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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

  •   “由美子,这周还是去见见这个人吧。”饭桌上,母亲小心翼翼地探问和期待的神情让我又一次意识到,28岁的年纪,原本该是家庭和美,儿女绕膝的年纪了。
      抬头看了眼父亲紧绷的面容,我低下头,含糊地答了一声“嗯。”
      周六的下午,在那家熟悉的咖啡馆里,我喜欢的那个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人坐在了那里,缓缓走过去,略显尴尬的问好,以及十分僵硬地落座后,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或许会和我携手一生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并不是让人一见钟情的惊艳模样,只是和煦的笑容看不出到底在琢磨什么,浅灰色的休闲外套让一副正装打扮的我显得局促而紧张,而他握着咖啡匙在咖啡杯里轻轻搅动的动作也让他整个人显得放松而随意。
      想起母亲在临出门时对我的千叮万嘱,突然觉得好笑。原来,过了25岁的未婚女子,是只能任人挑选而不具有挑选人的资格的。所以,我正襟危坐像个橱窗里的洋娃娃,正接受着对面这个男人仔细而挑剔的目光。
      没有过多的一句话,虽然我装作细细品味着咖啡,却还是感受得到对面打量的目光。相亲的场合也曾出席过几次,只是,我已经不是那些二八年华的少女,需要怯生生地在家长的陪同下前来,我早已失去了那个资格。母亲安排的相亲,从来都是我单刀赴会,但如此尴尬和不安却是头一次。
      手在桌子下握紧了提包的肩带,我想,如果这个人还要这样无礼地巡视,我便会站起身来一走了之,虽然职场已教会了我喜形不于色,但我着实厌恶着这样的待价而沽。
      “呐,由美子姐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耳边突然响起的招呼,就如同天籁一般解救我于不安,侧过脸去抬头一看,呵呵,原来是周助,在他身边,还有佐伯君,佐伯虎次郎。
      与那无礼的相亲对象告辞,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和周助相约的地点。
      到达那里时,周助不见了踪影,只有佐伯君还在那里。见我来到,他站起身来招呼我:“由美子姐姐,这里。”
      疑惑地坐下,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周助的身影,却听得佐伯君解释道:“不二临时有些事去事务所了,怕由美子姐姐过来找不到他就让我在这等着,毕竟,刚才那种情景并不适合给你打电话说明。”
      听见他提及刚才的相亲,我微微有些发窘,说到:“承蒙佐伯君关照了,特意让你在这里等我,真是过意不去。”
      只见坐在对面的佐伯君微微蹙了下眉,轻啜一口咖啡,缓缓对我说:“由美子姐姐,叫我虎次郎就好,以前在大阪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叫的么?”
      是啊,大阪。那时候我们一家还没有搬来东京,周助经常带着同班同学佐伯虎次郎来家里玩,有几次,隔壁的欧巴桑还以为佐伯就是我家的长子了,说是他和我们姐弟三人相处得就跟亲兄妹一样。
      那些毫不掩饰的笑脸似乎就在眼前,然而,透过刚刚端上来的咖啡升起的袅袅的烟,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早已不是那个对我说“由美子姐姐,再给我一块饼干”的小不点了,那沉稳的脸上彰显的是足够的自信,而名牌衬衫上的袖扣也在透露着他的事业有成。放下咖啡杯,我说:“还是叫你佐伯吧。”
      “也好。”干净的回答让我再次体认到了何为职场精英,何为回不去了。
      三言两语地闲聊着,周助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我忍不住问:“周助的工作不顺利么?怎么去了那么久呢?”
      沉默了几秒,佐伯略微无奈地答到:“由美子姐姐,不二周助这个名字可是天才的代名词。”
      是啊,周助从小就被人认为是天才,然而,天才的背后,周助是怎样的付出和努力,却是别人看不到的。或许周助比别人多了些领悟和聪颖,但并不意味着周助有了这些便有了所有。
      两个月来,周助没有向父亲求助,也拒绝了迹部君的帮助,就这样拿着无数的获奖头衔只身进入了东京的摄影界。然而,没有门路,没有人脉,什么都要从头做起,冲着无数的光环,虽然也有不少工作邀约,但那些邀约更多的在于炫耀“XXX奖的获得者为我拍摄的”而不是“欣赏不二周助的摄影技巧和风格”。
      见我沉默着,佐伯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由美子姐姐,不要太担心了,万事开头难。”
      “恩,是呢。”我微微地回应着。
      和佐伯分别后,我回了家,母亲一刻不停地问我相亲的结果,我只能一脸无奈地笑着。我并不能因为和某人喝过一次咖啡便决定和此人共度一生,我也不能因为和某人聊过几句天便能对此人有了很深的印象和了解。母亲这样急不可耐地问我“感觉如何?”“印象可好?”只能让我无比疲累。难道结婚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必须的?
      晚餐之后,和父亲母亲告别,开车回到我的小公寓。平日里,我都会待在自己的公寓里,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和父亲母亲一起晚餐。而周助回来后,我便加大了回家的频率,毕竟,裕太已经在医院实习了,而我的工作又一天到晚到处奔忙着,只有父亲母亲和周助的家,总是让我心惊胆颤着,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到公寓,给周助发了短信,告诉他我已回了公寓。不多时,周助的电话便打来了,“呐,由美子姐姐,今晚我上你那住吧。”
      直觉告诉我,周助肯定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了,我便答道:“好的,我等你。”
      午夜快到了,门铃响起来了,在可视对讲门铃前看到了周助疲惫的脸,我赶忙打开门让周助进来。
      “呐,由美子姐姐,这么容易就放我进来了啊。”一进屋,周助的脸上又挂上了那抹微笑。
      看着他的伪装,再想想他站在门外时候的模样,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他:“给父亲母亲报备过了没有?”
      “呵呵,由美子姐姐当我是小宝宝呢,在外留宿还要给家里报备。”周助的浅笑在我的问话中有一瞬停顿,转眼,又听到他说:“说过了呐。”
      想想也是,周助已经是大人了,总是住在家里和父亲母亲一起也不方便,何况周助的工作也不是朝九晚五的固定作息,或许,我们都把周助定格在了五年前而忘记了周助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天空。
      拿出塔罗牌,对周助说:“呐,要不要姐姐给你占卜一下运势呢?”
      “呵呵,由美子姐姐还在玩塔罗牌啊。”周助的言语间,充满了满满的羡慕,低下头,他喃喃地低语着:“不像我已经放弃网球很久了。”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他几句,还是该装作没有听见继续伪装着姐弟二人的和乐。前者会刺激他的自尊,掀起许多不堪的回忆,而后者,则会让他感觉到孤独与无助。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了。
      “呐,姐姐,给我煮点吃的吧,我饿了。”末了,还是周助适时地转换话题给了我一个台阶顺势而下。
      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罐头和食材,打算为周助简单地煮一碗海鲜面。
      把材料都准备好了,锅子里的水也咕咕地开了,望着不断冲破水面的泡泡,想起之前等周助时那张倒放的魔鬼塔罗牌。
      把面端上桌,周助捧着面吃得欢天喜地,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还以为自己的厨艺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看来,周助的确是饿了。
      “之前怎么不吃饭呢?”我问。
      “呐,为了达到客人的要求,要拍出最好的照片呐,拍完才发觉饿了呐。”周助含糊地答着。
      看着他吃面的样子,我依稀感觉到周助的窘境。或许,是新婚的夫妇要求拍出浓情蜜意,而周助仅仅是用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两手交握去表现却遭遇了客人的百般挑剔认为没有新人的面庞吧,又或许是为了什么演艺公司的艺人拍摄写真集,周助一向被认为是含蓄隽永的拍摄风格与当下的露骨媚俗格格不入而被刁难了吧,又或许……
      这个社会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得奖与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得奖后的利益最大化。对于周助,虽然盛名之下,却很难在面对客户时真正施展自己的想法和才华,说到底,人家只是缺一个炫耀的噱头而不是真的看重照片里沉淀下来的故事和情愫。
      “呵,由美子姐姐的厨艺不错哦,很好吃呢。”我的发呆被周助的赞美打断。
      轻笑着,我走进厨房收拾起来。出来时,看见周助站在阳台上,夜风将他的蜜色头发吹动的飞扬起来,没有开灯的阳台上,客厅里映照过去的灯光将周助的身影或浓或淡地融于周围的夜色之中,举目望去,四周点点的灯光显得迷离而寂寥,而周助的孤独与无助愈发深刻而让我疼痛起来。
      是了,我想起来了,在很多年前,手冢君每次到我家来,几乎都会为周助煮上一碗也是这么简单的海鲜面。只是,那个时候,周助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诚而灿烂,而现在,周助却笑得那么勉强而零落。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担忧,周助回过身来淡淡地对我说:“呐,由美子姐姐,我后天回美国。”顿了一顿,他又补充着:“把毕业的事情整理好之后就正式回来。”
      “恩。”无意识地答着,顺手就给佐伯发了条短信“总觉得周助离我越来越远了”。
      在辗转反侧的床上,期待中的短信回复始终没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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