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恋》长安花落

44、君临炼狱，残酷萧杀

　　慕容昭瑜仿佛没有听到，只怔怔的站立着，眸底一片悲伤，任由手上的血缓缓流下。
　　她是该恨他的，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屋里的人没有觉察到皇帝的到来。
　　在听完倾珞那句咬牙切齿的话时，楚翟温润澄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如果她知道那件事后，她还会恨他吗？
　　需要告诉她真相吗？算了，他们注定是一对敌人，又何必告诉她，让她徒增烦恼想到这里，楚翟温雅的脸上闪过一丝自欺欺人的神色，不告诉她，怎可说他又没有私心呢？
　　思考只是一瞬间，看着依旧泪落不断的倾珞，楚翟只好顺着她的话安慰着。
　　“师兄明白，但要恨他也要先将身子养好，不是吗？”
　　楚翟一边温柔的安慰着，一边将她扶起来靠在榻上，“真儿这么久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不如师兄今日就亲自下厨给真儿做些爱吃的？”
　　此时倾珞已止了汹涌的眼泪，眼眶里一片红润，朝楚翟轻轻的点了点头。
　　楚翟细心的帮她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内殿，在经过皇帝所站的地方时，脚步又微微一凛，却未侧首，半响，继续提步向前。
　　慕容昭瑜一言不发的走进内殿，侧身坐在床沿，看向倾珞的眼神里有几分心疼，几分忧伤，几分···压抑的深情。
　　倾珞侧眸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又冷冷的侧过头看着前方。
　　空气冰冷、沉静、压抑···
　　一直到楚翟进来，两人都没有说任何话，皇帝只紧紧用眸光锁着倾珞，倾珞只紧紧用眸光锁着前方。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滞，时间似乎静止。
　　楚翟看着眼前似乎入了定的两人，眸色一片复杂，半响才低低的咳了一声，这边皇帝才收回沉痛的目光，回头对楚翟道：“皇后这边就有劳楚爱卿了。”说完转身出了殿门，清瘦的背影似乎透着深深的无力。
　　楚翟看着皇帝的背影，眸色依旧复杂。
　　就在倾珞小口小口的喝着粥的时候，玉洁和冰清就来了，玉洁几乎是用冲的速度扑到了床边，拉着倾珞的手，声音哽咽，“娘娘，你终于肯吃东西了，你这些天可把奴婢担心死了。”
　　冰清也站在床侧，擦着眼泪，却不发一言。
　　倾珞微微勾了勾有些僵硬的唇角，这是自她受伤以来玉洁第一次看到她笑。
　　看着倾珞久违的笑，玉洁也禁不住破涕笑着，双手一合，声音无比虔诚，“感谢如来，感谢观音，感谢来来往往的大仙。”
　　这一举动，给压抑安静的寝殿立刻添了几许的轻松。
　　倾珞眼角微微弯起，却未扫去眼底浓浓的哀伤。

　　御书房
　　皇帝负手而立，一身尊贵炫目的帝袍将他衬托得更加的气宇不凡。
　　表情依旧高深莫测，声音寒冽，“查得怎么样了？”
　　胡通双手一揖，语气却有几分为难：“回陛下，几个刺客嘴硬，现在除却知道他们隶属于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外，其他的···还没有什么眉目。”
　　“是嘛。”皇帝剑眉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冷笑，突然回转身，一股高贵威严的霸气自然流露出来，“去天牢。”
　　此处的天牢与上次关倾珞的地方不同，上次关倾珞的牢是专为犯错的皇亲国戚设立，而此处，却是专为死囚而设。
　　四周是厚厚的青砖，没有阳光，只有偶尔置于墙上的几支火把发出跳跃的微光，忽明忽暗的火光在这阴暗潮湿、压抑沉沉的地牢里，更显得阴森恐怖。
　　行走在昏暗的走廊上，两边尽是表情狰狞可怕的死囚，他们抓着铁门，使劲的摇晃着，声音或凄厉、或绝望、或恐惧，伸出枯瘦肮脏的双手，仿佛勾魄的鬼魅，一时间，竟像是处于阴森恐怖的地府。
　　长长的走廊迎面而来的是尊贵炫目的皇帝，对于两边的鬼哭狼嚎视而不见，冷厉威严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走到最后一间囚室，皇帝才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囚室中被捆绑在架子上的三个刺客，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是上面早已浸出斑斑点点的血迹，一头蓬乱的头发低低垂下，遮住了同样低着的头。
　　皇帝宛如刀刃的目光扫过一旁冰冷慑人的刑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缓缓坐在问审桌旁，手悠闲举起，手指向前一勾。
　　一旁的狱卒会意，提起一桶水，“哗”的一声冲到黑衣人的头上。
　　半响，黑衣人悠悠醒转，却依旧垂着头，未发一言。
　　皇帝品着胡通递过来的茶，垂眸低眼，一派闲适，“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黑衣人缓缓抬起头，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你要杀便杀，要刮就刮，关于幕后人，我们是绝对不会说的。”
　　“这样啊。”皇帝冷冽的眼角微弯，手轻轻抚弄着玉冠上垂下的黄色丝络，似是一片闲情。
　　架上的黑衣人不禁一怔：明明是亲切无害的笑，但蕴含着的却似乎是毁灭天地的危险。虽然有些心虚，黑衣人还是硬着头皮，“我们···我们绝对不会说的。”
　　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皇帝依旧笑着，然而下一瞬，表情突然变得阴冷萧杀，手重重一拍，声音冷厉毒辣，“用刑！”
　　皇帝话音刚落，狱卒就执起细长的皮鞭抽了下去，细而韧的皮鞭像一条小蛇在空中重重划过，留下一路的“呜呜”声，最后落在黑衣人的身上。瞬间，血肉横飞，黑衣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皇帝依旧端起茶盅，冷冷的看着一切，薄唇上笑残酷嗜血。
　　银蛇拖着一串血珠在空中“呜咽”作响，残忍而快意。
　　黑衣人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皇上，已昏死两个。”
　　皇帝嘴角衔起一抹凌厉的弧度，目光凛凛，声音却是悠闲无波，“去，解下来，泡进盐池。”
　　那个依旧清醒的黑衣人忍着痛，咬牙切齿，“慕容昭瑜，你好卑鄙。”
　　皇帝缓缓侧眸，冰冷的眸子如刃一般扫过黑衣人，唇角的笑阴狠毒辣，“朕卑鄙？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你可要留口气，不然等会怎么能看到你的妻子惨死在你面前的好景呢？”
　　一席话说完，皇帝兀自抚着手里的茶盅，悠闲得仿佛不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
　　黑衣人蓦然抬头，“你把婉儿怎么样了？”
　　皇帝如子夜的眸中一片从容，“她现在很好，只是···”皇帝顿了顿，突然抬起眸，眼中的寒冽仿佛万年不融的寒冰，“也许你们一家三口会在黄泉下相见了。”
　　黑衣人眸中一片震惊，毫不顾忌抽在身上的鞭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婉儿有身孕了？”
　　寒冽的眸中有一丝痛色，神色微微一怔：是啊，有身孕了，和珞儿一样···
　　见皇帝半天没有作答，黑衣人再次小心开口问道，“是吗？”
　　皇帝收回眸中的痛苦，恢复了之前的寒冽，“朕说过，会让你们一家三口在黄泉下团聚的。”
　　黑衣人神色一怔，脸上划过一股惊喜：一家三口，婉儿真的怀孕了，他深爱的人，有了他的骨肉，可是···现在···
　　半响，黑衣人又沙哑着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皇帝唇角微微一勾，“啪、啪”两声击掌声后，两名狱卒带着一个姿态柔弱、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进了监牢。
　　女子一抬头便看见架在架子上被狠狠抽打着的黑衣人，眸中刹那盈上一片泪，迅速冲上前去，将正轮着鞭子的狱卒推到了一边。
　　众人皆是一惊，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女子扑到男子身上，抱着他，声音悲切，“三郎。”
　　狱卒刚准备上前拉开女子，便被一旁的皇帝喝止住了。
　　子夜般的黑眸有几分意味深长：人生最苦便是生离死别···
　　“三郎，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子扶着男子的脸，早已泣不成声。
　　黑衣人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妻子，眸中的深情竟是要将人融化。
　　“婉儿，我没事。”低头看着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血迹斑驳的脸上漾起一抹幸福甜蜜的笑，声音已是有些虚弱，“婉儿有了我们的孩子了···”
　　女子一边哭一边点头：“嗯，我们的孩子，三郎，是我们的孩子。”
　　一旁的皇帝看着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神色有着真实的沉痛：如果珞儿的孩子还在，现在也到了明显隆起的时候了。
　　压抑着心里撕裂的疼痛，将目光收回，不忍再看。
　　黑衣人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婉儿，我对不起你。”
　　女子心上滑过一丝不祥，突然抬起头，勃然大怒，指着黑衣人骂道：“你胡说，什么对得起与对不起···”怔怔看了半响，再次倚在黑衣人怀里，泪满于眶，“我只要你活下来，三郎，我需要你，孩子也需要父亲···”说到最后，竟已是低低哽咽的乞求。
　　黑衣人的虎目已盈满了泪，低下头，深深的吻着怀里人的额，带着无尽的酸涩、无尽的眷恋、和无尽的不舍，声音温柔，“婉儿，我爱你。”
　　说罢，猛然抬起头，恭敬道：“陛下，请将婉儿带下去。”
　　皇帝眸色有几分明了，吩咐侍卫将死活不走的女子架了下去。
　　看着渐渐消失的女子，黑衣人凛然的虎目里，有泪滑过。
　　空气中只剩的女子痛彻心扉的呼唤：三郎···如此痛彻的声音，让牢中的人心里都忍不住一抽，架上的男子更是泪已爬满了布满鲜血的粗犷的脸，冲淡了那残忍的血色，好半天，一言不发。
　　皇帝也并不着急，冷冽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皇上，草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