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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眉间,蜿蜒永恒,似血梅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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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殿外,看见园中的藤木缠花秋千,眸中闪过了几丝微亮,轻移莲步,慢慢向秋千走去。
坐在秋千上,抬首望入苍穹,满天的繁星在天空中一闪一闪,倾珞眼神有些悠远,细看竟还带了几分忧伤:父王,母后,你们怎么能如此狠心,将真真(她的小名)一个人留在尘世,而自己却在天上无忧幸福。
轻轻晃动秋千,晚风扬起的长长的发丝和淡青色的裙裾,在空中划着寂寥的弧线,轻拂过的风带着兰花清雅的香味萦绕在鼻端,四周一片幽清。
倾珞兀自闭眼在秋千上坐着,眼角,早已蔓延过一道晶莹的曲线。
而刚刚还繁星点点的夜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
玉洁走过来,轻唤道:“娘娘,变天了,回殿吧。”
微微睁开眼,在夜色的掩护下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角,“可不是变天了。”嘴角上扬,却是牵出了一抹悲凉的弧度,“洁儿,去替我拿一壶酒来。”
“娘娘······”玉洁张口欲劝。
“去吧。”清浅无力的声音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压抑了太久,她终是需要发泄一下。
玉洁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离开,一会儿回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瓶“露花白”和一个酒杯,轻轻地将托盘放在石桌上。
秋千上的人看了眼不准备走的玉洁,轻却坚定地开口:“你先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玉洁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秋千上的人,眸中几乎落下泪来:其实她太苦,“公主”的身份没有给她带来快乐,相反的,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压力和责任,少了红颜娇,多了无情恼,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却要背负起复仇与复国两重使命。
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发泄一下或许也是好的,想通这点后,玉洁终于退了下去。
哀伤难断,谁堪?酒未到,花成泪。
空中似乎开始飘起了细雨,独自酌了一杯酒,一口喝尽,望着浓黑的夜幕,心里低低地呼喊着:父王,母后,你们在哪里?你们出来见一见真儿。
眼角,缓缓渗出如明珠的泪滴,似海上鲛人流下的明珠,伤情,无限。
又连续的饮了几杯,甘冽微辣的酒在喉间转了几圈,竟吐了出来,一时未匀过气,直咳得胸中微痛。
“父王,母后,真儿想你们了,真儿真的好想你们······”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带我一起走,要将我独自留在世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般狠心。。。江山他们要,为何还要取人性命······”
“为什么那般狠心,上苍,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狠心!”
倾珞在心里大声的喊着,无声压抑的哭着,眼角的泪如断线的珍珠,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最后索性爬在石桌上,嘤嘤地哭起来。
自诩的坚强,原来也脆弱得可笑。
天空中的细雨越来越密集,柔柔的落在伏在石桌上的人的双肩上,像是母亲的轻抚,带着无限的怜爱和包容,让人如此放心,如此心安。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照着刚经过雨水洗礼的凤仪宫,经过阳光的反射,一颗颗或大或小的雨滴便如明亮夺目的珍珠,散落在花园的各个角落。
一位身穿淡红色宫装的女子站立在殿外,香腮含笑威不露,水眸多情暗流转,光洁的额上顺着伤痕的形状描出的似梅的梅妆,成功掩去了额上的缺陷,也许,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拉了拉高领的衣领,勉强遮住青青紫紫的淤痕,菱唇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慕容昭瑜!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
现在,她不再是昨晚偷泣的柔弱女子,而是重新又站起来的凤倾珞!
皇帝在朝阳殿再一次接见了阿耶保。
慕容昭瑜端坐在上首,眸色深邃幽凉,窥不出一分情绪,看着款款向自己走来红装女子:柔和之中却暗自带了刺人的锐利,什么时候,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同一类人: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
在他面前欠了欠身,声音清越而婉转:“皇上。”
“皇后免礼。”
再次低低一福,便拖着长长的裙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顺了顺长长的衣袖,微笑看着下首的阿耶保,温声开口: “尊使说有礼物要送给本宫?”
“是的,娘娘。”
“不知是何礼物?”
“娘娘请看。”说完,缓缓打开手中的锦盒。
一时之间,大厅生光,竟是一朵用古纹玉雕刻的玉莲花,古纹玉是极为难得之物,手指大的一小块就已经价值千金,而这一朵如真莲大小的玉莲,更是稀世至宝。
而它最值得称道的还是它独有的特性,此玉会在早、中、晚分别显现出玉白、翠碧、湘妃三种颜色,煞是稀奇。
周围也是一片震惊,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皇帝的脸色更加的复杂了:这礼,送得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贵国为何会选择送莲给朕的皇后?”
“回禀陛下,因为在我国人民的眼里,莲是纯洁高雅的象征,与月亮有共同之处,因此大汗以莲赠送给高贵的皇后。”
阿耶保不慌不忙的回道,但蓝眸却闪过一丝异样:真实情况其实并不是大汗相送,而是大殿下私下让他送给皇后的,因着后来情况有变,才以大汗所送礼物为托词,保皇后出狱。
然而最震惊的莫过于倾珞,自她看见那朵玉莲心里便已了然:这礼物怕是真的是厥然送的了,他,竟然还不能释怀。
她和他,其实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在自己四岁的时候曾与母后去过一次厥然,当时的厥然太后正是母后的姑姑,为解凤朝之急,母后带她到厥然借兵,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个长着一双蓝眸,五官立体的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厥然的大殿下----萨迦。
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而他也已二十二岁,还记得他见到她的时候,蓝眸里溢满了难以置信,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忘情的一把将她抱住,大笑着:真真,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那次,她是去商议借军费,充实影卫。
最后一次见到他,她十八岁,他二十五岁。
那次,她去与厥然结盟,结盟的原因便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灭掉天朝。而她走的那天,他做了一件让她震惊的事----他把随身的弯刀赠予了她。
要知道,此举的意思便是赠刀之人想娶这名女子为妻。
只是她以家仇未报为由拒绝了他,但他依旧坚持将刀送给了她,他只说了一句:这把刀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你,凤,倾,珞!
这把刀,现在还放在她篱山的基地。
“皇后对此有什么看法?”皇帝低低地问道,声音难辨喜怒。
半响也没人应答,侧眸一望,发现身边的人正神怔地坐在那里,思绪早已飞了出去。
微微提高了一个音阶,“皇后,有什么看法?”
身边人这才有了反应,淡笑着掩饰了脸上的几丝慌乱,侧头看了一眼皇帝旋即明白,回眸对下首的阿耶保淡然开口:“替本宫谢谢尊国可汗,本宫很喜欢贵国送的礼物。”
“娘娘喜欢,就是厥然的荣幸。”阿耶保答道,弯了弯身,恭敬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