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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节 奉品居四绔首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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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奉品楼“醉香轩”包间内,茶气氲氤,雾色带香。奉品楼乃京城第一大酒楼,是汴梁豪贵常聚之所,金碧辉煌,琼装玉饰,端的画屏敞阁,绯炫渥气。
然奉品楼的掌柜,听得人说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三年前开的这楼,短短几载便叫它成了皇城第一楼,誉满京城。可是,除了这奉品楼的伙计,识他的人是少之又少。而知底细者,更无其人。听闻这“高人”神出鬼没,家财万贯,十分有来头。后来,传乎其神,有人说:夜黑风高之时,亲看那掌柜青面獠牙,一头鬃毛,展翅飞来,原乃天上之人。
毫无疑问,从此以后,奉品楼的生意,更好了。
“这茶泽似碧玉,香如幽兰,乃是上好的‘陇山云雾’。”意色自若地轻抿一口宋翌亲与他倒在黄釉环彩杯中的云英好茶,赵策赞不绝口。
韩栩优雅抚掌笑道:“赵兄虽为生意中人 ,然品质高洁,竟丝毫不染铜臭之气。常言良茶须配懂品之人而不得践踏,如此观来,赵兄堪为人上之人。”原这赵策出府悠哉闲荡,多隐瞒真实身份,与这韩栩结交至今,竟忽悠了他三年也不被察觉。
这厢,赵策含笑摆手:“哪里哪里,赵某不过于场合偏言,供人笑谈罢了。倒是韩兄兰芝常生,赵某是望尘莫及。”
“过誉过誉,韩某微知薄品,倒是赵兄涅而不缁。”韩栩十分谦虚。
宋翌听得头昏脑胀,遂笑意盎然插口道:“二位形容高贵,谈吐不俗,小弟是深感佩服。上次多承两位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鄙人韩栩。”
“在下赵策。”
宋翌笑容依旧:“好名字。却不知二位姓名各是哪两个字?”
“惭愧惭愧,韩某与唐诗人韩栩同名同姓。”
“马服君赵奢同姓,恒王孙策同名。”
宋翌笑道:“真正不错,一个清雅别致,一个恢弘大气。我叫……”
赵韩二人同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介绍了。宋公子尊姓大名,我二人早有耳闻。”
宋翌笑容可掬:“二位从哪听说的?”
赵策唇角轻扬:“你最常去的是哪里,我们就是从哪里听说的。”
“二位也常去青楼?”宋某人眼内灼灼生辉。
赵策面色一凉,清了清嗓子:“我说你那位友人怎么还不来?”
宋翌原还欲跟这两位仁兄探讨一下烟花女子哪个比较美色,忽听门口传来一淡漠之声,清新入耳:“在下来晚了,令诸位久等。”
三人循声望去,见李析立在门口,白衣胜雪,眉色浮烟,眸蕴清冷,款款而立。
赵策微微怔住,旋即面色如常:“你是?”
“在下李析。”
“你真是李析?”不知缘何,他举着茶杯的指头微微一动,看着对方的眼睛,竟有些许的失神。
而此时此刻,韩栩亦是有些出神,觉察出身旁之人的异样,余光有意无意往赵策面上扫过:“有何不妥的么?”
赵策收回眸光,将杯置在桌上,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李析的语气平静得像高山之上一汪无任何波澜的水池:“李某姗姗来迟,自愿罚酒一杯,聊表歉意。”
他话音刚落,宋翌便急不可耐地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早给你备好了,喝罢!”无视其他二人咄咄逼人的鄙视眸光,他又含笑添上一句,“快点。”
见李析将杯中之酒饮尽,韩栩也自斟一杯:“李贤弟果是爽快之人,在下韩栩,敬你一杯。”语毕,闭目一饮而尽。不知缘何,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忽觉有些许的发涩。
李析看他眼眶也有些红了,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不经意的错觉。
赵策也立起身来:“鄙人赵策,也敬贤弟一杯。”
李析讶异道:“赵策?如今的隋阳王也叫赵策,这位仁兄可是与九王齐名了。”
赵策含笑摆手:“岂敢。在下粗鄙之人,那隋阳王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在下怎敢相较?”
宋翌不以为然:“不是我道听途说。那隋阳王是个又黑又矮的胖子,听闻还有断袖之癖,养了许多娈童……啧啧……”
赵策面上一凛,怒道:“你就是道听途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宋翌道:“怡红院、紫香楼的人都这么说。”
韩栩奇怪地瞥一眼赵策:“俗话说‘无穴不来风’。那九王现已二十六岁,却一直未有婚配,也实蹊跷。”
李析颔首:“不无道理。”
赵策面色一度十分难看,干笑了几声,自己一旁倒了三杯酒水喝下。宋翌诧异道:“我们说的是隋阳王,赵兄缘何这样生气?”
赵策极力抑住怒气,没好气道:“又黑又胖?娈童?你们说得我恶心,不说他了,开席开席!”
一时无话。
吃饭之时,韩栩不断殷勤夹菜与李析,关怀倍至:“李贤弟这样瘦,该多吃些肉,胖些好看。”“少喝些酒,酒对身体不好。”“也不妨来些素食,只荤无素不可取。”一度将李析跟前的菜碟堆满,因见李析是用左手使筷,不仅不奇反称赞有加,“好!贤弟不但长相脱俗,连吃个饭也与众不同,越发叫人佩服了。”引得赵宋二人皆止了筷,加上李析,六个眼睛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说我以前怎么没瞧出来,韩兄你还有婆婆妈妈的一面呢?”赵策一旁挖苦讥讽,目光又淡淡地扫在李析面上,“是该多吃些,男儿家长得壮些才拎得起。不过话说回来,李贤弟长得这样清秀,要是个女孩儿该不知迷倒多少佳才俊郎呐!”
宋翌十句话不离本行:“他若真是个女孩儿,必是京城第一名妓。”
李析陡然黑面:“宋世兄,即便李某真是个女子,也不至沦落去青楼为娼罢。”
宋翌不怀好意地笑:“那可难说~~”说话间,忽觉脚尖钻心地疼,破口大骂,“李析,你下脚可真够狠的!不就说了你一句么?”
“是在下踩的,不好意思。”赵策将右脚自宋翌左脚上移开,韩栩将左脚自宋翌右脚上拿开,异口同声道。
宋翌咬牙往地上一瞧,那双金丝纹流福花样的短靴已被踏变形了,不免吃惊:“这可是特贡的鹿皮精制,二位也忒缺德了罢。”
赵策不理,笑向韩栩道:“韩兄好身手呀。”
“你不也是?”两个捧腹大笑。
“这东西世间无二,两位赔钱罢。”宋翌面无表情摊出一手。
韩栩轻哼一声:“不就一双破鞋嘛,我二人先救过你的命,刚好抵了这顿饭钱并这双鞋子。”
赵策哂笑道:“在下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不赔就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