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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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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道雪整日里组织人手赶制一种大型的□□,他称之为‘床子弩’,这种弩十分庞大,要固定在坚固的弓床上,由数人拉动才能满弓发射。我曾见马场道雪试射这种弩,居然可以一箭将寨子墙撞出一个窟窿,也能直钉入坚硬度不下岩石的土丘之中,着实的威力了得。
看他这样精心筹备,说真的我对他与老师的一战倒开始有所期待了。想我平岩家世代守着海湾,其强势的一面也几乎完全在海上,但马场道雪毫无疑问的是陆地上的悍将,而老师这位据说曾指挥过数十万大军浴血厮杀的大将军,其统军御敌的能力,定然不会比马场道雪差,他们两个战在一处,光想想也觉得过瘾。
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过跑去给老师送个信的事,而且我相信他对这里发生的事,也绝对不会毫无所觉。
十架床子弩已基本完工,马场道雪开始着重训练这群乌合之众听号令协调进退相互接应,我跟在他屁股后边,看他如何把一盘散沙搓揉到一块,实实在在偷学了不少东西,要不是他这里伙食实在太差,我真恨不得在他这儿多做些日子盗匪也不错。
不过就算我想多住些日子,马场道雪只怕也不乐意,养着这么多的人,对他来讲实在是个沉重的负担。动手的时间就要到了,这从饭碗里越来越少的米粒,越来越多的野菜和麦麸就可以看的出来。
这天一早,照常演练完毕,众人正坐下来吃早饭,马场道雪走到我面前,“可想和我比试一下?”
我站起来,“求之不得。”我曾见他教导手下刀法,知他刀上功夫不弱,早有较量之心。
“请。”他转身走到一片空地上,拔下了他的刀。
我跟过去,解下刀。高桥骏上前来,给我披上护甲,用布带绑好刀。
“嗨。”我大喝一声向他冲去,他也呐喊一声迎上来。我们俩交手十几回合不分高下,此时已吸引了包括石井介之和小河章在内的许多人围观。
又战几十回合,他一刀斩在我胸甲上,我的刀也劈在了他肩胛上。我们两个各自退开,他看了看自己绽开了一道口子的衣服,赞道:“好刀法。”我那一刀使的是巧力,破衣而未伤皮肉。
我摸了摸隔着护甲依然隐隐作痛的胸口,“你也不差。”想我十二岁之前在家中,父亲为我请的刀术师傅就是个中高手,到了京都在神原府上,与神原信常兄弟共同习武,又增进不少,返家途中有幸结识了笠原右卫门,我不失时机的又向他这位高高手讨教了许多诀窍,现今力量上虽然还有所欠缺,但在刀法的运用和速度上,年轻一辈中,自认已少有人及了,马场道雪能与我战成平手,的确不差。
他收了刀,对围观众人摆了摆手,待等他们轰然散开,他走近我,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不动声色的收刀入鞘,“你是何意?”
“你的佩刀、衣物具是好的,不是普通人可以用得起的,你的兄弟对你毕恭毕敬,更像是你的家仆,刚刚你动手之前,有人为你着甲缠刀,你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显然平常就被人这样伺候惯了,还有你手下那把‘破阵刀’,白狼兄弟就算今日混得再如何得意,也断然驱使不起这把名刀。”马场道雪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这片穷乡僻壤,不知何事引来了阁下这只金凤凰?”
这几日自以为装的挺好,没想到竟露出这么多破绽,沉默了片刻,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诚恳的道:“在下平岩久治,我对你和你的人没有恶意。”
马场道雪的脸色稍和,“刚刚那一刀承你手下留情,不过你若说不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你还是休想活着离开。”
我盯着他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片荒地,投奔个新主?”马场道雪的人品和本事,叫我早有了爱惜之意。
他眼睛眯了眯,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讽,“你当真知道我是谁?”
“只怕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回了他一个浅笑,“你从神原信常手中逃脱,流落荒原,而我从神原鹿之介手中脱身,保住了父亲和家园。”
“鬼水晶娃娃?”马场道雪的脸上现出惊异之色。
“哈哈,原来你也听说了。”我不无得意的哈哈一笑,“随我回九江,似你这样的人,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要我再奉新主,便要看你可有这般本事。”
“来日方长,我的本事,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与马场道雪较量一合未果,走到一旁接过石井介之递过来的一碗粥慢慢喝着,寻思着怎么才叫有‘这般本事’。这时隐隐听得寨门吱扭扭开启的声音,只见两个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两人中间半拖半架着还有一人。
一见中间那人,我刚含进嘴里的一口粥就喷了出来,接着石井介之和高桥骏也喷了,连小河章都被呛得咳嗽不止。
此时马场道雪已经迎到那三人之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左右两人中的一个道:“主上,我们始终搞不明白那种带着高架子的是什么玩意,瞅了个机会潜进去,绑了这个家伙来,想来能从他嘴里问个明白。”
“是呀,那庄园中的事,没人比我还清楚了,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前提条件是你们得保证不杀我。”中间那个小子,不等马场道雪开口就一口气的什么都应承了,显得怯懦得不得了。
“哼,孬种。”马场道雪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过来,要把他带回房里问话,那人却突然大叫起来,“先给我来点吃的吧,从昨晚把我绑出来起,我就连口水都没喝呢。”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粥碗递给他,他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就吐了出来,“这是啥呀,比我们庄子里的猪食还不如。”
“你说什么?”马场道雪和周围的人都怒了。马场道雪一拳就要奔他脸上捶下去。
那人抱着脑袋大叫道:“我说的是真的呀,庄子里的粮食多的吃不完,猪食都是大米白面的。”
“庄子里很多粮食?”马场道雪放开那人衣领问道。
那人瘫坐在地上,抹了把汗,颤巍巍的答道:“多,多得很,每天饭菜变着花样做,厨子都是二夫人从中原请来的大厨,做的那个小笼包呀,皮薄的跟纸似的,里面是猪肉和的馅,上面还顶着金黄金黄的蟹黄,那味道那个香呀,咬一口顺着嘴角流汤汁。”
周围这些野菜米糠粥都填不饱肚子的苦哈哈们听了,忍不住咕咚咕咚的咽口水。
那人接着又道:“这只是小点心不算什么,最过瘾的是那狮子头。”他用两手一圈比了个圆,“就是这么大个的肉丸子,里面加上香菇和竹笋丁,再剁上鲜虾仁,和着五花三层的猪肉,下锅炸了,再浇上……”
“奶奶的,他们大鱼大肉的吃着,我们却连麸糠都吃不饱,抢他的去。”有人暴怒的吼了起来,接着人群就一下子沸腾了。
“安静。”马场道雪大喝着制止了众人的躁动,又要把那人拖走。
我拦住了马场道雪,“等等,那庄子里的事,我想大家伙都应该知道。”随着我的话出口,周围是一片附和声,“对,让我们也知道知道。”
马场道雪瞪着我,缓缓放开了那人的衣领。
那人又跌坐在地上,我冲着绑他来的那两人一指,“他们刚刚说什么巨大的架子,是什么东西,你可清楚?”
那人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好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讨好的对我笑了笑道:“那东西我知道,它的名字叫石炮。磨盘大的石头装在上面,嗖的一下就射出去了,可以射到千八百米开外,若是所有的石炮都一块发射,那就跟下了一场石头雨似的,谁要是被砸中了,就直接可以做成包子馅了。”
刚才还群情涌动的众人,闻听这话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这时马场道雪开口道:“胡说,磨盘大的石头,你们要怎么搬运,怎么装上去?”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有一种滑轮绞索,用绞索上的铁链子绑上石头,一个壮汉就能把磨盘大的石头装上去,简单的很,连我都能做到。搬运就更简单了,我们有一种小车,两个轮子一个长柄,车前面装一个铁叉子,把那铁叉子往石头下边一推,一压车柄,石头就被撬起来,想要到哪推过去就行了。”
周围又是一阵沉默,这回连马场道雪都不说话了。没想到那人倒好像说上了兴致,自顾自的往下说道:“这些东西神奇吧,都是我们大人自己设计的,他还教人做了一种铁铧犁,这几天庄子上的铁匠作坊里,日夜不息炉,就在赶制那东西,说是这里土地太硬,要用那东西深翻,明年好种土豆。”
“土豆你们知道是啥不?”地上的小子这会儿似乎又神气了,比手画脚的道:“这么大个,圆的,皮是灰褐色的,揭开皮里面雪白雪白的,烤熟了那味道那香,能香飘十里去。不信你问他们,”说着冲绑他来的那两人一指,“昨晚你们也闻到了吧?”
那两人愣愣的点头,“香,真香,那味道,原来就是这土豆呀。”
“那东西不但香,据我们大人说,它产量也高,比种麦子能多收五倍,就是说一亩地种麦子收一百斤,种土豆就能收五百斤。”
“什么?”马场道雪又一次揪住他的脖领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多收五倍?”
那人又抱住了头,“别打我,我没说谎,我家大人说真的能多收五倍。”
马场道雪抓住他抱着头的手,扯到一旁,看着的脸,急切的道:“我不打你,你别怕,你可知道那土豆的种子可运到庄子上了?”
“运,运到了,前,前几天好几大车运来的都是粮种。”
马场道雪放开他,独自低着头在原地转圈圈,周围翁啦翁啦的阵阵低语声,半天马场道雪停止了转悠,重新站定在那人面前,“这里土地条件不好,这土豆能在这里生根发芽吗?你家大人有没有说起?”
“我家大人说,必须要开渠引水。”
马场道雪皱眉,“开渠引水,那几年怕也修不好渠了,等土豆种出来,人怕也早都饿死了。”
“这土豆不怕寒不怕旱,开了春就能种,只是这里的风沙大,在这里生活太辛苦,所以……”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画了个简单的地图,“在这里开渠引一条河水,然后再种上树,做成防风林,不出几年等林子大了,整个荒原就能成为,”他的声音缓了缓,字字沉稳清晰的道:“绿意盎然鱼米飘香的塞北江南。”
“啊!”这次连我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要真是如此,那就是确确实实天翻地覆的将这里改头换面了。
马场道雪审视着地上的人,缓缓的将目光盯住在对方的手上,“阁下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