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关白发人》云鹤衣

7、·第六章· 折翠

　　六
　　“怎么样，你输了。”辛轩低头看着墨羽，心情很好，被柳枝砸中的人刹那间缓过神来，带了几分沮丧，“我请你喝酒。”“好！”转眼间辛轩已经站到了墨羽身前，当先朝天心楼走去，楼里的人也都反应过来，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消失于歌舞乐声。
　　闻着空气里混合了淡淡荼蘼花香的酒香，辛轩回头看墨羽：“真是个好地方，不愧是皇翎首屈一指的酒楼——”“呀，墨公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这位是……”一个利落好听的女声从门里飘出来，辛轩转身看到是一个穿着火红衣衫的美丽女子，笑意盎然地看着墨羽，双眉如墨画的很长，延展出来的全是难以言喻的艳色。
　　一时间辛轩有些发呆，女子却掩口轻笑起来，朝他走过去，墨羽上前两步站到辛轩面前对上女子：“是我朋友，我知道今晚你新酿的酒开坛，所以带他来尝尝，你道是以为我不来了，怎么，没有给我留么？”“瞧你说的这话，墨公子可是我们天心楼的贵客，我能不给你留？”红衣女子原就是天心楼的老板，因酿得一手好酒而闻名于整个帝都，因为酒价不菲，所以平日里来往天心楼的也尽是帝都的达官显贵和慕名而来的各地富商，也正因了这些人的缘故，天心楼从来也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酒楼。
　　她走在最前面，亲自将两人引进酒楼朝着楼上走去，一边吩咐伙计将新酿的酒给送上来，转头瞥一眼辛轩，然后在墨羽耳边轻笑：“什么高贵身份的朋友，墨公子你护得这么紧，难道我还会怎么样不成？”辛轩因见两人走得亲近，便远远跟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因为距离远，女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听不清这红衣女子跟墨羽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墨羽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如老板说笑了。”
　　顺着楼梯走到二楼，辛轩才发觉楼上很是宽阔，相邻的桌椅之间却都被雕花镂空的檀木屏风隔开，也不同于楼下大厅的喧闹，一时之间，顿觉十分的典雅清净，端详着这一层的摆设，辛轩步子顿住，却看墨羽朝他招手：“看什么呢少卿，还不过来？”
　　辛轩笑笑，朝着墨羽走过去，眼角的余光依稀看到隔了几个屏风的后面微微露出了白色的长衫一角，长衫下是一角紫色，他有些迟疑，便问墨羽：“你说我们会不会遇见龙息啊？”“将军？”墨羽刹那的惊愕，转瞬满面的笑容都绽开，他摇头，“你放心好了，不会遇见他的，这么晚了，他怎么可能出来！他不以身作则怎么当我们的表率。”“你们说的可是龙将军？怪不得许久不见墨公子来天心楼，原来是进了龙禁军啊！”如老板又是掩口轻笑，“想必这位公子也是龙禁军的人吧！”她朝着墨羽眨眨漂亮的大眼睛，“龙将军身为龙禁军老大，应该是你们很好的表率，二位公子尽管放心。”
　　正巧伙计将两小坛酒端了上来，墨羽一看就来气了：“我说如老板，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贵客，咱们这么久的交情，你就给我留这么两坛啊！”“这酒后劲儿大着呢，两坛还不够你们喝的啊！”如老板看墨羽咕嘟着掀开酒坛，陪着笑语气放软，“我的墨大公子哎！不是我不想多给你留，只是你们来之前，有两个朋友把多出来的两坛要了。”“哼。”墨羽低哼一声，将手里的酒杯递给辛轩，笑眯眯开口，“尝尝。”
　　辛轩自然地接过去喝了一口，忍不住看向墨羽：“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也非要拉着我出来，果然好酒啊！”“是吧是吧！我猜你也喜欢！”墨羽笑起来，转头看向如老板，“这酒你取名字了么？”
　　见墨羽脸上绽开笑容，如同阳光瞬间融化了冰川，墨羽本来就极为英俊，这一笑，竟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冷漠，如老板正看着他发呆，猛然间见他转过头来问自己，便打量起那个能够令墨羽如此改变的少年，只见他端着酒静静坐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丝毫不见平日里那些贵族公子的奢靡气息，清清淡淡的却是风采天成，堪当是芝兰玉树般的人。
　　她无缘由的想起了方才在大厅门口看到的树端谪仙般的少年，不由笑起来：“当然有名字了，这酒的名字便是‘折翠’。”“折翠？”却是辛轩开口，“为什么是这样的名字？”“这酒最适合少年子弟喝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鲜衣怒马折青翠，怎么不适合呢？喝过折翠，便铭记一生最美的回忆，过去多少年后，你们如果还能一起再来，我就不会给你们喝这酒啦！”“当然还会一起再来的！”墨羽喝了口酒，看向辛轩，似乎急于求证，“少卿，你说是不是？”如老板见辛轩低头不语，怕墨羽难堪于是便不再多说，低低头走开了，见不远处的隔间里有人招招手，她便轻步朝那里走去。
　　“如老板你说我坏话啊！”隔间里紫衣白衫的年轻男子轻轻笑了两声“以为隔了这么远，我听不到么？你知道我在这里，还说那什么表率的话，袁朗你评评理，该不该罚如老板喝杯酒？”对面的武士笑着点头，“老大说该罚自然就该罚了！如老板就喝一杯吧！”“我以为你会向着我说两句呢，没想到还是你们家将军更亲近啊！真是伤心！”如老板做了个痛心的表情，自己倒了杯酒，笑容明丽，“不过能够得龙将军请酒，整个卿国，恐怕我还是第一人吧！”
　　干脆利落的喝净了杯中的酒，如老板低头看着龙息俊美异常的脸，莫名有些心跳，谁都知道卿国的龙将军容貌之俊美罕有人比，不像刚才那个少年，他的俊美里掺杂了更多神秘的气息，时刻都魅惑着人心，让人看他一眼再难转过头去。
　　大概也只有袁朗那样直楞的人不受影响吧！如老板突然笑了笑弯下腰去，贴近龙息耳畔，轻轻道：“你放心，我可没有告诉那两个少年你在这里！”“如老板一向懂得察言观色。”龙息嘴角浮出一丝轻笑，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艳女子，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没料到平日里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龙将军会拉自己，如老板失去平衡，嘴一张还未惊叫出来就跌进了龙息怀里。
　　龙息轻笑着低头吻上了如老板的嘴唇，将她的惊呼压了下去，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吓人，对面坐着喝酒的袁朗愣了愣，转而便当两人空气一般，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单手支着下巴，袁朗右手将杯酒轻轻倒扣在桌上，拈了跟筷子，眉头一挑便看向吻着如老板的龙息，一言不发，直到龙息抬起头来，放开如老板，“怎么了？”“老大，没酒了。”袁朗抓抓头发，似乎颇为苦恼，“你知道的，属下也不想打扰你。”
　　龙息看向如老板，只见如老板尚处于惊愕状态，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于是龙息便笑了，摸摸自己嘴唇，“如老板还不满意？”陡然间如老板的脸上红了起来，嗔道，“要酒是没有了！”也不等龙息再说什么，便急匆匆转身去了，好似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一样。
　　龙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依旧是有些懒懒散散的伸手端起自己的酒杯，突然又顿住了，看向对面的手下，“袁朗，你把酒都喝了？没酒了唉！”“……”袁朗终于无奈的一口气叹了出来。
　　转头看着外面的月色，龙息突然不再说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虽然神情还是懒懒散散的，但是袁朗分明是在他眼眸中看到了难以明了的郁悒。
　　“袁朗？”
　　“嗯？”
　　“没酒了。”

作者有话说

　　笑尽一杯酒，知我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