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汐色》墨白颜淡

55、南下

　　云心阁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王婉好不容易撑过了这一年，生下了二皇子。齐天霁很是高兴，攒升王婉为云妃，满了百日后，给孩子赐名齐云琅，又召回了他同母弟弟齐天霰的师父云霭道人为其师。同时，封归来的齐天霰为贤王，统领礼部。
　　朝堂和后宫同时风起云涌，斗得不可开交，忙坏了一干人。这天齐天霰一进御书房的门，就毫无形象可言地扑进了一旁的软榻里，直挺挺地装尸体。这与他在外严谨的名声完全不符的行为惊得服侍的苏子颇有些魂不附体的感觉，目瞪口呆的他在听见齐天霰下一句话后更是被雷得里外俱焦。
　　“二哥，累死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老魏那狐狸侄子一直给我下绊子，偏偏你提拔他！我不干了！我要回漠北！”齐天霰这话就和撒娇一样，听得齐天昱一阵好笑：“别说得你有多委屈一样，在外头逍遥了十来年，你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了了？那魏小狐狸不过就是会贪点小便宜罢了，你还会对付不过来？少在这装了。”
　　齐天霰就蔫吧了，把脸埋进被窝里闷闷地哼了一声，不再搭理齐天昱。漠北多好啊，虽然说风是大了些，不时还要风餐露宿，但总好过在这里和人玩心计斗阴谋。师父说得没错，京城果然是个不好玩的地方，他闷闷地想。
　　齐天霁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断他们的闹腾，而是在一旁翻阅着卷宗，不时用笔批注，眉间是少有的温情。这般兄弟亲密无间的场景，终归不会长久。一纸调令就在他的手边，这一调，齐天昱就要奔赴南方，没个两三年是回不了京城了。
　　他叹了口气，最近确实做得太过了。他的手中，还没有足够的筹码供他同他们斗。王婉已经是自顾不暇，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受到了几十次明枪暗箭，若不是有云霭道人顾着齐云琅，怕是早就让人得手了吧。他还是太冲动了。明知道就算是牺牲了王婉母子也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却还是将她们推进了危机之中。这样的行为，不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夫君，都是极不负责任的。他恨自己的无力，更在内心深深恐惧着，生怕齐云琅变成下一个自己。
　　齐天昱看他心不在焉，也猜到了一两分，停下了打闹，问齐天霰道：“河渊的公主过来和亲的事礼部办得怎么样了？”
　　齐天霰一看这是说到正事了，也正色道：“河渊是想快一点，可怎么说两个国家联姻也是个大事，总得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啊。”他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两分阴险来。好好准备，说好听了是尊重河渊，说不好听些就是在拖。河渊吃了个暗亏，却还要在明面上感谢璃月的重视，这招不可谓不阴险。
　　齐天霁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齐天昱道：“昱，你父王也一把年纪了，你去华城把他换回来养老怎样？天高皇帝远的日子可比一直拘在京城里好过多了，听说江南那边的女子也都是柔情似水，你是不是该让叔王抱孙了？”
　　齐天昱没有丝毫意外，睨着他笑道：“我还说你什么时候会把心思打到我身上呢。去就去呗，不过也难为你舍得了西北。魏斐那人是个人才，可惜生在了魏家。”
　　齐天霁也笑了，“就知道瞒不过你。”他抛过手边的圣旨，“收拾收拾，叔王的请命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这几天就要过来，你准备准备，这一路估计不太好走。”
　　“知道啦！”齐天昱抛下这句话，就带着圣旨出了御书房。回到王府，他还是忍不住淡淡的离愁。这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家，而三天后，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三日后，安璃王的请旨到达京城，齐天霁顺水推舟准了齐天昱的请命，命其南下接替安璃王回京养老。齐天昱不过是个从小才学不精的纨绔子弟，这让兰魏两家都很高兴，觉得这是个掌控南方兵权的好机会，几乎没有反对的意见，但都同时要求齐天霁同时安排自家的子弟，齐天霁本来是不会允许的，但考虑到他之前的举动已经触犯了兰魏两大世家的根本利益，眼下不该再为这些小事触怒他们，只能同意了这一提案。
　　齐天昱对此很不满，但也只能忍。在他们没有彻底扳倒这些世家的力量之前，只能在不触怒他们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争取自己的利益罢了。他很清楚，齐天霁在他身上下了多大的赌注。南方的兵权一直就掌握在齐景行的手中，这些长期在外驻扎的军队是真正在刀尖上舔过血的铁军。和京城的禁卫军或者是京畿军不同，他们不是权势可以折服的，他们只服从有本事有才能的将领，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心中认定的将领无视朝廷的命令，收服这样一群军人，不是单有才华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如果齐天昱丢掉这些人的认可，不单是南路军会落入世家的掌控之中，璃月的边境安全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一场豪赌。
　　压力让齐天昱的心情一路上都很低迷，整个人也因为这种气场而有了一份同往日里的玩世不恭不同的犀利。他也发觉了跟在兰魏子弟身边那些管事不同往日的目光，但也没太在意。他的伪装早就该脱去了，他索性也不再遮掩，脱胎换骨般的改变让兰世静和魏城贤大呼失策。
　　这么多年来他们居然都被两个孩子骗了，是该说齐天霁和齐天昱伪装得太好，还是该说他们在权力顶峰滞留了太久，太过轻视了呢？这么多年他们都只顾着和秦远晟斗法，竟然没有想到，秦远晟怎么会为了一个没有前途的君王搭上所有的身家？
　　而齐天昱自小与秦文愈关系好，他必然受到秦远晟的影响，能够伪装这么多年而没有露出破绽的人，在玩弄权谋这一点上又怎么会是傻瓜？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兰世静和魏城贤都作出了一个这样的判断，齐天昱不除，南路军必然没有他们的一杯羹。
　　齐天昱离京不过十日，就开始遭到了死士的追杀。这些死士来自不同的派系，除了齐天昱是他们的共同目标之外，他们还打着结果对方子弟的算盘，攻击齐天昱的同时，还向对方下手，南下的行程被一路的混乱厮杀搅得完全脱离了当初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