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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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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原赖吉天生神力,他的刀上隐隐带有风雷的呼啸,力量堪与当年的本多义久相媲美,本多义久那是连闪电刀笠源右卫门想胜之,都要付出重伤代价的,我要如何胜他?不出十招,我已经是两臂发麻,虎口酸痛,手中长刀几乎把持不住。
我一步步后退,神原赖吉一步步紧逼,我脚下越退越快,他越追越急。又战两合,我手上越发乏力,在硬挡住神原赖吉一击之后,被他刀上的大力硬生生撞出三丈开外。
神原赖吉毫不迟疑的奔向我落身之地,准备将我一举击杀,但是他的奔跑速度已经太快了,木屐在雪地上开始打滑,使他重心不稳,几乎摔跌,他下意识的想要刹住脚调整重心。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赤足在雪地上一点,一个‘飞鹰直刺’闪电般的刺向了他,“以力敌,纵有拔山之力,可成一时英雄,却不可能成一世赢家。作为投机家,就是要利用一切可用的外力,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你的力,这才是天下最大的力,善用此力着,无敌于天下。”我在心里默念着老师曾教导我的话,手上的刀已抵住了神原赖吉的胸膛,这一霎心中充满喜悦,这是我善用天时之力,胜的第一仗。
“神原赖吉,我从不和你交手,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你只剩下这点骄傲了。”我还刀入鞘,转身而去。我没有杀死他,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他的自信和勇气已经被摧毁。
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驻足问道:“看够了?”
神原信长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我的木屐,他屈膝蹲在我面前,将木屐给我套在脚上,“久治,我觉得我应该重新估量一下你的实力了。”
我弯下腰在他耳边道:“信长,我是一个人来找你的,听好了,一个人。”
神原信长的身躯,微不可查的震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久治拿我当神原昌直一样的人吗?”
我回视着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年将军府中,开得绚烂的樱花。”
神原信长闻言,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久治,久治如果我放弃所有,还换不换得回那年的春天?”
“信长舍得放弃所有,跟我走吗?”我反问道。
回答我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对于这个答案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爱情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非得有长春那样的勇气不可得。”
神原信长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外面冷,进去吧。”
*****
从神原信长那里出来,已经是后半夜,雪还在下个不停,而且又起风了,寒风打着旋,卷着雪片吹打在脸上、身上,冻得我瑟瑟发抖。
真后悔我跟石井介之他们约定的汇合地点是城外,这样我就还要走好远的路。无可奈何的紧了紧衣领,我跺着脚向前跑去。
刚跑出不多远,就见一个‘雪人’立在路边。那雪人看见我,立刻大步迎了上来,他身上的积雪,随着跑动,纷纷落了下来,露出一个‘稻草人’来。
“藤崎助,你怎么在这儿?”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草靴的这个‘稻草人’不是藤崎助又是哪个。
藤崎助取出一件裘皮斗篷把我裹住,“今天格外的冷,主人身体又不是很好,再说,”他声音低了下去,“做完那,那,身体也乏,我担心……就……”
我打断了他支支吾吾的话,“我脚冷,你快把草靴脱下来给我穿。”
“可是这很难看的。”藤崎助迟疑中,还是把草靴脱下来给了我。
“噢。”草靴中真暖和,脚一伸进去,我忍不住舒服的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藤崎助踩在雪地上的赤脚,想了想道:“这草靴很大,你的脚也伸进来吧。”
“两个人穿一双靴子,这样要怎么走?”藤崎助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八嘎。”我骂了一句,从草靴里跳了出来,抓住他的脚塞进靴子里,然后自己也把脚伸进去,这样就成了我踩在藤崎助的脚背上,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样子。
“呵呵,呵呵。”藤崎助站在那里一个劲的傻笑。
“笑什么笑,快走。”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肚子。
“呵呵,这样没办法走了呀。”藤崎助继续笑的跟个白痴一样。
“搂紧我,我说左右,你就跟着迈步。左,右,左,右……”
我们俩就这样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谢谢您,主人。”藤崎助突然开口道。
“谢什么?”我问道。
“我上次说,希望看到您像其他孩子那样,所以您今天才故意这样的,是吧?”
我笑了笑,并不否认这点。
听到我的笑声,藤崎助环在我腰间手紧了紧,“主人其实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我拍了拍他的手,“今夜没有红烛,可觉得遗憾?”
“不,今夜是助,最快乐的一夜。”外面再大的风雪也似乎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这一刻两人心贴着心就感觉很暖。
*****
第二天,神原信长按照约定好的,去拓跋秋源那里做客,将戒指悄悄交给了多目铃子,多目铃子又想办法将它交给了老师。当晚老师便‘旧病复发’了。
拓跋秋源是客居在倭国的,对这边并不是十分熟悉,老师当年因重伤落下的病根又十分的严重,不是寻常医者能看得了的,所以拓跋秋源就派人找上了近来一再对他‘礼遇有加’的神原信长,请他帮忙请大夫。
“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的一个朋友稍后会安排你们进去。”我对三夫人玉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的改头换面了,成了一个平庸木讷的黑脸庞奴仆模样,而他那个会说倭语的随从,化妆成了满脸皱纹,显得德高望重的医者。这般了得的化妆术,实在叫我叹为观止。
“有劳了。”他的声音却没有变,依旧还是充满威仪的低沉嗓音。
我点了点头,退了出来,走到门外,我悄悄对长谷九兵卫道:“你跟着他们,若有什么变数,燃放这个通知我。”我将一支小巧的桶状烟花塞在他手里。
“明白。”长谷九兵卫接过了东西,塞在怀里。
“浅野十四郎,听凭久治少爷调遣。”一个红衣青年走到我面前行礼道。
我细细打量此人,不是很漂亮,但身上有种妖异邪魅的美,尤其一双丹凤眼中发出的光芒,就好像是一只饥饿、嗜血的猎豹。好,老师收服到身边的果然都是人物。
“浅野十四郎,为了救你的主人,你是否愿意付出一切,如果可以救你的主人,是否其他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我问他道。
“是,可以付出一切,可以牺牲任何人。”浅野十四郎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斩钉截铁的答道。
“好,你随我来。”我带浅野十四郎,藤崎助、以及闪电刀笠源右卫门,换上夜行衣,带上必要用品,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上次潜水出来的那条河边。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提‘忍者’和‘忍术’。
相传,忍术起源于中原的五行术,后传到了倭国。在倭国现今的政权建立之前,曾经经历过一个九国混战的时期,那是一个极其动荡和血腥的时代,修习忍术者中的一些人,因为自身的特殊技能,和被生计所迫,开始接受雇主的雇佣,执行刺探情报、追踪侦查、保镖暗杀等任务,因为他们手段高强,身份隐蔽,口风严谨,而深受雇主欢迎,也由此壮大了起来,产生了很多流派。后来德馨天皇将倭国一统,他将这些忍着收编入政府,赋予他们武士身份,组成了一支特殊军团,专供自己驱使,这一军团类似于老师提到过的特种部队。
再后来,皇族逐渐没落,这支忍者军团也分崩离析,这些分散开来的忍者们,大多被不同的家族或大名主雇佣成为家臣,又因为忍者最了解忍者的行动方式,所以这部分人中的佼佼者便被选出来作为贴身死士,保护主人的安全。我身边的藤崎助和高桥骏就是专门培养出来的忍者死士,松平忠次身边的笠源右卫门也是,浅野吉次一家也是。
忍术的训练是非常严苛的,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要从年纪幼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首先,从走竹竿开始训练平衡能力,直到可在三四十尺高的竹竿上翻腾跳跃,如履平地。这样才能在墙头、树上,行走如飞。第二步,训练灵敏度,如跑跳或躲闪过危险障碍物等,训练身体的协调与灵敏。第三步,训练持久力,合格的忍者要可以单手挂于树上与敌手进行搏斗,可以一日奔跑一百五十里路的距离。此外还有力量训练和特殊技能训练。这些训练我大都经历过,虽然作为主人是不必接受忍者训练的,但自幼好强的我,凡是藤崎助的训练课程,我都是一定要参加的,只是我攀在树上练耐力的时候,脚下不会被放上钉子,我翻跃危险障碍物时,刀刃是不开口的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忍术武技中的特殊技巧训练,诸如潜水屏气、徒手搏斗、剑道、暗器、化装术、药物术、听力嗅觉训练等等五花八门。不同的流派,又有各自不同的擅长。有善于伪装者可以化妆成僧侣、商人、艺人等等,装什么像什么。例如藤崎助在马场道雪的贼窝里装成个窝囊废的模样,那便是伪装术了。有善于刺探辨识的,据说可以根据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判断出对方的经济状况,社会地位等等。例如我在拓跋秋源屋外偷听,用的便是窃听术。还有擅长制造毒药和解药的,通过毒针、毒镖,甚至有毒的花朵杀人于无形。有些高明的忍者还是天文学家、化学家,他们观测天气,选择有利的出手时机,以完成任务,或是自制□□,放出烟雾,阻挡敌人的追杀。但不管哪个流派或者擅长为何的忍者,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使用统一的护咒,这护咒又名九字真言,那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九字护咒法,据说对忍者有特殊的守护效果,我曾跟老师探讨过,咒语的可能性,他仔细思考了多日对我言道:“忍者因为生活在随时都会送命的危险境地里,所以需要进行自我催眠,以消除恐惧,提高精神力量。这九字真言与其说是咒语,不如说是修心的过程。”
忍者的装束和武器也很有讲究,以往有人认为忍者都是穿黑衣的,其实不然,须知绝对的黑色,在夜晚反而会凸显出来,所以忍者的衣服通常是深蓝色或是紫色的,要是在月明星稀的晚上行动,则穿灰色衣服更为隐蔽。我们这一行,此时穿的便是这种灰衣。此外还有许多特殊用具,以后用到时,我再介绍给大家,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讲了这许多,我突然有种想法,回去之后要招揽各地流落的忍者,重组一个忍者军团,为我所用,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至少再次出现老师这样的事情时,我便不会如此的力不从心了。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即逝,但没想到的是,此时下的这个决定,却在以后多次救了我的命。
夜已深,月亮时不时的躲进云层里,对于偷袭来讲,今夜果然是个绝好的时机,我将水下的情况,仔细对众人交代清楚,然后每人发给一个羊肚做的气囊,可以帮助在水下换上两口气。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坐在河边,静静的调整呼吸,等待着神原信长那里的暗号。
桶状烟花是神原信长给我的,他这烟花一经点燃,会像蛇一样迅速窜入空中,在空中划过明亮耀眼的短暂蓝光。
一颗升空,代表着他已经将人顺利的送了进去,我这边可以开始下潜,他的人则在时间上予以配合,在适当的时机拆穿三夫人和他随从的伪装,引起混乱,我们趁乱将人救出,依旧从水路逃生。
若有第二颗升空,则代表中途出了岔子,行动予以取消。
焦急迫切的心,似乎将时间延长了,等待变得如此难熬。终于,一点耀眼的蓝色,闪亮在西方的天际,我从地上一跃而起,从怀中取出一条长绳,抛给藤崎助,“开始吧。”
藤崎助手里牵着绳子一头,跃入水中,游了开去。
之前交代好的,他先游过去,探明没有任何异常,拉动绳子为号,我们剩下的人则沿着绳子的指引,随后潜入。
但就在藤崎助刚潜下去不久,天空突然又亮起了第二道蓝光。
“不好,那边出问题了。”我迅速拉扯手中绳头,试图将藤崎助拉回来,但用力拉扯之下,那头却纹丝未动。“该死。”我咒骂一声,跳入水中,对浅野十四郎等人吩咐道:“我去看看,你们原地待命。”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摸索着绳索一路潜游,在那处宅院的池塘里刚一冒出头来,立时,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扯人一片山石投下的暗影之中。
我喘了两口气,向岸上看去,一看之下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只见岸上宅院那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隐隐可见人影走来走去。
“快走。”我扯了扯藤崎助的手,就待往回潜去。
藤崎助却拉住了我,“高桥骏和多目铃子怎么办?”
“顾不得了。”我再次掉头。
“主人和神原鹿之介不同。”藤崎助的声音响在脑后。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神原鹿之介还活着,但主人我这一去,就要没命了。”说完,沿着假山边缘,悄悄的爬上了岸,纵身跃上近处的一处屋檐,躲在屋檐的暗影里,居高临下的向四下里观望,同时嘴里默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藤崎助也翻上了屋檐,贴近我身边,“助会一直陪在主人身边。”
我不肖的冷哼一声,“你一个死士的命,能跟我比?”看准方向,我如壁虎一样向下人房的所在悄悄接近了过去。
“主人忘了,高桥骏和多目铃子也是死士。”藤崎助跟在我身后,不停的唠叨。
我生气的照着他脸上,狠踩了一脚。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声特别的哨子声,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数不清的尖锐破空声,就直奔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