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仙》一昧相思

15、东海意外事

　　参加完龙小弟敖兴生日宴的当日，帝俊就带着婉华在众仙万般期盼的目光中离开了东海龙宫。除了少许的女仙心中还残留着对帝俊天君的痴念外，其余众仙都是呈现井喷式兴高采烈。原因无二，帝俊天君的外脾气和他的外貌一样举世瞩目，有这么位阴阳怪气的天君在上位坐着，谁敢造次？当然敖烁也是满心欢喜，他不过就是希望天帝那边来个人走个过场，当众表示出东海在天帝心中的重要性而已，只要来的不是白帝少昊，谁都可以。
　　众仙肆无忌惮地开始喝酒聊天嗑瓜子，独有刚爬出蛋壳的敖兴郁郁寡欢。
　　敖烁将他放在主位上，在殿中四处应酬。翘着脚吸着自己手指头的小龙摆了摆尾巴，悄悄地滑下位置，趁着众仙都沉浸在美酒佳肴中蹑手蹑脚地向殿外溜去。
　　婉华跟着帝俊的身后，看着两边自动分离的海水，其中还不时有些跳跃的鱼啊虾啊什么的。她忽然想起在瑶池中看见过的人间美味，忍不住伸手去捞身旁的虾。可那些鱼虾都似乎成了精，哪里能让她徒手抓住，不仅没抓住还在她面前跳得更欢快，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婉华显然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好姑娘，当下抓得更用力，一只手抓不住便用上了两只手……
　　帝俊只觉得身后紧紧抓住自己袍子的力量忽然就没了，他回头望去，茫茫大海哪里还有婉华小姑娘的身影。
　　东海无边无垠，哪怕是他这样地位尊崇神力高超的老神仙也不敢妄自托大，更何况在东海的深处还藏着一个秘密之地。若是被吸到那里，便是九死难得一生。
　　帝俊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停下脚步转身朝四周望去，海水一波涌过一波，却不见小姑娘的身影，哪怕是袍子一角也没有。
　　日光洒落在海面上，泛着金色的光泽，海上的落日景象素来是美丽异景，但帝俊此时无心观赏，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随着海水的波动而波动，随着落日的霞光而下沉。
　　算起来，他与婉华也并非有多深厚的情谊，那小姑娘不过是无意间跟着他跑出瑶池然后死活要赖在他身边的陌生人而已。按他以往的脾气，定是转身就走，不会去管她的死活。
　　可是……
　　他如今的脚步却是半步都迈不开。
　　帝俊忽然叹了口气，伸手向身前一摊，手上便出现一柄透明中泛着微绿的长剑。若是此刻有人见到定会惊呼出声，这是曾经随帝俊天君东征西讨过的配剑玄玉，传说中它不仅削铁如泥还神气逼人，邪魔外道都无法靠近它十丈之内。自从蚩尤大战之后，帝俊天君就将此剑封存，再也没能看见它的出现。
　　帝俊轻弹剑身，玄玉随即鸣动，似与主人心气相通，从他的手中飞出向东海深处而去。若是仅仅被海水卷走并无妨，他还能托敖烁帮忙寻找，他只是怕……怕她会被卷进那处秘密之地，届时他要想将她寻回就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事实证明，怕什么总是会来什么。婉华顾着与鱼虾斗气，却不曾想自己已经松开了抓住帝俊衣袍的手，刹那间就被海水卷了过去。等她挣扎着露出水面时，茫茫大海里哪里还有帝俊的身影。
　　水，她本是不畏惧的，想她被关在瑶池里数百年，天天都在水里泡着。可瑶池再大也只是个小小的池子，哪里能与东海的宽阔相比！她初时还想自己游到帝俊的身前，但很快地她就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她迷失了方向。
　　浪头一个接一个的打来，她拼命地游着，却始终都未曾看见半点陆地，或者是帝俊的身影。力气越来越小，她明白自己的体力似乎就要油尽灯枯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从瑶池里爬出来却仍是陷在水里面。她到底与水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总是逃不掉？
　　帝俊……
　　你还没等到我长大，你还没娶我呢……
　　所以，帝俊，快点找到我……快点来救我……
　　眼泪在那一刹那间悉数落下，婉华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随着海水摇摇晃晃向不知处飘去。
　　天空里飘动着洁白的云朵，不知道棉花是不是也在上面，还是在陆地等着帝俊？四周的海水灌入耳中，她听见海水荡来荡去地声音，然后随着眼前的发黑而落入永恒的沉静。
　　昏阙的婉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随着海水慢慢地向一处漩涡飘去，那年连一只小鱼虾都不敢接近，那里是整座东海的禁地。
　　天空里忽然掠过一道蓝色的影子。它闪动着大大的翅膀，长长的嘴里含着块石头，如同闪电般向那处漩涡冲去。
　　它将石头丢进漩涡里，石头很快就被漩涡侵吞消失不见。巨大的海鸟没有泄气也没有停留，又朝来时的方向展翅飞去。它没日没夜地从陆地含来石头投入漩涡中，因为它只记得有一个人曾经说过，若要他复生，除非海枯石烂。
　　它将这句话牢牢地记住，几百年来不知疲惫，哪怕成为世人口中可笑的笑话也再所不惜。它只记得那一句话啊，用它所有的记忆去记得。
　　大大的翅膀掠过水面，它看见了在水面上飘着的婉华。
　　它第一次停了下去，注视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不可思议，竟然还有人会来到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东海的禁地，是东海的死亡之地，没有人能活着离开的吗？
　　它摆摆自己的鸟脑袋，继续扇动着翅膀向前飞去。
　　愚蠢的人……
　　可当年也有个愚蠢的人啊……
　　海鸟扇动着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又飞了回来，向婉华冲了过去。鸟脚落在她的腰间，它用力地向上飞着将她从海水里提到半空中。
　　一道微蓝光芒也随之而到，毫不犹豫地砍向海鸟抓住婉华的双脚。海鸟被光芒一惊，下意识地朝旁边避闪而去，那道光芒却紧跟不舍。
　　海鸟道行不高，且并不动术法等武力，在光芒的攻击下毫无还击之力。但它始终抓着婉华不肯放弃，仗着自己飞翔的优势左右躲避着。光芒飞到它的前方，突然静止不动，海鸟心中窃喜却还没来得及加速飞翔就感到周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它痛苦地在光芒面前上飞下飞的，却始终不能摆脱这股压力，最终它再也无力抓住婉华，任由她从自己的脚爪中掉落。
　　光芒与海鸟争斗的地方离东海禁地并不远，婉华此番直直地掉下，刚好能掉进漩涡里。一旦掉进漩涡，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也拉不回来了。
　　就在婉华快要跌进漩涡时，一只手将她稳稳地托住。
　　海鸟看着那个俊逸的男子云淡风轻地就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然后缓缓地升到自己面前，一直阻止它的那道光芒在他摊开的手心里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男子抬着一双桃花眼，傲慢地打量着它，轻轻地说：“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