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四章 ...
-
我随老师在北原封地这里一直住到入秋,才不得不回转九江,因为我的婚期已至。临走那天是个雨天,老师也因为身体不适而未能送行,我的心情便如那阴沉沉的天气一样寥落。捏紧了腰间那枚玉佩,在心里默默叨念着:“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有可能。”
行出没有多远,一匹快马追了上来,马上的人白衣白发,正是马场道雪。
他拿出一只盒子递给我,“老师叫我把这个交给你,作为你的新婚贺礼。”
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只红色狐狸模样的玩偶,玩偶的尾巴上方有一把金灿灿的钥匙。看着这东西,我不禁微笑了起来,记得老师的房中床头上也摆着这样一个东西,只不过那是个小老鼠形状的玩偶,他曾经演示给我看,只要转动那钥匙,玩偶便会扭动跳舞。
我的心情一下子大好了起来,“代我谢过老师。”旋即又向马场道雪问道:“怎么样,可想好了要跟我走了?”
马场道雪笑着摇头道,“我也已拜在了老师门下,现在便要随着他学习了。”
我闻言大怒,“你这家伙还真能趁火打劫。”
他得意洋洋的摆了摆手,“后会有期。”然后调转马头,打马行去了。
我把小狐狸玩偶上紧发条,那小东西便在我手上摇摆扭动了起来,模样极逗趣可爱,让我爱不释手。这时藤崎助、小河章、石井介之和高桥骏的四颗脑袋都凑了过来,“这是啥东西呀,这么有趣,它怎么还会跳舞的?”
“去,去,去。”我一颗脑袋上给了一个锅贴,“这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看。”把小狐狸藏在袖子底下,让它跳给我一个人欣赏。
*****
虽然贵族的荣光已经今非昔比,但九江节度使继承人的婚礼依然可以称之为盛大,我赶回九江的时候,一切下聘、回礼等等的程序已经完成,府中宅院也都打扫干净粉饰一新。甚至连我的喜服都已经准备好,只等我试穿了。远道来的客人有的也已到来了。
这些人中我没想到会见到他。
下了马换了件衣服,我就匆匆去见这人——神原长春。神原长春比两年前变化挺大,似乎是长大了不少,只是温文儒雅的书生气息依然未改。而陪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喜子。说真的我当初真没想到神原长春和喜子居然可以在一起这么久。
“久治,你也终于要成婚了,可怎么要当新郎官的人还到处去瞎跑,叫我等了好多时日。”虽然在京都最后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但奇怪的是神原长春和我之间的熟络似乎未受到任何影响。
“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参加我的婚礼。”他能前来,让这个无趣的婚礼平添了份惊喜。
“父亲近来在逼我成婚,我不胜其烦,正好躲到你这里来了。”他笑着照实说道。
我看了看他身边含羞带怯着低下头的喜子,“可你也不能躲一辈子呀,喜子固然是好,但将军大人怕是绝不会答应你娶她的吧。”既然都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神原长春叹了口气,拉着喜子的手道:“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吧,我今生是认定喜子了。”
“其实,你娶了将军大人指定的新娘,也还是可以跟喜子在一起的。”妻妾成群对神原长春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神原长春看着喜子,温柔的道:“我既然爱她,就不想她受委屈。”转回头对我笑了笑,“再说我也不想害了其他女人。”
我此时突然很羡慕神原长春,如他这般单纯的爱着,也是很幸福的,可惜我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既然如此便多住几日吧,我又得了不少好书,正可一起参详参详。”我说着突然想起一事,“昌直和信常现在怎么样了?”九江离京都甚远,那边的事我又未刻意去打听,所以确实不知。
他慢条斯理的道:“既然还关心着,为何不自己去问问?”
我一惊,“你说什么?”
“他跟我一起来的,已等了你多日,只是不便露面。”
清冷的树林里,秋叶凋零中我又一次见到了神原信常,神原信常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比以前清瘦了些许,看起来也更精明干练了,他身上依然披着我送他的那件大氅。
“久治。”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扰了一场好梦一样,不知为何看他如此我的眼底有片刻发酸。“好久不见了信长。”
一时之间我俩竟不知再说些什么,半晌神原信常才故作轻松的道:“久治又长大了呢。”
“人总是要长大的,经历过的越多,成长就越快。”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言辞犀利的刺痛他,他当年拦住神原赖吉放我回家,今日又偷偷前来看我,终是一番心意。大约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吧,那时初初萌动的少年情怀,至今还是让我无法释怀吧。
没想到他闻言竟笑了笑,很夸张的挑高了左边的眉毛,却挤了挤右边那只眼睛,一如我们初见时的样子,我不禁愣住了。
“久治可想与我再战一合?自你走后就再没有人陪我好好的打一场了。”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走过来亲手为我着上皮甲,绑好长刀,“来吧。”
我回过神来,举刀冲向他,……
三百余合之后,我俩汗流浃背的倒在满地的落叶上,他拥住我轻柔的厮磨着我的耳鬓,“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好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一次我将再不会负你。”
我看着眼前纷飞而下的落叶,用不带温度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来找我,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来的,你不是长春。”
神原信常的唇停在了我鬓边,久久才道:“久治为什么要长大呢?”
我翻身从地上坐起,“你知道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只需让人送封信来即可。”我单膝跪在地上翻腕挥刀,我们身边一棵碗口粗壮的大树,轰然倒地,我缓缓收刀入鞘,“你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爱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说罢大步走出林外,再未回头。
成婚的喜日如期而至,一大早起来,一身盛装的母亲和小姨就来到我房里,将婚礼的程序和将注意的事情一一再对我告诫一番,然后指挥着十几个侍女前前后后的给我梳洗打扮。一件件繁复精美的袍服层层穿起,黑色的丝带束紧腰身,流苏穗子盘扣在胸前,黄金的发饰将我几乎垂到地面的长发束起,当侍女拿起那块玉佩准备给我系在腰间时,我挥手制止了,取过来郑重的将它挂在摆放在枕边的那个玩偶小狐狸的脖子上。对着那小狐狸笑了笑,却满嘴苦涩难言。
“时候到了。”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
接下来,面对满座宾客,面对我那满脸粉彩胭脂,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新娘,我木无表情的被人拉扯着按照程序跪拜、唱诺、行礼、致谢,一直到晚上,当宴席摆开,美酒斟满,庆典的礼花燃放在夜空的时候,这场华丽却冰冷的婚礼终于进入了尾声。抬头看着那华丽的礼花,我恍惚记起那年神原信常婚礼时的事,下意识的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没看到神原信常的影子,却意外的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神色黯然,一眨不眨注视着我的藤崎助。
我走了过去,拉起了他的手,将他带到了我的房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这种表情。”
“对,对不起主人。”藤崎助将头低低的贴在地面上,“助不想的,可是助忍不住,请主人责罚。”
我搬起他的下巴,看见泪水正从他的眼角淌下来,“笨蛋,我讨厌看你软弱的样子。”说着用力的把他的头发向后拉,然后照着他的唇狠狠的吻了上去。
刺啦一声,裂锦的嘶鸣中,我层层华贵的礼服在藤崎助的手中,片片碎落,他分开自己的双腿紧紧的缠在我的腰上,“助爱主人,助深爱着主人呀,助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女人,为主人生儿育女,为主人做一切。”
“放肆。”我推开他,找出件衣服,准备离开,藤崎助却一把抱住了我,“主人给助一次机会吧。”
我一脚把他踢开,就要去拉门,他却再一次扑过来,从后面抓住我的两只手臂,把我按在章子门上,我大惊,“你要干什么?”
“久治,久治,久治。”他的唇在我脖颈后面轻轻游走,“不要走,我爱你,无论你将我当成谁都没关系,我爱你,哪怕你明天就杀了我,我也要对你说,我爱你,”他用牙齿扯开我的衣服,沿着我的背脊一路向下亲吻,我用力挣扎却挣不动他的蛮力,“你疯了吗?放开我。”我低声对他吼道,我不能大叫,这样太丢人了。
“就让阿助疯一晚吧,阿助要做久治的新娘,就这一晚阿助就满足了,即使明天久治会杀死我也没关系。”藤崎助低声哀求着。“助知道配不上主人,可助爱着怎么办呢?”藤崎助的泪水顺着我的背脊往下流淌。
我想我的心软了,他是为自己挡刀的死士,让自己发泄欲望的宠物,他也是近十年中朝夕不离的伙伴,我从没顾虑过他的感受,从未想过他的需要,当然他只是个奴仆,我没有义务顾及什么,但这一刻我还是心软了。
静静的趴在章子门上,我不再挣扎,叹了口气对他道:“只有今晚,一夜的新娘。”
好像得到了某种恩赦一样,藤崎助颤抖着将我抱起,轻轻的放在被褥上,然后缓慢的,极致轻柔的,一点一点的亲吻着我,从头发到脚趾头的每一寸肌肤。
我相信藤崎助是真心爱着我的,也许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他是最爱我的人了,这我其实早就知道,但这种爱是无望的,如镜中花水中月,美丽却遥不可及。“傻瓜阿助。”
亲手点上一支红烛,与他相拥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