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汐色》墨白颜淡

41、漫雪

　　皇宫的这个冬天很热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鸡飞狗跳。
　　太后入冬后得了场风寒，本来是调养几日就没问题的小病，却一直绵延了近三个月，直到腊月中旬时才好了些。本来太医院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时候，入宫最久的一个赵嫔忽然就疯了，一直嚷嚷着说她看见鬼魂了，说有冤魂来找她索命了。
　　这赵嫔也不是什么得宠的妃子，只是她十四岁入宫到如今也是在皇帝身边待得最久的一个女人，齐天霁虽然不怎么重视她，也没有直接不搭不理，隔上那么半个多月总会去看看。这一疯，赵嫔也着实很让太医院为难。治吧，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谁也没那个把握可以治得好，不治呢，齐天霁这边也不好交代。就在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对策来的时候，齐天霁一道口谕，直接就把这赵嫔从摇清殿侧殿搬进了隔壁的冷宫。
　　本来以为这样这个年也就平平安安过了，刚出旧年没几日，宫里就传出谣言，那赵嫔是被人下了魔魇，这才疯了的。紧接着，谣言就传到了齐天霁耳朵里，他下令彻查。第二天，有人在赵嫔之前住的院角挖出一个下降用的小人，要知道皇宫里对这等巫魔之事最是忌讳，太后也就直接介入了，本来是有人怀疑过魏清许的，可她平日里名声是极好的，陷害赵嫔对她也没有好处，查了半个月，太后也就不揪着她不放了。
　　继续查下去的时候，却不知事为了什么，事情忽然间就不了了之了，齐天霁也很快忘了这回事，只是冷宫里又多了个可怜的女人而已。
　　正月二十，魏相的表侄女杨昭仪生下了齐天霁的长女。这是齐天霁的第一个孩子，但由于杨昭仪并不受齐天霁的喜欢，这位承天帝的长公主连名字也只是随意取了个纱字，并不是这一辈该有的王字旁。
　　就在长公主出生后不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吴才人和云嫔王婉先后有了身孕。齐天霁没表现出多大的欢喜，照例把那才人攒升成了美人，王婉却仍然是一个云嫔，住在没人关注的云心阁里。
　　那才人觉得出头之日到了，整日里趾高气昂地逛园子，对碰上的其他妃子显摆，还问内务府要了不少昭仪等级才能用的东西，好似自己就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一般。
　　这种行为显然是极傻的，兰梓琴和一干妃嫔全都恨得牙痒痒，尤其是荣宠颇多但却一直没能怀孕的兰梓琴，更是嫉妒得直怄酸水。
　　树大招风，那吴才人的行为相比于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王婉来说也太张狂了些，何况王婉虽然没有齐天霁撑腰，但王家也是璃月的四大世家之一，其的势力还是很强大的，几乎也就仅次于两相和太尉，也没什么人敢明着动她。
　　可吴才人就不同了，她惹恼了兰家，必然是没有好下场的。刚进二月，她就险些流产，经过了这一次教训，她倒是收敛不少，行事也格外小心了，之后其他人居然没有寻到任何下手的机会，这倒是出乎了王婉一干聪明人的意料。
　　怀孕是件辛苦的差事，这是王婉这两个月来最大的感想。她就不明白了，只是肚子里多了块肉，为什么就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日整日的犯恶心，家中嫂嫂怀孕的时候是胖了不少，而她，只是小腹凸出了一点，整个人却瘦了一大圈。
　　大概，是因为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了吧。
　　她，不爱齐天霁。
　　齐天霁，亦不爱她。
　　爱情对他和她都是奢望。
　　还记得她第一次侍寝时，两人都是沉默的，她痛得眼泪直流，却闭着眼咬紧唇死死不肯出声。还没等他结束，她就直接昏了过去。之后的几次，感觉很奇怪，身体不痛了，可也没有传言中的欢愉，更不要说□□，就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齐天霁偶尔会到她这里坐一会儿，什么都不说，只是坐着喝茶，或喝酒。她从来不问出了什么事，她知道，他的寂寞，没有人可以分享，他的痛苦，不允许其他人看见。
　　她是突然间昏倒的，醒来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她诊脉，齐天霁坐在一边，然后她就听见太医谄笑着说出了她怀孕一个半月的事。当时她看见了齐天霁的表情，不得不说，那表情很古怪，他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就和便秘一样憋得慌。
　　而她自己的表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和齐天霁之间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他和他们血脉相连，是他们之间斩不断的联系。他，现在正在她腹中。一个半月，连看都看不出来。
　　太医大概也是觉得气氛不对，匆匆开了药方就一溜烟跑了，留下王婉和齐天霁继续沉默。
　　良久，齐天霁忽然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去摸她的肚子，快要碰到的时候又忽然收了回去，问她，“朕能摸摸吗？”她点头，温热的手小心翼翼地盖上她的小腹，带着一丝颤抖。她的心，忽然就有一丝悸动，但瞬间，又静了。
　　许久，齐天霁嘀咕一声，“怎么不动啊？”
　　王婉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嫂嫂说过孩子要六个月以后才会动的。”
　　齐天霁的脸色更古怪了，他收回手，盯她许久，道：“这个孩子，朕要你平安的生下来。”
　　王婉就敛了笑意，垂首道，“臣妾明白了。”
　　臣妾一词就意味着，他是她的君，然后才是夫。
　　随后的两个月她吐得昏天暗地，夜里也睡不安稳，但还要提一百个小心来保护这个折磨人的孩子。齐天霁也很担心，安插了不少心腹进云心阁，就是为了保孩子一个周全。有一次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好似看见了齐天霁，他盯着她，神色复杂，可白天，他从来没来过，她明白，这是在保护她的孩子，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是在保护她。
　　她，是那样胆怯，胆怯到都没有勇气，放任自己的一颗心，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