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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尾声 ...

  •   颜离死得蹊跷,然而颜家上下竟是不怎么在意的。那些贺客换了身素净衣服,便把一张笑脸换作哀容,草草赴了丧礼。
      有人揭出桃夭的底来,众人自然顺水推舟,把弑夫的罪名安在桃夭身上。桃夭一派天真,如何受得这般催迫,不几日便发了疯。——究竟怎么疯了的,没有人知道。
      她疯得却不巧,颜锲的傀儡虫还没拔去,仍只好一直痴呆下去。颜家的家主之位虚悬,实权却已落在威望已著的卫知宁卫公子手里。颜氏诸人本有争位之心,可掂量着卫知宁的手段,只得作罢。
      卫公子露面不多,一向仍僻居梧桐巷,可在瑶城早是声名鹊起,隐隐有掌握一城之势。
      人们只知道,卫公子对那个疯了的颜家少奶奶,那个弑夫苗女,倒是很照顾的。颜离死了大半年了,桃夭的衣食始终由卫公子一力承担。有的无月之夜,颜家少奶奶的屋里会有谁也不懂的好听歌声飘出来。颜家的下人都在私下传,那是颜离少主回来了。

      “溪韵,你听,大白天的,莫不是颜离少主又回来了吧?”听着婉转的歌声,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颜霜瓷扯着另一个婢女的袖子,问。
      颜溪韵把食指竖在唇边,轻声道:“嘘!小声你没看见卫公子在窗口吗?他不喜欢我们神叨叨地乱说呢。”
      溪韵和霜瓷挟着扫帚蹑手蹑脚地走远了。年轻的笑声远远传来。
      站在窗口的卫知宁把两个婢女的话一句句都听在耳里,却没有叱斥她们,只是若有若无地微笑。从窗口可以看见一红一黄两个娇俏的身影,跳跃在柔丽的初春里。认识阿离,就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吧。弹指之间,那一场美好,就风流云散了。什么好的,都只有一刻吗?她不动声色地想。今日却是来请桃夭一同去游春的。不管她疯了没疯,这只是礼数。今年的春,还会有去年那样的华灿么?
      她正自想着,一抬头,天竟已阴沉了,黯黯的云渐压渐低,刮起凛冽的风来。仿佛是冬天一个转身折回来,要再多留片刻。卫知宁心下纳罕,初春天气,哪里会肃杀至此?
      她似看非看地往窗外望了一会儿,转向室内,望着侍女给桃夭梳妆。桃夭脸上是空洞的笑,口内一遍遍曼然唱着:“杯翻陈醪湿青袖,老圃夜凉微意透。旧时明月柳梢头。”
      这首歌么?卫知宁苦涩地笑了。阿离教给她的吧?小时候她还不明白这歌里的意思,可现在她已懂得深刻。有时候她觉得,这支歌儿像是某种凶咒,把愁苦一人人传去。听到这支歌儿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深悟其中况味。
      春风一年年自管无情地来了,把生命中可眷恋的时光吹向天涯。一年年春,一年年岁月,人事已非,远志未酬,良辰美景竟成催迫。
      桃夭却向镜里的自己痴然笑了,笑着唱下去:“长堤曾游新绿暗,小燕衔花镜水流。春风消息今年又,今年又。”她咬字含糊,曲调却是动听,歌声里那酥绵入骨的甜柔,以及甜柔底下的酸苦,听得卫知宁心里一空。
      “啊呀!”帮桃夭梳妆的侍女忽然惊叫起来,手指着窗外。卫知宁回过身去,一时也有些恍惚。只见迅速灰下来的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白色飘洒下来,在急风里四处飞散。
      下雪了?卫知宁不信似地走到窗前,向窗外伸出手去。果然一点冰凉沁入指尖,冷意却直透到心底……就像去年那个黑衣少年,那截瘦削而冰凉的手腕。
      然而那些落在指尖的雪粒只是停留了那么短的一刹,瞬间便消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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