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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细嗅蔷薇,独醉;此恨深沉,怎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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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颔了颔首,示意狱卒将他放下来,黑衣人一被放下来便抬起虚浮无力却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皇帝走来,两边的侍卫正准备出手阻拦,不料皇帝只轻轻的抬手,止了侍卫下一步的动作,幽深凉寒的眸盯着一步一步艰难向他走来的黑衣人。
当他走到问审桌面前时,身后已是蜿蜒着一条长长地血迹,触目惊心。
“皇上,如果我告诉你我所隶属的组织,你能不能答应草民一件事?”
黑衣人支着桌,借以支撑将倒的身体,声音沙哑虚弱。
“说。”
“请陛下带我照顾好婉儿。”
黑衣人眼中闪着坚定的神色,直直盯进那如子夜般的黑眸。
就在那一瞬间,似乎达成了一种男人间特有的默契。
“好。”依旧惜字如金。
“陛下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草民相信陛下定会履行诺言。”
皇帝深沉莫测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静待他的下文。
这时黑衣人抬起头,深情的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仿佛那目光能将铜墙铁壁融化,从而到达女子所在的地方。缓缓回转头,说完了“阎魔教”三个字,便以迅雷之势向墙上狠狠撞去,脑浆刹那崩裂,和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下。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带着对妻儿的眷恋不舍渐渐消逝,而他以自己的死换回了妻儿的命,也象自己的组织尽了最后一份忠诚。
皇帝侧眸冷冷的扫了一眼,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就算他不杀他,他任务失败,回去依旧是死路一条。
吩咐一旁的胡通将黑衣人的尸首敛好,护送女子将她丈夫的尸首带回老家安葬,办完这些事后,觅一处安全的住宅安顿女子,每月从他的月供里扣一份银钱抚养女子。
胡通领命退下,皇帝再看了一眼墙角的黑衣人,转身出了囚室,身后,黑衣人的眸光渐渐消散。
这是男人间的默契,他信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牢中的一幕似乎对慕容昭瑜也有些微的触动,远眺凤仪宫射出的朦胧的灯光,唇角上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不管怎样,至少•••她还在世上,还在他身边。
跟在他身后的张公公此时突然失仪的大叫一声,“陛下,你的手•••”
抬起自己的手,下午才换的纱布早已被浸染得通红,此时鲜血正一点一滴向下坠去,许是刚才在天牢中重重拍在桌子上震裂了伤口。
内侍上来,小心的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纱布,露出了手腕上深而长的伤口,狰狞而伤感,
慕容昭瑜兀自望着手腕上的伤口,英俊寒冽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温柔。
换好纱布,又将袖放下来,将手腕遮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便起步向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倾珞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斜阳淡淡的余晖印在脸上,倾世绝立的脸上微微多了几分柔和的光泽,经过二十多天的精心调养,此时倾珞的伤已好了一半,伤口也开始结痂。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有几分落寞与忧伤,四周都是花的海洋,身后垂立着伺候的冰清、玉洁。
慕容昭瑜走过来,冰清、玉洁微微一福便退了下去。
秋千上的女子依旧微眯了双眼看着远方红色的落霞,晚风轻轻扬起她胸前垂落的发丝,美得仿佛坠落凡间的仙子,那般的虚幻与不真实。
看着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裙衫,慕容昭瑜的剑眉微微一皱,眸中的担忧大于本来的责备,转身回到殿内,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件白色的绒毛披风。
温柔的披在她的肩上,复又绕到她的身前半蹲着,给披风结好结,天边夕阳的余晖给这一坐一蹲的人镀上了一层金辉,宛如一幅感人而美好的画卷。
然而秋千上的女子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眸中印着远方灿烂的晚霞,始终不发一言。慕容昭瑜神色未变,依旧温柔的看着她,带着所爱之人还在身边的大幸,带着不再回避的深情,带着只为懂得的温柔•••
缓缓的推起秋千,淡淡的花香萦绕着这一走一坐的两人,四周安静而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花儿都有了湿意,天边已升起了一轮若隐若现的弦月。
有宫女上来禀告晚膳已经准备好。
慕容昭瑜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上前突然将倾珞拦腰一抱,因着太过突然,倾珞禁不住一声低呼,双手条件反射地搂着他的脖子。
慕容昭瑜低低笑着:她脸上除去淡漠终于有了其它表情。
倾珞的眸却在瞬间点燃了怒火,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挣扎着要下来,见没慕容昭瑜没有一丝要放她下来的意思,倾珞准备提起内力,竟不料身子虚弱的连一分内力也提不上来,只好莘莘的放下,任由他抱着进殿。
本想到了内殿他会放她下来,却不料他会径直抱着她坐在主位,自动忽略她脸上的怒色,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神色一派自然。
半响倾珞终于忍不住,声音冰冷刺骨,“放我下来。”
不料慕容昭瑜不怒反笑,英挺的眉目微弯,煞是英俊迷人,“珞儿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倾珞看着他,依旧一片恨意,然而环在她腰上的手,依旧如铁般嵌着。
两人眼眸相对,一个温柔包容,一个恨意森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感觉。
须臾,倾珞终于先开了口,“陛下不放我下来,我就不吃。”
她没有自称“臣妾”,只因他寒了她的心,那夜湖心岛的倾情而奏,触动着她心里最深处的悸动。
如果说她之前动了心却不敢面对,那那无情的一推却是硬生生掐灭了她心里的情愫,她是否是该感谢他?因为她再也不用再潜意识里为难了。
可是,若真的爱了呢?
“你不吃朕就一直抱着。”慕容昭瑜毫不恼怒,相反神情倒是相当愉悦,至少,她今天相对平时的不笑不闹已经有了弥足珍贵的进步。
“你•••”倾珞突然语塞,冰眸中虽依旧是满满的恨意,却无可奈何。
看着她恼怒的样子,慕容昭瑜终于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只要,她不再冷漠,就好。
那种温柔的决绝比愤怒怨恨更让人觉得可怕,前者像是千年的火山,绵长而难以消融,后者是暴虐的火山,恐怖却短暂快速。
感觉腰上一松,倾珞马上站起来,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那种速度,丝毫不像是一个重伤不久的人能做的出来的。
慕容昭瑜也不恼,只静静的看着她,眸中除了隐约的深情,就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吗?至少她这一伤,让他明白了,有些人,早已住进了内心。
是夜,皇帝依旧留宿凤仪宫。
倾珞沐浴完毕后,径直睡在凤床的里侧,背对着外面,泛着冷冷的气息。
感受床侧微微一重,倾珞心里一阵紧张。
看着她独自侧卧的冰冷的背,慕容昭瑜眸光有些复杂,未说一句话,只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复躺回了外侧。
闭着眼,假寐,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动容,却不料,竟渐渐睡了过去。
虽是四月的天气,但夜晚依旧有些浸人的寒冷,倾珞缩着脚,隐隐约约觉得身后有微微的温暖传来,翻过身,神思还兀自沉在梦里,只是伸手将身后的温暖抱住。
慕容昭瑜一怔,借着红纱外透进来的浅浅的烛光,看着身侧兀自往他怀里蹭着的人:黛眉轻皱,已回复了几丝红润的脸上没有平时的冰冷高傲,有的只是惹人怜爱的娇弱。
慕容昭瑜轻轻一笑,柔和了宛如刀刻的轮廓,伸出双臂将她轻柔的拥在怀里,生怕手下一重便惊醒了怀里的人。
倾珞微微嘟着嘴,又向他怀里蹭了蹭。
感受着怀里软若无骨的人对自己的依赖,慕容昭瑜搂着她,呓语般在她耳边低语:“珞儿,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夜风轻轻吹过,似将这话带入了虚无的梦境,若有若无、飘渺虚逸•••
翌日,天已大亮。
倾珞缓缓睁开眼,和往常一样,只剩她一个人躺在床上。
有些疑惑:怎么睡了这么久?
一旁的侍女见她醒来,纷纷上前伺候她更衣梳洗,一条浅紫色的棉质长裙,交襟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兰纹,裙摆上一支梅花旁逸斜出,淡雅高贵。
坐在桌旁准备用早膳,流莺给她乘了一碗碧粳粥,倾珞舀起一勺,慢慢吃着,唇角的弧度,渐渐有了几分冰冷。
这件事,她都差点忘了,这一晃,也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了吧。
依旧不动声色的喝着粥,“这粥是谁做的?”
下面垂立的一个侍女上前答道:“是奴婢。”
流莺在一旁高兴的介绍道:“娘娘,这就是轻羽。”
“哦。”倾珞似恍然大悟,声音夹杂着几丝深沉,“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轻羽抬起头,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倾珞微微笑了笑:竟是个有恃无恐的老手。
这般的镇定,看来她后面的人来头不小,看来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要慢慢等,将那个幕后的人抓出来,杀一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