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为人父》其乐无穷

14、第 14 章

　　“嗤，”很明显的嘲笑，“人是会变的，欲望是永远也无法满足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莫离这样说。

　　这怕算是我活了二十多年，真正意义上的赌博吧，只是，没想到，仅仅只是这一次，就将我输的遍体鳞伤，永世不得，也不想再去翻身了。直到现在，早已心死如灰我的，还希望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都自欺欺人的想着那笔记或许是别人模仿出来的罢……

　　一出洞口，我就看到举着火把的林允之。那时候林允之还不姓林，林姓是后来林瑾风登基后才封赏的。火把将林允之的脸照得入地狱的鬼神般，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迈着步子走到我面前，作势就要将我怀里熟睡着的小世子抢过去。我自然是死死的搂着熟睡的小世子，躲过他伸来的手，不让他抱。

　　就在林允之再次伸手过来时，莫离带着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想到我们林副官竟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林允之上伸到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转过头，眼里带着不屑的看着莫离。

　　周围的气氛一触即发，我提着的心都快到了嗓子眼，过来良久，林允之放下一直伸在半空中的手臂，一向俊冷严肃的脸上竟然荡起一层层微笑，很美，竟将身边的莫离比了下去。美是美，可那一瞬间我的头皮开始密密麻麻的发痒起来，直到我逃出了京城，那股子让人颤栗的感觉依旧回绕在心间。

　　火把的烛光一闪一闪的，让人看不清楚莫离的面容。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记得莫离那一双红的似乎快要滴出血来的嘴唇。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林允之的笑容，从十六岁起，开始生活在我的视线里的林允之，似乎从来没有笑过。

　　因为太过诧异，模模糊糊的竟然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到的驻扎地。

　　下了马车后，林允之又带着我们在丛林里走了一段路程后，我终于看到了远处闪着橘黄灯光的篝火。

　　莫离脸色惨白，但极为的平静，优雅而从容。

　　莫离是第二天后被抓起来的。那时，莫离一边由着别人给他绑上绳子，一边双眼涧水的眼看着我，在我耳边小声如鬼魂催命般道：“下一个就是你……”

　　那刻，我的心如敲碎的核桃般，一股脑的炸开来，脸色顿时就没了血色。我极力的安抚自己，不会的，不会的，风儿不会的。他开始笑一改往日的从容，笑的癫狂，“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哈哈，何苦呢？我早就说了不要来……哈哈。”

　　以前我一直想不通，林允之那阴人的招数究竟是从哪儿学的，现在我才想通，有主必有仆，林允之尽的林瑾风的真传。

　　平时别看林允之一副道貌岸然，目中无人的矜贵样，骨子里实则是个十足的小人。说起来，我才是林允之的救命恩人，但那林允之就认准了林瑾风一个人，不但如此，林允之也知道怎么和我结下了深仇大恨，从来就没看我顺眼过，从小也吃不少林允之的阴损招数。

　　抓莫离的过程中，林允之一直都撑着手靠着门框，静静的看着莫离那一双比少女还要柔嫩的手被铐上铁链。脸上虽无表情，可眼神分明是欣喜的，所以，当莫离走过林允之身边时，我听到一小小的嗤笑声。

　　门帘子一搭下，林允之的眼就朝我这里看来，如往常一样的锐利和蔑视。我知道，林允之一直都看不起我。“下个就该你了。”他第二次扬起嘴角，从兜里取出一块雪白的锦帕，上面有着我熟悉不已的笔迹。

　　我一直以为，在林瑾风心里，我绝对是他最为可靠的人，但没想到在他心里，我竟然是连林允之也不如。假使我正的随了大皇子，可是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说能抹去就能抹去的。我苦笑，想必，林瑾风对我从没用过感情罢……说来也是，我这个碌碌无为的虚位，能在他身边呆着，估计也是奇迹了吧。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一文不值。

　　“程景，和我赌吧。”黑暗中，莫离的眼睛闪烁着，他声音里带着笑，可听来却觉得凄凉，“程景，这场赌局，你很划算。”

　　在莫离和我打下那个赌后，莫离就彻底不再属于任何一方，我也是如此。

　　“程景，这次我们来赌命，若你赢了，我这条命自然也就死在林瑾风的刀下了，如若我赢了了，纵使我依旧会死，但有你在黄泉路上陪伴，倒也不会太寂寞。”他语句轻快，“我会沿途留下记号让大皇子过来，或许我还能捡下我这条贱命。若真这样，我也不要你那条命了，逃吧，”他说，带着些惆怅，“他们皇室的事就让他们皇室去争个你死我活吧，我再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若是我输了，你大可告诉他们我沿途一直给大皇子做记号，想必现在大皇子应该带着数万人马在这附近找林瑾风的老巢吧。”

　　我是输了，当我看到那熟悉的笔迹，几个字就将我的生死决定后，我知道，我建造起来的假象在今天，终于崩塌了。

　　我趁着交接换班之际将莫离给放了出来。既然林瑾风他以为我是大皇子的人，那就这样吧，至少，我终于了解到了在他眼里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举足轻重？我讪笑，犹言在耳。

　　在我为莫离解锁铐时，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做的很好，我会和莫离一起逃离那个你争我斗的地方。可没想到，才刚刚走到营地外围，就看到了外面的刀光剑影。

　　如果不是那刺耳的哭声，莫离应该是不会死的。我也不记得当时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抱住小兔崽子的，按道理来说，那时的恨不得想要将他老|子千刀万剐，可我却在听到那哭声时，心如少了些什么惆怅恍然间，就朝小兔崽子发出哭声的地方看过去。

　　我虽然不清明，但经过林允之的一翻提点，我也知道，林瑾风之所以会让我从王府里跑出来，将我接应到这里，完全是为了他这个宝贝儿子。为了他这个宝贝儿子，他不惜让他的原配妻子以身试险，放过我。为了他这个宝贝儿子……

　　莫离本是不会死的。

　　当我抱着小兔崽子回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一条闪着光的刀向我这里刺来。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刀子落在自己身上。再睁开眼一看，只见莫离手中拿着一把刀，手上早已鲜血淋淋，墨红的血一滴滴的朝地下滴着。

　　那时候的我更本就没有发现莫离伤势的眼中，只是单纯的以为只有手掌受伤。

　　那时候我一边忙着加快脚步，一边忙着躲掉追兵。直到确认跑出势力范围内后，我才看到莫离那件精致绣花的蓝色的衫子上布满了深红色的血迹。

　　那本不是多大的伤口，但由于运动，导致伤口裂开病情加大。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依旧明亮了，火红的太阳也高挂在头顶上。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家路边茶摊上停了一辆马车，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莫离一抬上马车，鞭子一抽就跑了起来。好在的是那喝茶的人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跑了一会儿，才听到后面传来的怒骂声。

　　那时候身上还好背着一带行李。想来也怪，当我姐满身是血带着小世子跑到我家时，我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局势不稳定，可是谁又会想到皇上驾崩。

　　那时候亏了我还有一颗闲心让奴婢什么的给我多带些芝麻糕，好到时候跑路时吃，以为不过是大皇子找麻烦，要到城外庄园里避几天。现在想来不觉好笑，我竟然还让他们给我带了不少银子。

　　我驾车带着莫离时，经过一村庄，让村里的大夫包扎一遍后，又在当地人家里买了几身衣服，又开始了马不停蹄。那时候最怕的就是小兔崽子的哭声，所以就找大夫要了几味药，让小兔崽子多睡会儿。后来小兔崽子长大，脑子不如他爹聪明，我就常想是不是那时候喂他吃药给吃坏的。

　　有几次，看到莫离那一张惨白的脸，我几乎要忍不住的脱口而出。林瑾风要杀的，不是他莫离，而是我。死的应该是我，真正被软禁的是他莫离才对。想想也对，林瑾风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终有一天那个地方会被大皇子找出来，与其让莫离呆在营地的帐子里，还不如将莫离关在远离营地的山洞里，至少等大皇子一干人来时，不至于束手就擒，至少还有逃跑的时间……

　　莫离已经不行了，看着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我知道莫离已经不行了。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告诉莫离。虽然我从小没做过坏事，但没想到我一旦做起来竟然是这样的十恶不赦。当莫离的眼终于闭上，白嫩的几乎透明的手无力的垂下时，我终于忍不住内疚的哭起来，这是我自王府逃出来后第一次哭泣。

　　我按照莫离的遗愿，将他火化，将骨灰扔进了河里。

　　我抱着小兔崽子站在河边，看着那条流动的河水，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莫离撑了这么久，不过是为了能够逃出京城，而今这条河水却是向京城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