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仙》一昧相思

23、带不走了么

　　偷走？帝俊对瑶姬的这个用词感到十分不满，心中的愤懑一触即发。忽然怀里的婉华动了动，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小手十分用力地抓着他的衣襟。
　　即使是在昏睡中，她似乎都感觉到他的怒火而心有不安。
　　“本君未曾将婉华偷走，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烦劳仙姬先行救治。”
　　帝俊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人说话，当然瑶姬也明白他说的极有道理，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婉华这个名字的由来。她将帝俊怀中的婉华接了过来，带着小奴匆匆地朝殿内而去。
　　漫长的岁月里，帝俊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时间如此地漫长。他在殿门来回地度着步，并不时地抬头朝紧闭的殿门望去。那双常年沁着冰雪的眸子焦灼不安，又带着莫大的希望，只有听到偶尔的响动就如繁星般闪亮。
　　对于帝俊的状态，少昊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更何况他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一样了……有些人，有些事，到底不一样了。他自幼就在黄帝的期许下长大，每一步都是旁人为他安排好了的。识字，练武，少年时奉命去凤鸿氏学习，学成归来后就跟着黄帝上了战场，与蚩尤逐鹿大战，再然后呢？他成了天界的白帝，顺其自然地与凤鸿氏定亲。除了瑶姬这段插曲，他的人生平淡而顺遂。
　　瑶姬……
　　他的目光落在殿门上，与帝俊的忧心不同，他的目光充满着疑惑。他在疑惑，那个一直喜欢缠着他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划清了界线，原本是他希望见到的场面，但真的见到了心里又仿佛空空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厚重的殿门终于在帝俊的眼前打开，小奴探出头对帝俊与少昊说道：“那位已经无碍，请天君与白帝回吧。”
　　回？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帝俊望着自己空着的双手，满脸郁结地盯着小奴道：“婉华呢？”
　　“婉华？”小奴眼珠子转了几转才明白，婉华就是自己口中的那个人。“那位本属瑶池。”
　　本属瑶池，意思就是不愿意还给他了？帝俊觉得提前几百年，他可能就挽起袖子直接开战了。帝俊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冷冷地扫过小奴道：“既然同来，自然同归。”婉华那小妮子可是粘他得很，又爱唧唧咋咋闹个不停，若是不带她回去只怕将来都消停不了。
　　“天君……”小奴为难地看向帝俊，她可是真心委屈。那位本就被禁锢在瑶池内，这次被她偷跑出去主人都还来得及罚自己，要是再被帝俊天君这么带走，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帝俊对她的可怜相视而不见，见她不愿意退让便推开殿门，试图从她身上直接踩进去。
　　小奴不敢阻拦却不得不阻拦，一张小脸苦成苦瓜模样。她回头看看身后，又拿眼瞅瞅一旁雷打不动的少昊。
　　婉华带不带回去，与少昊的干系并不大，但见挚友这般执着少昊也不愿意插手阻碍，因此在小奴求助的目光下装出一副灵魂出窍地恍惚模样，大约是无声地说“我看不见，我听不见。”
　　“天君……”小奴的苦瓜脸就快哭出来了，但帝俊仍然无视着她，直至殿内传来一声柔柔清脆地声音才将他的脚步止住。
　　“天君何故如此？”瑶姬扶了扶有些松的发髻，依旧姿态优美地走了出来，在帝俊的面前停住。“她本是我瑶池之人，天君何必一意孤行？”其实瑶姬更想说的是你凭啥把她带走，不过碍于这位天君素来善战，她还是酝酿后再慢慢讲道理吧。
　　听见瑶姬的质问，帝俊挑挑眉不置一词，然而脚下却没有半步的松让。
　　“这小妮子偷偷跑出去，想必给天君添了不少的麻烦。瑶姬改日必定登门谢罪。”瑶姬思量再三，觉得对于帝俊还是要软攻为上策。
　　“确实给本君添了不少的麻烦。”帝俊顺着她的话就接了下去：“所以要带回去给本君赔罪。”
　　“这……”瑶姬堵着帝俊，但瞧帝俊的架势似乎根本就想过要怜香惜玉，伸手就想将人扒拉出去。
　　“帝俊……”眼瞅帝俊的手就要搭上瑶姬的肩膀，一旁思绪云游的少昊终于出了声：“先听听仙姬的说法。”
　　算是个缓和。
　　瑶姬没想到他会出声，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又很快地垂下眼。她退回一步向帝俊行了个礼：“小妮子顽皮，得罪天君之处还请天君多担待些。”
　　帝俊双眼往上一翻，气呼呼地说：“本君不担待又如何？”
　　瑶姬见帝俊始终这副态度，心中已知今日之事必定无法善了。她回头朝殿内望了望，才扭过头对帝俊解释：“若是其他人犯错，瑶姬必定都亲送上喾山，任凭天君如何惩处瑶姬必定不会多言半句。但是……实不相瞒，天君今日送来之人乃是我的二姐，她出生时便身体有恙。父君在时曾耗尽心力将她禁锢在这昆仑瑶池中，为的是保住她的性命。因此并非瑶姬不愿让天君将二姐带回惩处，而是二姐不能离开瑶池。”
　　是这样吗？
　　帝俊想起婉华额头上的炎帝封印，好像是如瑶姬所言，她出来这瑶池就几次封印不稳进而昏迷。这昆仑瑶池曾是西王母的宫所，灵气自然非寻常地界可比，也确实能够养人。
　　“瑶姬身世飘零，父君逝去后便只有二姐一个亲人了，因此无论如何，瑶姬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二姐灵气耗竭而亡。二姐叨扰天君多时，瑶姬来日必定会亲上喾山赔罪，但二姐如今身体虚弱，再也不适宜离开瑶池，还望天君宽谅。”
　　她本是花儿一样娇美的人，此时眼中含泪更是楚楚动人。
　　少昊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拍拍帝俊的肩膀劝说道：“仙姬不会诓你我，看来应如她所说。你若强行带走婉华，只怕对婉华的身体有害无益。”
　　帝俊看看少昊，又看看瑶姬，终究点点头，默不吭声地拂袖而去。
　　少昊望着帝俊离去的背影，朝瑶姬歉然一笑。按道理帝俊已经离开，他也应该离开，奈何他此时却迈不开脚。
　　瑶姬垂首轻声道：“多谢白帝殿下。”
　　少昊的“不必多谢”还没说完，便见眼前的殿门缓缓地关上，那张娇俏的容颜消失在殿门后的黑暗中，仿佛她不曾出现般。
　　唉……
　　少昊轻轻地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转过身，朝帝俊远去的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