是这样。”打发走了长谷九兵卫，我用手杵着额头，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戎狄的王子来了，中原的皇帝来了，海上的船舰聚集着一触即发，他们在角逐着这个天下的同时，也在争夺着天下最好的男人。在他们这些真正飞鹰一级的人物中，我这个小小的只有荧荧之火的飞虫，又要拿什么来保住我最想得到的呢。

　　藤崎助在我身后道：“助觉得主人是最强大的。”

　　“走开。”我一把将他推开。“你懂什么，那个三夫人是这样的身份，我反而动不得他了。”神原鹿之介想除掉平岩家，想除掉我已非一日，这几年之所以能保得太平，主要是因为他要筹备攻打中原，不愿节外生枝，另一方面也是他还要利用老师，有老师庇护着九江湾，他不好下手，平岩家唯一的转机就是这个风起潮涌的日子，这个日子过后，神原鹿之介必须要倒，而要他倒，中原的皇帝雷丰瑜便决不能出事。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一朵水莲花不胜冷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藤崎助极尽温柔的低声吟咏着，重新匍匐到我身后，小心翼翼的将我拥入怀中，“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这一次我没有推开他，他的怀抱对我来说有种特殊的功效，便如是一个平静的港湾，能让我的身心得到片刻的休憩，同时焦躁的心情也得以平复。而他每次念那首诗的时候，更是可以把这种功效加强。
　　。
　　完全放松了全身的肌肉，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他此刻的温存。

　　“主人并不比任何人差，只是还没有等到一个有力的实机而已。”藤崎助拍抚着我的背脊，宛如他手下拍抚的不是一个强壮的男子，而是一个脆弱的婴儿般轻柔。

　　我叹了口气，“那些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天下跟着颤抖的人，现在都聚集在这里，这一仗将因此变成什么样，我不敢想，未来生存的几率有多大我不知道，平安救出我心爱的人，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主人不是常说，越是艰难的处境，才越是磨练男儿的意志吗。这些人主人要是都能玩转于掌中，这般处境主人若是能平安脱身，他日又还有谁能是您的对手？”

　　我心头一震，回头看着藤崎助温柔却坚定的眼，“你说的对，真男儿正是要从磨练中成长，阿助，这一次你比我看得明白。”

　　“主人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要磨练也要补充好体力，您说是吧。”他的手，摸了摸我削减的下巴，“本来就瘦，今天又流了好多血。”

　　“好吧。”我笑了笑，“我想吃芋头和松子。”

　　“好，我去找找看。”藤崎助放开我向屋外走去。

　　背后的温暖一下子空了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吩咐别人准备吃的就好了，你快些回来。”

　　藤崎助闻言回头，脸上笑意斐然。

　　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躁动，想着先把他吃了，然后再吃芋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