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后》九祈

10、以前

　　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永远不能靠近你，因为我在前进的同时你在后退。

　　——萧乔

　　从学校回来后叶简之对她更好了，甚至有点害怕，那么卑微的小心的讨好她，希望她能开心，其实她心里明白，他这样做只是希望她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如果这件事被爷爷知道了，叶简爱绝对会受到惩罚，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小守护的心肝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萧乔一想起他卑躬屈膝讨好自己的摸样就很生气，没想到他为叶简爱竟然能做到这步，可是她偏偏不让他如愿，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快上课了，萧乔拿起书包写了一张请假条丢给班长，然后捂着肚子，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朦胧着双眼好像的忍受着某种痛苦似地，班长本来就是个胆小的同学，不经吓，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说：“你都疼成这样了，我先你去校医务室看看吧。”说完还推了推鼻子上滑稽的眼睛，一副学者的儒风。

　　送医务室还不穿帮了，到时候搞屁啊，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萧乔低着头害羞的说：“不是，这……都是女孩子的……老毛病了，我回家休息就好了。”

　　再笨的人都猜出来了，班长大人是乡下来的纯情小男生，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的嗫嚅，“那……需要帮……帮忙么？”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到时候还麻烦班长把我的请假条交上去。”

　　害羞的班长有推了推眼睛，手心里都是汗，注视着萧乔秀气的温雅小脸，这可是他们系花，长成这摸样，怪不得有那么多男生喜欢她，“好……好吧，你小心一点，我会交上去的。”

　　“那我走了啊。”萧乔有点急切，她怕自己笑出来，班长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那个……你回家装一个热水袋，放……放在肚子上，不要着凉了。”

　　萧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天如果都能着凉，地球大概是真的要灭亡了，不过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不想再逗老实人，胡乱的点点头，转身就走，那个速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人，不过陶醉在系花遐想中的班长大人一脸花痴的没有发现。

　　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出来，打车去了郊区一家咖啡屋，选了一个偏静的拐角坐下来给爷爷打电话，电话一响爷爷和蔼的声音刺激了她的眼眶，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爷爷了，她想他了，就这么忍不住流下泪来，这段时间的害怕，委屈，孤单，寂寞，所有悲哀的情绪全部都冒出来，像是泻闸的大坝，闹了洪灾，一发不可收拾。

　　“爷爷，我想回家。”

　　萧老头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要放弃了？”

　　正在哭的人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脸红了，小手纠结着衣角，小声的说：“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可是爷爷的宝贝孙女，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我么，你那点小心思都放在脸上了谁看不出来，这次我让你在中国读书，一是因为你是中国人，老祖宗的地方总得熟悉一下，你爸爸和奶奶都是在那里长大的，你回去了也可以看看，二是因为我家的宝贝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爷爷怎么能绑着你呢，机会人人都有，你把握不住只能怪你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小乔，每件事都有开始，过程和结果，没有人规定没经过开始的人就要注定被淘汰，你是从中间插进去的，在结果的前面，所以有没有机会得看你自己了。”

　　萧乔久久没有说话，侍者送上来咖啡，她抿了一小口，苦涩难挨，这种感觉都牵扯到心里去了，都怪舌尖上有太多的血管，有一根肯定是连接到心脏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苦。

　　“小乔，爷爷不是要你做第三者，如果你插进去觉得值得那你就留在那里，如果不值得那你就回来，当然这个‘值不值’你要好好把握好，以爱的名义去伤害自己爱的人是最自私无耻的，我送你回去只想让你变得勇敢，坚强，还有责任，但是你担当了某件事就要有勇气持之以恒，半途而废会伤害很多人，你明白么？”

　　萧乔对着空气里的音乐和咖啡香点头，“让我想想，我家的宝贝是不是在点头，并且在笑呢？”萧老爷子挪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萧乔挖了一勺奶精放进咖啡里搅拌了几下，再和一口发现时甜的。

　　“爷爷，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你让Andy过来帮我，我需要他。”Andy时她的保镖也是她最好的异性朋友，比她大七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几乎是以命在保护着她。

　　萧老爷爽快的一口答应，“明天他就会到，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如果真的待补下去，我就去接你回来。”

　　“恩，我会的。”

　　挂断电话，咖啡也喝完了，抬手看看表才下午两点多，准备结账离开，这时电话响了，翻盖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喂，哪位？”

　　“是我，蓝珊。”

　　和蓝珊约在古镇的一家茶馆见面，从郊区坐车要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市里大概要两个多小时，萧乔差点在路上睡着，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从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饿的头晕眼花，这家茶馆叫“软绵香榭”，非常的安静，一条弯弯扭扭的青石板小路，两边是翠绿的青竹，古朴素雅的小竹屋，到处都可以寻到原生态的韵味，里面更漂亮，错落有致的竹椅木桌，软绵绵的小榻，清幽的茶香，飘逸的古筝，萧乔很喜欢这家茶馆，在这里心真的可以平静下来，左右看了看，靠窗边用线帘隔开的小雅间里坐着她要找的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了。

　　蓝珊抿了一口香茗，抬起头微微笑了，她是一种很典型的时尚丽人，坐在这间古色古香的茶社有点不习惯，至少萧乔这么认为。

　　“你一来，这个茶社果然有点味道了。”萧乔出神的看着帮她倒茶的双手，青葱玉指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浅绿色的液体，散发着淡雅的香气，蓝珊倒好了茶收回手，打量着眼前比她小两岁的女孩，秀气清淡的小脸，江南女子的温婉通透，只要静静的坐在那，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仕女。

　　抚摸着碧玉般晶莹剔透的茶杯，萧乔不解她话语里的意思，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蓝珊又笑了一下，示意她喝茶，“听简之说你在迪拜长大，不知道习不习惯喝茶，我们喝的这是屯溪珍眉，虽然没有龙井，毛峰，碧螺春这类名贵，却是我最喜欢喝的，口味比较清淡，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所以就自作主张了，你先尝尝看。”

　　名门闺秀说话大概就是这样吧，萧乔有点说不出话，爷爷从小就请了很多礼仪老师教她学做一个淑女，虽不能大言不惭的说高人一等，可好歹也能出得厅堂，可是现在身边有个举手投足都优雅气质的淑女，她有点气馁，学着蓝珊的样子很淑女的喝了口，唇齿留香，这茶水很细腻，鼻间袅绕的茶香，这么好的气氛，偏偏就能发生一些不浪漫的事，萧乔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她有点脸红，很清晰的看到蓝珊眼里的笑意，支支吾吾的解释：“那……那个，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所以……饿了。”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蓝珊好笑的说，随手招来侍者，上了几盘小点心。

　　好像是绿豆糕之类的江南点心，萧乔稍微淑女了一下，可是太好吃了加上她又饿，管它什么淑女不淑女的，吃了几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事不能找你聊聊天么？”

　　这下萧乔被一口点心噎住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呵呵……当然，我小心眼了。”

　　蓝珊低下头，捏了一块红豆糕，放在嘴巴里，有点甜，她本来就不喜欢吃甜食，吃着点心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萧乔想到了她那个狐狸男友，“汪睿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她那个男朋友好像特别腻人。

　　好长时间都没有回答，萧乔想着大概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果然，蓝珊抬起头，嘴角微微苦涩的笑意泄露了她的情绪，“他被叶简爱叫出去了。”

　　“呃……”萧乔有点傻眼，这又是什么情况，叶简爱横刀夺爱么，“你和他吵架了么？”

　　“没有……”蓝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举止温婉，贤惠娉婷，“叶家和汪家本来就是世交，汪睿和叶简爱从小就认识，他一直喜欢着她，虽然他从来不说可不代表我看不出来，如今叶简之和叶简爱发生了不快，已经冷战很多天了，汪睿这时候不应该陪陪他心目中的佳人么，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得好好把握。”

　　“小爱知道汪睿喜欢她么？”

　　“应该知道吧。”蓝珊单手托着腮，手指轻轻地随着音乐声敲击着桌面。

　　萧乔放下杯子，沉默了良久，她不知道改怎么安慰她，“你心里不难过么？”

　　蓝珊极其清浅的笑笑，双眸凝视着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你每天看着他们互动，会不会难受？”

　　“你……你今天找我来到底什么意思”她的脸红了，有些生气，如果她今天来找她是想寻求战友，那她大概是找错人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没有别的意思，至少那种小人的事我还做不出来，我不否认，一开始是难受的。”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我一向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不想委屈自己，他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想寻求一个温暖，那我又何必跟自己的感情较真，我也想从他身上的到一个安慰，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小女子，那是他的梦，而他是我的梦，这样说也许很矫情，但是人活着就要轻松点，想太多最后痛苦的不还是自己。”

　　“我爱他，但我更要我的自尊，感情是一件奢侈品，摸摸自己的口袋，如果发现买不起就最好放弃，勉强是没用的，小乔，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同样在一片广阔的大海里挣挣扎扎，不同的是我一直带着一根浮木，而你等于是在翘首盼望着有人回来救你。”

　　萧乔沉默良久，蓝珊的话对她打击很大，没想到她那么清晰的解剖她的感情，“你对我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意义，你怎么就肯定我怕一定会听你的劝。”爷爷让她坚持，只要自己不会后悔，而她却希望她放弃，不要再沉迷不已。

　　蓝珊的眼神有着片刻的迷离，望着窗外远处的青山，现在是夏天看不到层层青岚，只是看的越清楚，心里就越沉淀，她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久到萧乔以为她不会回答，“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如果你硬要找死，那么我乞求上苍保佑你。”

　　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可以感受到她的关心和矛盾，“小乔，你和我有点像，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像喜欢我自己一样。”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夏天本来就日长，五点的时候天还大亮，只是热气有些散去，远处的天边渐渐浮现赤红的彩云，古镇上的人们多半以旅游为生，现在是淡季，所以家家户户都比较清闲，钟以岩这是打电话给萧乔，约她一起参加一个烧烤大会。

　　萧乔看了一眼蓝珊，漆黑的大眼转了转对着手机说：“我带个朋友一起去，好么？”

　　钟以岩笑嘻嘻的调侃，“是美女的话就一起带过来。”

　　收了线，萧乔说：“我们学校学生会的几个同学举办了一个小型的BBQ，一起去玩玩吧。”

　　蓝珊有些局促，“这样不好吧，你的同学我又不认识，你自己去吧。”

　　“没事，反正你晚上又没有约会。”这话一说完，萧乔就后悔了，她的男朋友现在大概还在陪叶简爱吧，“呃……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多无聊，跟我们一起玩，少想些心思。”

　　她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这都说的是什么，越说越乱了，蓝珊倒不是很在意，她和汪睿从高中时就开始交往，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再多的心思大概也快被磨灭了，还能想什么，萧乔脸上深深的愧疚让她想笑，所以决定不再逗她了，“那走吧，今天晚上你最好让我开心。”

　　萧乔闻言，对她做了个鬼脸，吃掉了最后一块绿豆糕，挽着蓝珊的手准备离开这间古色古香的茶吧，“你等一下。”

　　蓝珊走向吧台对着一位身穿蓝裙风韵犹存的美丽妇人说话，萧乔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不过仔细一看她们俩长的还挺像，蓝珊和优雅妇人的眼光望向她这边，萧乔下意识的轻轻咧嘴，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打个招呼，见优雅妇人向她点了点头也就没过去了。

　　“走吧。”蓝珊背着包，短热裤，清凉的小可爱，头上卡着夕阳红墨镜，漂亮的一塌糊涂，萧乔看着她的侧脸，愣愣的出神，怎么就想不明白汪睿那家伙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一个有情商，有智商，有长相，有气质，可以说要啥有啥了，有这样的女朋友还贪恋叶家那个冒牌的娇娇女，她或许是比不上叶简爱，可她身边这位美女怎么够资格呀，这年头，男人脑子里都装了豆腐么。

　　蓝珊被她盯看着有点毛骨悚然，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真有点害怕，“你看什么？”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歉然的笑笑，“那人是你妈妈么，你们长得有点像。”

　　“她不是我妈妈。”萧乔转眼看着她，等着下文，“是我小姨，我父母在我两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我是小姨一手带大的，她为了我一辈子都没有嫁人，这家茶吧就是她开的。”

　　“对不起，我……”她发现今天就一直说错话，懊恼的敲敲脑袋，可是想想自己也没有父母。

　　蓝珊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笑了，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说真的，我不难过，也许有人会认为我很自私很狠毒，可是我真的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他们去世的时候我才两岁，一个朦胧不懂的年纪，现在想想都没什么记忆可寻，或许小时候看着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会羡慕会难过，但是长大了就没什么感觉了，就有那么一点点遗憾，遗憾没有和父母相处的美好回忆，可那又怎么样呢，比起一些父母过世孩子就要被送进孤儿院或被亲戚轮流踢来踢去这种悲惨的情况，我已经很幸运了，有个把我当亲生女儿，为了我耽误了终身的小姨，我真的很感激，长了这么大我一直和她相亲相爱，我们过得很好。”

　　萧乔看了她一眼，望着远处红火的天边，燃烧了一大片，轰轰烈烈似一种悲壮，她和蓝珊是那么的想象，却又有点不一样，她没她那么勇敢，没她那么坚强，没她那么……美好。

　　她们快天黑的时候才到地点，钟以岩他们也正好把东西准备好，“能请到两位美女来到这里真是钟某的万幸。”文绉绉的说着谄媚的话，他难得这么幽默。

　　“被耍嘴皮子了，我今天带了朋友来你可别怠慢了她，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呢，她叫……”

　　萧乔指着蓝珊话还没说完门就被她打断，“蓝珊。”

　　钟以岩笑的欢畅，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挤眉弄眼的学着怪样子说：“我叫咖啡，咱俩的名字绝配。”

　　蓝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又发烧了是吧，蓝珊，你别理他，这家伙叫钟以岩，我们的学生会长。”然后凑近她耳边轻声说：“肯定是走后门的。”

　　“好啦，知道你在说我坏话，快过来，都等你们呢。”

　　吃吃喝喝，笑笑闹闹好一会，蓝珊是个识大体又蕙质兰心的女子，所以很快的就和他们玩成一团，尤其和钟以岩最熟，萧乔笑看着他们互动，眼睛滴溜溜的转，或许他们……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后不知道是谁弹着吉他，唱了一首原创的英文歌，很好听，萧乔第一次陷进这么简单的快乐中，没有什么杂念，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开心，过了午夜，灰姑娘要回家了，虽然没有水晶鞋也没有南瓜马车，不过草根王子倒是有不少，护送女孩子回家的任务就落在他们头上，这种好运砸的他们眼冒金星。

　　谢过送她回来的同学，萧乔走向被月光铺了一地的小路，刚才钟以岩要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她让他送蓝珊，目的是想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毕竟第一次当媒人，可是蓝珊在临走的时候在她耳边说……

　　那个叫钟以岩的家伙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