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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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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和离歌笑进到屋中,才发现男人的狼狈。
满身的风尘、本就不甚整齐的衣服又多破了几处,鞋也被磨得不能看了。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可是……明明如此不堪的模样,怎么还觉得那么……颠倒众生?不同于世俗所推崇的何逊、安仁阴柔的俊美。离歌笑,却是将一个男人所能够拥有的魅力发挥到极致,英雄气、沧桑味,以及……一点点的凌乱。
至今思项羽……
三娘走近离歌笑,想要帮他整理下。不料,手腕却被抓去,然后一瞬之后,自己竟被男人打横抱在身前。
“你……你干什么?”
男人紧了紧手臂,让她窝在怀中最舒服的位置。然后,径直走向房中的床铺。
“喂,你干什么?”三娘轻敲着男人的胸膛。
意外的强势,男人不语、也不为三娘的挣扎所动。轻抿着薄而苍白的唇,眼中除了强硬还有执着。
但是,动作却始终是轻柔的。
三娘感觉自己被轻轻的放在床的内侧,然后男人也跟着倒下,将她圈在自己与床之间。
“你……”已经为人妇,又怎会不知人事。但是……是不是……这个时候……
男人的眼睛直直的死盯着三娘,一瞬不瞬,好像要把她现在的样子刻在脑中一样。看得三娘有些发毛。
“歌……歌笑?”三娘伸出手去要触碰离歌笑。
还未碰到,男人的身子就缓缓的侧倒在了三娘的身旁,头正好靠在了三娘的颈窝上,三娘的发挡住了他的脸,却并不在意。
“歌笑……”
三娘想起来,却被男人忽然伸出的胳膊阻挡住了去路。那手臂轻轻的环住了三娘的身子。
三娘被男人搂在了怀中。
明明该是如此,但是……三娘却觉得,这男人是在向自己撒娇。
好像一瞬间放松下来了,一瞬间释放了所有的疲惫,一下子失掉了所有的力气,连话都懒得再说出一句。
这男人,这男人啊~~
竟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呼扇着一双无辜而可怜的眼睛向她讨怜。好像她要是离开一步,他就能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三娘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心中,却又充满了怜惜,他要在外面关怀世人,那么就让她来关怀这个普通人一面的离歌笑吧。
离歌笑向着三娘的方向又靠了靠,渐渐的呼吸缓慢,趋于均匀。
“你啊,到底赶了几天的路,累成这样,脏成这样。”三娘笑着拉起旁边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不过,算了,今天……就脏着吧。明天再洗好了。”
第二天,晨光已在房中攻城略地,渐渐变得炙热的时候。离歌笑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
是温热的毛巾擦在脸上的感觉,柔软而湿润。
回来的感觉……
早已忘了什么叫归属的自己,也有个能够回来的地方,也能有个等自己的人。
多么,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是几天没洗脸了。”小娘子抱怨着。
男人得逞的一笑,又再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三娘的服务。
“还笑!”
使劲儿一擦,脸上瞬间红了一溜。
却还是笑,好像不疼一样。其实,也真的不疼,这个小女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哪里舍得用力。
“呀……都红了。”小女子自己的喃喃,明明是自己弄的,可是看见男人受伤又自己心疼。唉,这辈子真是被他吃定了。真是,虐待他就是虐待自己,她……真是完了。
男人又是一笑,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三娘已有些显怀的肚子。五个月的身子,已经不能穿以前随意的女侠装。而是普通女子的月白色百褶裙,外罩一件淡藕荷色纱织对襟衫子。掩去了几分的英气,却多了些许的婉约,介于男女之间有些中性气质的美,在这对立的两者之间,达到微妙的平衡。而三娘的肚子则在衫子间若隐若现。
孩子啊……
离歌笑伸出手去,探向三娘的肚子。
就在手刚触碰到的一瞬,忽然,所碰到的地方动了动。
男人一愣,登时一骨碌坐起来,睁大了眼睛,望向三娘。
而三娘也是一愣。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
直到,三娘终于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孩子……动了?”
试探着说,充满了不确定,与未知的……喜悦?
“动了?”
扶着三娘的手臂,让她坐在床沿。
一个月而已,一个月而已。
就算之前小梅的诊断、三娘的嗜睡与孕吐,都只是单方面的告诉他,三娘怀孕了这个事实。
而这一次,却真的……确确实实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再来审视眼前的这个女子,一个月的时间,竟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样貌没有改变,但是气质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多了一份小心,多了一份谨慎,多了一份女性该有的柔美。很难回忆起,之前假小子的样子。
离歌笑让这三娘靠在自己的怀中,手试探着向她的腹探去,手下的温暖与柔软,是三个人的体温。
“经常这样?”还是不放心,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这么动的?刚才惊天动地的一下,真的没有关系么?
“没……这是……第一次。”将手放在男人的手上,到现在依然对于这男人的肆无忌惮不能适应。
“痛么?”
“并不。”比起之前一枝梅出任务时受的伤,这点痛感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何况,这痛是如此的甜蜜。
……
一阵沉默。
离歌笑低头看向怀中的三娘。
“我……回来了。”迟了许久的一声。
“恩,我知道。”……说完之后,笑了。这么……公式化的一句。却依旧让她心中甜甜的,人家所说的甜言蜜语骗死人不偿命,以前的她会嗤之以鼻,现在的她却相信了。
世界上没有一个界定叫做幸福,而实际的幸福其实就在人们自以为无所谓,自以为繁琐冗杂的日常之间。只是,要看人们要如何的看待,如何的评价。是麻木在了这些琐碎之间,还是在这些看似毫无意义之间,发现……那闪耀着光华的,珍珠。
“这些日子,过得怎样。”虽然完整无缺的人已经在眼前,却依旧对已经过去的曾经不放心。以为似乎有一些不合理……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始终缠绕在心间,却又说不出真有什么不对劲。
“很好啊。”已经过去的事情,何必告诉他。三娘下定决心,将鞑靼杀手的事隐瞒下去。反正……她也没事了。明显的……男人不信的眼光,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野性的直觉?她做了什么让他怀疑的事,还是说了什么让他怀疑的话?
当机立断的,三娘转移话题。
“恩……你……想好了没有?”
“什么?”
“名字啊。孩子的。”拉着他放在腹上的手,问。
“名字?”眯着眼睛盯着三娘,这个男人当他怀疑什么的时候就似乎这副表情。
发毛,越来越毛,三娘的心略略发颤。思考着是否要坦白从宽的时候。
“忧。”
“什么?”
“名字啊。”一脸明明是你问的无辜表情。
“优?”
“是忧愁的忧,无论是我,还是你,这一生已经经历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路坎坷,但是现在都已各得其所。而孩子却有他自己未来的路要走。这其间一定会有挫折、有困难。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幸福快乐会在哪里,但是若能远离忧愁,不以忧为忧,那么他的路或许会好走一些,会幸福一些。”
“忧么……”人生不可能会没有忧愁,但是人的心却很重要。如同离歌笑这个名字一般,问心无愧,没有遗憾,就好。只要可以以一颗包容而豁达的心却面对人生的忧愁,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不能改变的呢。
离忧,离忧。原来你叫离忧啊……
三娘与离歌笑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这个时候的离歌笑忘记了一首诗歌。
这首来自远古《诗经》中的诗是这样的——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如果当时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取这个名字,他的人生会更美好……
十年后的离歌笑,在对酒消愁的时候一脸郁闷的回忆着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