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沉》永遇乐

3、第 3 章

　　晏璧从来是一个勤力上进的女子，可是重新坐在办公室，她居然觉得，案椟劳形的生涯是这样无趣。她想念与方子矜相处的静谧午后，空气里飘着清甜的茉莉香味。

　　一待下班便匆匆打卡下班。象是心有灵犀，方子矜就在楼下大堂处等她，拿一把小小的茉莉花，俊朗的面容让过往的女士为之失神。

　　晏璧快步走过去接过花，挽着方子矜往外走，一边低声埋怨：“等了多久了？怎么不打我手机跟我说？”

　　方子矜不以为意的笑。“你要工作，我反正时间空余，在下面坐一坐也没有什么。”不受朝九晚五限制的人往往有这种不拿时间当一回事的洒脱气质，晏璧心折之余还是忍不住说：“要是我加班怎么办？你就坐在下面干等？”

　　方子矜笑着凝视她。“可是你没有加班啊？可见心有灵犀。”

　　他总有法子让她心花怒放，当下晏璧甜甜蜜蜜的与他约会去。

　　后来晏璧发觉他不喜欢用这些新式通讯工具。他不用手机，也不打她的手机。只是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她空闲时间出现，自然这些通讯工具之于他，也属多余。

　　很快整层楼都迅速知道企划部的晏小姐交了个英俊男朋友。自然有人失落也有人羡慕。

　　前台的小咏在大堂处见到过方子矜，隔天便在公司天真的同其它女同事形容：“晏小姐的男友，似谪仙般，有一种卓尔不凡的气质，真不似尘世中人。”这句话后来碾转传到晏璧耳朵里，原来并不是晏璧一个人情人眼里出西施，晏璧承认小咏形容得贴切。

　　也有好事的人来问晏璧：“晏小姐，你的男友从事何种行业？”

　　她坦然的答：“他做园艺师。”

　　都市白领通常有晏璧的的毛病，看不起白领阶层以下的人士。可是因为晏璧坦然的态度，对方居然说：“真好，他的气质，正适合园艺。” 真正出乎晏璧意外。

　　似乎至此晏璧已生活得美满无比。与方子矜频密而愉快的约会，连子矜的妹妹苏果，也与她慢慢熟络，对她日渐友善。

　　可是晏璧觉得心里，仍有一点小小遗憾。

　　是什么？是方子矜，一直不肯同她说一个爱字。

　　偏生晏璧无比向往他对她说出一句：“我爱你。”于是一切可顺理成章，商讨终身大事。

　　可是方子矜对她诚然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也只是发乎礼止乎情，就连亲蜜举动，也至多只是轻吻她的面颊。向他剖白心声，说一声“我爱你”来换他表态？不不不，晏璧不是没有想过此招，可是她早过了十八二十为爱奋不顾身的单纯年纪，脑筋有些守旧，还是觉得由男伴来向她告白，才够矜持。

　　于是渐渐透出些焦灼不安的神气。连苏果也看出来了，取笑她：“晏姐姐你在担心什么？大哥迟早给你手到擒来。”

　　小妮子近日对她甚为巴结，不过大抵还是为着她大哥的缘故。她曾不止一次对晏璧说：“晏姐姐，若是异日大哥赶我出门，你可得帮我。”言下之意，她已把晏璧当成末来的大嫂，想要倚作靠山。

　　又说：“大哥现在有了晏姐姐，就成日嫌我是电灯泡。还好晏姐姐不是泼辣的人，否则两人齐心赶我出家门，到时候我哭也没处哭去。”云云。

　　晏璧那时心情愉快，任得苏果促狭取笑，她都含笑应对。可是现在，苏果触到她的心事，她禁不住咬咬下唇，轻轻叹息一声。

　　苏果乖巧伶俐，连忙拉着她说：“后园茶花又开了三数朵，我们一同去看看。”轻轻把话题岔开。

　　后园里的奇花异卉真是不少。晏璧曾经目睹过有人来买一本据说极名贵的兰草，爽快付出四位数字。

　　目定口呆之余晏璧才肯相信，原来此前方子矜说的全是真的，真有人肯花如许代价来风雅一番。

　　她问：“为什么不多多种植，多多卖出？”几乎已经看到成叠钞票在她面前飞舞。

　　当时苏果也在，奇怪的看她一眼。“那多累，还是这样轻松适意。”她也在家作其富贵闲人，闲时帮方子矜打理花木。

　　晏璧顿时脸上发烫，为自已的市侩不安。别看苏果似大女孩，她也有乃兄的洒逸气度，顿时把晏璧衬成俗女一名。

　　还是方子矜来解围。“笨女，”他环住晏璧肩。“种得太多就不名贵了，那时候，卖一百株就同现在卖一株一样价钱。”

　　晏璧这才觉得脸上的温度稍有下降。“原来你还很有经济头脑。”她说。

　　方子矜呵呵笑。“那是自然。”

　　此刻在花园里想起前事，晏璧竟感到一丝不安。

　　方家兄妹俩完全有如世外高人，她晏璧俗女一名，何德何能引起方子矜垂注？

　　若果找一名工程师或医生做男朋友，晏璧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也有高尚工作同优厚收入，样貌可人落落大方，虽不能入得厨房可也出得厅堂。

　　可是同方子矜在一起，相貌上晏璧先没了信心。而自已从事的工作同子矜一比较又显得庸俗不堪，晏璧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与方子矜在一起，不是没有压力的。

　　齐大非偶就是指的她这种情形吧？晏璧有点儿苦恼。

　　若不是爱上的人是方子矜，晏璧断不会患得患失。

　　苏果不晓得悄悄溜哪里去了。晏璧晃到紫藤架子后坐下来，怔怔的出神。

　　忽然间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方子矜的声音。“果果，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赶着做饭呢。”

　　然后，是苏果的声音。“大哥，你还没跟晏姐姐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晏璧提起高度精神。她挑的位置好，四下里花木扶疏，真正一个听壁脚的好去处。

　　方子矜的声音里，仿佛有点无措。“没有，”他说，“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果跺脚。“可是这些事情，你迟早要对晏姐姐说。”

　　方子矜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恼。“我怕吓到她。我也怕她不接受转头就走。果果，别催我，待我再与她培养一下感情再作交待。眼下，我没有把握把她留得住。”

　　晏璧在心里讶异不已。方子矜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原来他对她，也是这样着紧。

　　两兄妹咕哝一阵，方子矜依旧返回厨房大展身手，苏果也蹦蹦跳跳的跑了开去。

　　晏璧依旧静静坐在原地，心里仿佛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抓不住。

　　心里有点感激苏果。她是有意拖方子矜来后园里哄他诉心事的吧？或者她并无深意，只是偶然选了此地同当兄长的说事情。可是全靠她此举晏璧才清晰掌握方子矜的心意，她感激苏果，毫无疑问。

　　也许方子矜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谁没有自已的私密事呢？晏璧此刻确定了方子矜爱她的心意便已满足。他的难言之隐，晏璧好笑的想，只要不是他已经娶妻，其余她均可以接受，方子矜实在太过多虑。

　　不过晏璧不打算就此追问方子矜。追问他，岂不是不打自招的承认自已偷听的事实？他要告诉她终归会告诉她。方子矜是晏璧平生少见的，性格至为光明的人，晏璧不相信他会有什么阴暗的秘密。

　　歇一歇听到前面传来人声，晏璧轻轻的走出去吃晚餐。那种柔情蜜意的眼神，加倍的多送了几道予方子矜。那呆子一径的迎着晏璧的眼神笑咪咪，倒是苏果，趁她大哥不备，冲晏璧挤了挤眼睛。

　　这小妮子，果然适才的举动大有深意。晏璧挟一著菜到苏果碗里，无言表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