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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节 借寿宴宋析初识 ...

  •   七年后。
      同圻六年七月三十,宋京汴梁,定国将军府。
      当日正是定国将军李密之母李老夫人七十寿宴,又兼其子李析二八生辰。这李府自是人来客往,门庭若市。
      那李密原是武学世家出生,自幼聪敏好学,武艺精湛。年方二八便被举荐为御前侍卫,殚精于力,颇得先逝的宣武帝厚重。因当年各藩作乱,先帝无意间闻其析言战事,见解独到,亲征之时特携其陪同。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先帝驱寇败敌,他立下了不可磨灭之功勋。后又因北晋兴兵一事,他立下了赫赫战功。先帝大喜,特敕封定国将军,官及正一品。他生性豁达,不居功自傲,朝野内外,声望颇高。
      “恭喜恭喜,老夫人寿诞,下官献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来者正是与李密同朝为官,私交甚笃的正二品骁勇将军宋居正。
      李密笑靥相迎:“哪里哪里,张大人忙中抽空前来,已令寒舍蓬筚生辉,岂敢再收厚礼?”
      “李老夫人仙寿,在老夫人跟前下官亦得自称晚辈,大人您就无须客气了。”
      “不敢。不过,宋大人既出此言,老夫少不得含愧收下。”示意身周小厮收下厚礼,李密笑道,“贵公子缘何不一同前来?”
      宋居正往里侧一指:“犬子喜凑热闹,方才已先进去了。”
      李密回首一望,正看到他儿子宋翌在那边,两个脚搁在圆桌上,大摇大摆与人划拳行酒令,不由皱了皱眉头:“你这个儿子……倒是豁达。”
      宋居正赞许地抚须点首:“的确如此。”
      彼时,这二人推来搡去又客气了好一阵,场面功夫一过,那宋居正朝四面顾望几番,压低声音道:“我说李将军,老夫人福禄不浅哪。十六年前那一晚有惊无险,可见其命定百年。当日闻得贵公子同日而诞,可出生没多久就送了一个高人养大,两年前归来至今,也未见其露过面,似有些不合常理呀~~”
      “这个……当年犬子病重垂危,那怪人非要以携此儿作伴十四年交换,方保得我家析儿一条小命。先十四年跟那怪人在武夷山深居浅出,养成极淡泊之性情,喜书琴诗画,厌恶官场俗世……”
      “厌恶官场俗世?这话可不像是我们李大将军嘴里说出来的呀!”宋居正拍手失笑,“我说你一介武官,还有本事养出个文人来?你可知外面怎么议论你那从不出门的孩儿么,都给他取了个诨名叫‘八妹’呢!你今日不趁这个大好机会引他出来令众人过目,你李密这一世英明……啧啧,不是我说……”
      李密神色一凛:“谁敢这样说?”
      “外人都这样说!”
      “那是他们嫉贤妒能,阴险毁谤。我家析儿风流倜傥,实乃人中之龙。”
      宋居正大笑:“若论风流倜傥,我不信这汴梁城中还有人及得过我家翌儿。请恕我直言,李密你要封外人口舌,最好还是……”
      “外人都说什么了?”随着龙拐点地的“嘚嘚”之声,有一着大红福禄锦缎的白发老妇人已行至跟前,见二人怔在那处,她强作和颜一笑,“宋大人有话不妨说来与老身听听,也好叫老身心里明白。方才你说那个什么‘八妹’的,难道与我家析儿有关?”
      显然,宋居正更喜明哲保身:“那个,老夫人恕晚生健忘,方才所言自己亦是记不清了。不过李将军耳力甚好,他该是全听进去了。犬子现已去了内堂,为防生隙,晚生先失陪下。”
      ……
      李府后院。
      “公子,公子,老爷说许你出府了!”有一蓝衣书童疾步穿沿廊而来,气喘吁吁之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亏得今日老夫人大寿,老爷怕惹老人家不高兴,全应承下来。”
      回廊尽处,纤尘不染的一袭雪衣,端于琴几之侧,静似秋潭,宁谧而清淡。他眉目如画,一双漆黑眼眸澄澈在内,闻言止了拨弦:“知道了。”语气波澜不惊,一如既往。
      蓝衣书童似是一楞,怔怔地看着这个抬眉低睫恍若轻云闭月,回眸顾盼似仙临凡世的好看男子:“公子不觉高兴么?外头该有多少好玩的事物,若从此可出了府,凭栏舟曲,每逢开了集,花灯、红球、各色玩意,什么样的没有?”
      他以为,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公子该是冰霜尽释,喜极而泣的,再不然,也该是莞尔开笑,形若秋水的。
      然而,他终是不解。
      那如笔勾勒的唇角,淡淡衔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该高兴。”将结若映霜的细指缓慢覆于弦上,只注目向那远处翠色掩映一处绿竹,“你倒说说,高兴,又该是怎样一番形容?”

      前厅,寿宴已起。
      宾客推杯换盏,酬酢满堂,喜气洋洋。
      女子翩跹起舞,身姿曼妙,籍助酒兴。
      酒意正酣,忽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呼出声:“那人是谁?”
      众人循着他的眸光去瞧,但见那李老夫人左首处坐着一白衣男子,仪态从容,静若处子。他细指纤长,连夹菜抿酒都尽显雅韵,只面上似凝了一层薄冰,冷若寒霜,令人不敢逼视。
      众宾客一时噤若寒蝉,无不暗下感慨:此人若为女子,必令天下粉妆失色。
      席间突然的安静,李老夫人微听细辨,自然是察觉到了。将李析的手儿一牵,她含笑向众人道:“今日老身卑寿,得各位前来相贺,自当感激于心。这是嫡孙李析,今日亦是他的生辰,所以老身特引他出来与众亲朋见面。日后若有可相厚顾之处,还请各位看在老身的面上,多多照拂着些。老身在此先谢过大家了。”
      “原来这位即是令孙,果然一表人才。”
      “果然好相貌,眉目这般清秀。”
      “举止不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万人难比呀。”
      众宾客无不廙敬相应,赞不绝口。李老夫人满面含笑,又言李析年弱,不擅饮酒,令其以茶代酒一一敬各位。
      一时行至宋居正跟前,李析持杯恭额:“愚侄敬宋世伯。”
      “岂敢岂敢。”宋居正执杯相对,笑吟吟观他一番,眼睛瞟向身侧的李密,低着嗓门道,“难得这么个好模样啊,你儿子如此清秀,果然人中之龙。”
      李密也低声道:“比你那儿子好多了不是?”
      “未必。”宋居正撇一撇嘴,转首向身后道,“翌儿过来,敬老夫人李将军一杯。”
      “没见我正喝酒么?”席上一着暗色袍服,年约十七八模样的年轻男子左手摆一摆,右手将杯中酒水饮尽,低声骂了句,接着又推一推身侧的公子哥,“谁输拳了?!有本事再来!”
      无视这边一干人啼笑皆非的眸光,宋居正笑着向他儿子道:“过来,耽搁不了多久。”然后,习惯性地抛出去一个“不听老子的,回去仔细你的皮”的眼神作暗号。
      宋大公子心领神会,心甘情愿地挪步出席。毕竟是见过场面的大户之子,先拱手给老夫人深深作一揖:“见过老太君,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又给李密作揖,“侄儿见过世伯,祝世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密意味深长地怪笑:“贤侄懂事了不少。”
      李老夫人笑:“翌儿一表人才,佳于礼节,一看就招人喜欢。以后有空,也不妨多带我家析儿出去玩儿。我家析儿有不懂的,还要你多多教导于他。”
      宋翌笑着颔首,眼角余光瞅一瞅李析,见他身形纤弱,想起外头那诨号,不由好笑:“早闻贤弟大名,未得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话说,那诨名还是他在青楼消遣时给这素未谋面的“贤弟”取的。
      李析淡淡道:“初次见面,还承蒙宋世兄关照。”
      宋翌嘿嘿一笑,将李析的手一执:“贤弟过来与我一起入座如何?等下我带你去玩儿。”
      李析尽作淡定,犹豫着将手往回一缩:“好。”
      宋翌轻软一笑,附在李析耳畔:“贤弟连手也不给我碰一下,你这么怕羞,难怪外头要叫你‘八妹’呢!”
      眸内似有春水清横,衬了流华月辉,李析淡淡扫一眼他面上,凝神不语。
      宋翌又进一步道:“你长得倒清秀,也不爱说话,跟我家那块木头挺像的,有意思,有意思。”
      李析神色不惊:“在下觉得宋兄才有意思呢,席上赌酒,唯您下腹最多。”
      “贤弟果然慧眼,这赌拳一向是赢者罚酒,我酒已喝足……这你也能看出来?”
      李析稍楞,若有所思点首:“原来如此。”
      宋翌大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头,将他衣袖一拉,李析原想挣脱,耐不住他再三邀请,只得被拉到桌前坐定。
      那宋翌先自倒了两盅酒:“贤弟,这一桌我差不多都赢遍了,再赢下去也无甚意思。要不我二人对酒划拳?”略过该桌上一干人稀奇古怪的眼光,他见李析点头,心头一阵窃喜,“你还不会玩罢?为兄教你!”
      “好,请。”李析礼貌出袖摊手,示意他开始。
      接着,宋翌开始教李析划拳,李析天性灵慧,不多久便学会了。
      接着,二人开始划拳。
      出乎预料,李析被灌了一腹的酒水。
      李析蹙眉:“宋兄不是一向赢的么,又为何输到现在了?”
      宋翌断然没料到他比自己厉害,面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道:“我,我那不是让着你么?”
      桌上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耐不住插口道:“我说二位,行酒令不是输者罚酒的么?宋贤弟你未免太坑人了罢!”
      宋翌急忙掩饰:“一派胡言,贤弟别听他的,他一向是个挑拨离间的奸险小人。”
      那人面色陡变,猛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李析忙立身圆场:“这位兄台息怒,宋世兄只怕是喝多了。”又回首向宋翌,“适才多亏宋兄承让,李某在此谢过。”
      宋翌镇定摇首:“无须客气。”
      此话一出,众人的嘴角皆是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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