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仙》一昧相思

16、天君被轻薄了

　　海鸟扑腾着翅膀，鸟眼内闪动着警惕的目光，十分防备地瞅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谁？
　　空中并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但询问的话语却无比清晰地传进男子的耳中。男子拂了拂衣袖，仿佛在拂去并不存在的海水，一脸淡然地看向海鸟。
　　世有传闻，炎帝幼女女娃曾溺水于东海，尔后化作海鸟，每日叼来石块树枝以此填满东海平息自己早夭的愤怒。
　　女娃。
　　海鸟听闻这个名字，有些错愕，几乎连翅膀都忘记扇动。有多久……在这茫茫的大海里，究竟是有多久，它不曾听见有人唤这个名字了？日复一日地往东海里填着石块和树枝，不知道疲惫，就这么每日重复着，重复到忘记自己曾经的名字。
　　海鸟眯着双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身水色长袍，袖角有云朵隐隐流动，再加上那双魅人的桃花眼以及冷淡的神情……
　　你……是帝俊？
　　它曾见过这个男子，在许多年前的那次逐鹿大战时，那时的它还是依偎在父亲膝下没有烦忧自在欢乐的小姑娘。它记得正是因为他的出现，让父亲和黄帝这方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帝俊朝它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怀里依旧昏睡的婉华身上。若是她此时醒来，不知可识得眼前的幼妹？
　　她是谁？
　　女娃顺着帝俊的目光看向婉华，在它的双爪抓住这个小姑娘的时间，有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可惜又一瞬间消失殆尽，让它来不及确认。这个小姑娘与它可有渊源？与帝俊又是什么关系？竟然能让帝俊拔出尘封已久的玄玉。
　　她是……
　　帝俊的话哽在喉中，婉华曾被炎帝禁锢在昆仑瑶池中，这当中有什么缘由他并不清楚，或许女娃却是知道的。但无论真想是什么样的，都不会是好事，所以他并不想透露婉华的身份，因此及时收了口。
　　帝俊拂过衣袖，没有理会女娃询问的目光，轻松自如地踏波而行。
　　女娃停留在半空中，望着帝俊忽然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弹。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它好像认识她，很久之前就认识她了……它的头好痛，越想越痛，它扇动着自己的翅膀想要抱住自己的头不让它再继续痛下去，可惜怎么也抱不住。
　　时间越来越长，它的记忆都在逐渐的衰退，它的身体也在逐渐的衰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女娃或者精卫的存在了吧。
　　它望着碧波荡漾的宽阔海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人的苏醒？

　　岸边礁石林立，黝黑的礁石上星星点点的是被海水拍上来的扇壳，看起来并不雅观，反而透露出一种颓废的气息。
　　帝俊将怀里的婉华平放在一处大礁石后面的沙滩上，她似乎被海水呛住了，一直没有苏醒。
　　帝俊也不着急，径自坐在她的身侧，等着她的醒转。落日的余晖洒满整片大海，倒影出金色的光晕。涨潮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水猛烈地撞向礁石，溅起朵朵透明的水花。
　　相比山野里的树林林立，不曾踏足过的海底深处才是最恐惧的来源。大海向来都是由龙族接管的，在远古的时代，龙族是与仙人几乎并立的存在，但他们却在与蚩尤的大战中坚定地站在了炎帝与黄帝这方，因而成为天界的臣子。虽然如此，天界也并不是真的拿这些龙族当成臣子，大海的无垠是属于龙族的，天界的仙人即便是天帝也不敢妄自踏入大海深处。
　　帝俊忽然见到女娃，似乎有些记忆开始苏醒了。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还不是帝俊天君时的那些过往。少年英雄，仗剑走天涯，与酒结缘，结交了一些朋友，大伙自由自在地逍遥着。那时的剑是光亮的，偶尔沾上血腥都是些小精怪的，哪比得上后来参与蚩尤大战后的斑斑血红。
　　他不知道少昊怎么想的，其实他一直都有些怀念那时的他们。
　　阳光也极为钟爱这位英俊的天君，暖暖地笼罩在他的身上，为他精致的五官更增添了少许的柔美。回忆起往昔的他褪去了冷淡的深情，难得浮出一丝微笑，带着美好的向往。
　　这样的帝俊天君显然比以往冰冷的天君更具有雌性杀伤力。那些躲在海水里的小鱼精和小虾精们都躲在礁石的角落里，偷偷地打望着天君的俊美。
　　“你看天君笑了！”
　　“什么？天君会笑？”
　　“天君真的笑了，天君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
　　“天君的这个笑，我可以同其他人炫耀一百年。”
　　“……”
　　周遭唧唧咋咋，却没有惊动帝俊天君，他依旧深陷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如同往日般端起天君的架子。
　　婉华沉睡在自己的梦境里，她的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回应着。她仿佛重新回到了瑶池里，或者更早以前，那个地方是哪里呢？她歪着头仔细想来想去。
　　“就是这里了。”
　　外面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婉华听得耳熟。他是谁？他的声音怎么会如此熟悉？
　　“榆罔，真的要这样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我不想她一生来就被封印。”
　　女子哭泣的声音由于小及大，似乎就在婉华的耳边。婉华翻过身，很想挥手让他们不要吵，但什么也没有碰到。
　　“不封印能怎么办？万一她身上的邪力发作，谁能压制得住？”还是那个男子的声音，语气比之前烦躁许多，却也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决断。
　　“不会的，不会的。”“扑通”一声似乎是女子跪下来，“若是这里容不下她，我就带她去其他地方生活，我们不会出现你的面前。”
　　男子沉默，女子接着哭诉，语气有些艰涩：“榆罔，就算你不信我，不信她是你的女儿，也请你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饶了她。我会带着她离开的，你可以当我们死在蚩尤那里，我们决计不会再出现在姜水。”
　　“咚咚咚”似乎是女子磕头的声音，男子却始终在沉默。
　　“榆罔，她真的是你的女儿……真的是……求你饶了她，求求你……”
　　女子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地便再也听不见了。婉华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的黑暗慢慢地变淡了，透出一丝光芒。
　　婉华醒了。
　　帝俊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他冷冷地看向她，等着她完全清醒过来就好好地教训她一番。谁叫她在半路中松开他的袍角，她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掉进东海的海眼里万劫不复！帝俊静静地等待着，小姑娘醒过来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大声嚎哭。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帝俊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躺在沙滩上的婉华的确是醒过来了，但她注视着远方的目光却是与之前不同的。她的目光呆滞，却又透着一股狠绝，似乎天地万物都是她的敌人，她想全部都毁灭一般。
　　帝俊皱皱眉，俯身拨开她额间的发丝，果然炎帝的封印若隐若现，有些不稳的表现。
　　原来如此。
　　帝俊运起神力，从指尖将自己的神力缓缓地注进她的额间。炎帝的封印极快地融合了帝俊的神力，封印再次消失不见。
　　她的目光随着封印的消失而清澈起来，狠绝之色也变成了往昔熟悉的促狭。帝俊还来不及从她面前撤离，就被她紧紧抱住。
　　“你是在偷看我吗？”小姑娘“咯咯”的娇笑着，似乎觉得自己的猜想被他印证，因此特别的高兴。“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还怕你以后不会娶我呢！”
　　帝俊的老脸一瞬间变得通红，可与夕阳同等的红艳艳。他试图将她的手扒开，无奈他越是扒她就抱得越紧。
　　“放手。”他端起冷漠的脸，瞥着她说。
　　“我不！”婉华才自以为是地发现帝俊喜欢她的事实，哪里肯轻易地放开。反而她抱紧帝俊，“噗”的一口就亲了上去。
　　天地顿时一片宁静，就连那些躲在礁石后面偷窥的小精怪们都睁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巴。
　　帝俊脸上红黑交错，甚是好看。要是少昊此时在，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他堂堂天君，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给轻薄了。帝俊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薄唇，那里就在刚刚被人给亲了，还亲出了嘹亮的响声。
　　“你……你……”帝俊望着一脸得意的婉华，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女孩子要矜持！”
　　“矜持？”婉华凑到他的眼前，一脸无辜地问：“矜持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