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焰灭》李少秋

10、第 10 章

　　一个护卫惊叫着从上空掉了下来，陈潘迅速闪到一处绝壁的凹处。护卫砸到石头，瞪着一双凸出的眼珠子，鲜血淋淋地翻滚下来，人应该当场死亡，只是四肢还在轻微地抽搐着。
　　上面还在接二连三地掉人，生命结束的惨叫充斥在耳中，人命在这里一文不值。
　　陈潘看得想吐。虽然知道这里是狩猎场，也有被杀和杀人的准备，但是，当他真的看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以这样悲惨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他根本无法觉得理所当然。
　　就在不久前，阿拉乙不知和亚利亚达成了什么共识，他举着亚利亚，双臂用力，居然把亚利亚甩了上去！接着亚利亚借力在石壁上蹬了两下，轻松地上到了大岩石上，一把将大胖子推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不要说胖子，就是陈潘也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他们的力量吗？简直就不像是人。
　　上面掉下来的人有些还没有死，躺在地上哀哀惨叫。阿拉乙走过去，拔出他们身上的刀剑，在他们的哀叫中一刀砍出。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陈潘握紧拳头。在他以前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害怕吗？”耳畔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克利斯在旁边闭目养神。
　　陈潘紧抿着唇。
　　克利斯仍然闭着眼，“你要知道，这里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
　　沉默片刻，陈潘低声说到，“我知道。”
　　克利斯笑了，他睁开眼，金红色的瞳孔对着陈潘，缓缓说，“慢慢就习惯了。”
　　他说完这句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习惯？
　　陈潘沉默，这种事会习惯吗？
　　习惯了杀人的人，是什么？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陈潘不由疑惑，在出城那天，全程鸡蛋西红柿的欢迎仪式他还记忆犹新。看来他们不是普通地“受欢迎”。
　　陈潘又想起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因为犯了大罪被投进监狱，后来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进了狩猎场，好像只要过了狩猎场这关就可以摆脱罪状。
　　可是在相处的时间里，他们又似乎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团长，这个死胖子还活着。”阿拉乙的声音引开了他的思绪。
　　“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循声望去，那个攻击他们的胖子正在地上惨叫着，他的腿似乎断了，巨大的身体只能在地上恐惧地蠕动。
　　刚才他所站的位置不是很高，加上他全身厚厚的脂肪，从岩石上摔下来只是摔断了一条腿而已。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几人的对手，于是静静地躺在地上装死。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克利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冷冷地盯着这个胖子。
　　“求你们！不要杀我！”胖子满脸血污，杀猪一般惨叫。
　　绝壁传来响动，一个身影如同飞猿，敏捷地跳了下来。
　　“团长，搞——定！”亚利亚开心地拍拍手，扫视间看到地上的胖子，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他还没死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胖子叫得更凄惨了。
　　克利斯冷冰冰地盯着胖子因恐惧变形的脸，伸出手。阿拉乙将剑交到他手上。
　　克利斯举起剑。
　　“等等！”两声阻止同时发出。
　　克利斯侧头，陈潘和路易斯走了过来。
　　陈潘目光冷静，因亲眼目睹一场屠杀的激动褪去。在这个没有真实感的世界里，他决定将这里当成一场仿真游戏。
　　是的，这只是一场游戏。
　　死人是很正常的。一点儿都不可怕。一点儿都不该受到谴责。
　　不是被杀就是杀人。别无选择。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陈潘垂下眼，走到胖子身边，蹲下身子。
　　“你的理由？”克利斯在上方问到。
　　“我需要他做我的解药。”陈潘回答，他拉过胖子的手，去探看他的脉搏。胖子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拼命挣扎。
　　“解药？”
　　“我要他帮我把水蛭引出来。”
　　克利斯露出点儿微笑，收起剑，转头看路易斯，“你又是什么原因？”
　　“我们需要他把我们带出狩猎场。”路易斯冷冷地说到，他看着陈潘的动作，“你要怎么做？不要弄死他。”
　　陈潘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
　　路易斯皱眉，刚要走过去阻止，被克利斯阻止了。
　　路易斯用眼神询问。
　　“我们欠这孩子一个情。就把这胖子给他吧。”
　　如果不是陈潘把艾薇儿带来，估计他们现在还被困在沼泽里。路易斯闻言，顿住脚步，默认了陈潘的行为。
　　几人一起兴致盎然地围观这孩子怎么把那种恶毒的水蛭引出来。
　　陈潘其实也不知道这么做管不管用，他以前从老人那里听到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姑娘在原野里口渴了，就直接从田地里取水喝，可是她喝的水里，有水蛭的卵。结果姑娘回家没几天，突然腹中绞痛，仿佛有东西在里面叮咬。姑娘的母亲知道了她喝水的事，猜测她身体里有水蛭，于是把她带到鸡窝。鸡窝里有一只母鸡在孵蛋，已经孵了十几天了。母亲把母鸡赶走，将鸡窝里的蛋全弄碎，让姑娘坐在上面。孵了十几天的鸡蛋里已经有了小鸡的胚胎，被弄碎后特别腥臭。水蛭闻到这股腥味儿，于是就从姑娘的下方钻了出来，姑娘得救了。
　　那时陈潘把这件事当做奇闻异事，因为太过奇异，他记忆犹新。而现在，他决定试上一试。
　　把鸡蛋弄碎是为了露出腥味儿引诱水蛭，那直接用人的鲜血，也有可能把水蛭引出来。陈潘抓住胖子的手，找到了他的脉搏。他拿出从尸体上摸下来的箭，在胖子的手腕上扎了一个孔。
　　胖子杀猪般惨叫。
　　“别动！再动现在就杀了你！”陈潘恐吓到，胖子果然不敢再乱动了，只是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陈潘身体里的水蛭没进去多久，应该还没产卵，还来得及。水蛭进入人体便会不停地钻洞找血液，而人体的脂肪会阻挡它们一会儿，而且在人体内部，血液反而不能像胖子那样流得那么汹涌，水蛭有很大的可能被引出来。
　　陈潘想着，将胖子血淋淋的手放到自己腰部被咬的地方静静等待。
　　温热的鲜血静静地流淌着，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儿。对人来说，可能这股腥味儿不是很重，但是对有些物种，就算是很淡的血腥味儿都能刺激它们。
　　陈潘静静等待。他已经想好了。反正这里肯定不是他所在的世界，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如果这次水蛭取不出来，那么他就自杀。
　　与其时刻担忧什么时候水蛭从身体里爬出来，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这种游戏……他不想玩了！
　　隐隐地，他甚至有些期待水蛭不出来。
　　所以，他现在非常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忽然，他觉得腰部很痒，这种痒是从内部扩散出来的，陈潘一阵欣喜。
　　看来有效！
　　这阵瘙痒逐渐往外围靠近，越到外围，越是瘙痒得厉害。看来是离血腥味近了，水蛭被刺激得乱动。
　　陈潘盯着自己的腰部，屏息等待。过了片刻，那处被咬的地方冒出一颗血珠，随着那颗血珠的涌出，一个黑色的物体探出柔软的前端，软绵绵的，让鸡皮疙瘩直冒。
　　胖子吓得大叫，拼命想收回手。陈潘死死握着他的手臂，不敢放松。他生怕好不容易出来的水蛭又缩回去。
　　“不要乱动哟。”亚利亚一脚将胖子踩住，眼睛里满是凛冽的杀意。
　　胖子凄惨地在地上拼命摇头。
　　“看来要出来了。”克利斯略微惊讶地挑挑眉，原本他想用另一种方法把小孩体内的水蛭弄出来。不过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水蛭终于从陈潘体内钻出，后端还在陈潘体内，前端已经钻进胖子的手臂里，不一会儿，就完全钻进了手臂的伤口中。
　　陈潘松了口气，放开胖子的手。
　　“呵呵，没想到你还挺有用的嘛。”亚利亚移开脚，冲胖子微笑。
　　胖子只是恐惧地握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惨叫，没有人能看到软软的活物钻进自己的身体里还无动于衷的。
　　“他有用的地方还多着呢。”路易斯看陈潘结束，抬步走了过来，弯下腰，对胖子说，“水蛭钻进你身体了，过不了多久，它就会产很多的卵，孵很多的小水蛭，然后吸干你的血，从身体内部钻出来……”
　　每说一句，胖子的脸就扭曲一分，听到后来，他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在那儿大张着口，拼命喘气。
　　“不过……”路易斯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说到，“我可以救你。”
　　胖子求救的眼神投向他。
　　路易斯微笑，“刚才你看到了菲罗克斯把水蛭取出来的方法对吗？”
　　胖子点头。
　　“不过……”路易斯顿住，胖子焦急地问到，“不过什么？”
　　“不过那只水蛭在菲罗克斯体内有一段时间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要产卵了。而你呢……”路易斯冷笑，“可能等不了有人来救你了。”
　　“那怎么办？”胖子惨叫。
　　“很好办啊。”路易斯凑近他，“只要我们伪装成你的护卫队，你带着我们出去，我们给你抓一个人来怎么样？”
　　胖子眼神闪烁。
　　路易斯再接再厉，“你要想想，你的护卫队都死光了，你自己想抓人，恐怕很有难度吧？况且，狩猎场这么危险，别的狩猎者一不小心手滑了，误杀了你怎么办？”
　　胖子犹豫起来。
　　“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只是想出去，需要你带我们，我们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安全护送你到终点，你看，我们双方都不吃亏。”亚利亚也劝到。
　　胖子非常动摇。
　　确实，他现在一无所有，又受了伤，根本无法狩猎，狩猎场这么危险，说不定会遇上猛兽毒虫，那时候没有护卫的自己肯定无法安全逃出。
　　“他不答应，现在就杀了他！”克利斯冷哼。
　　“我答应我答应！”胖子立即投降。
　　“那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克利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埃罗。”胖子小心翼翼地瞅了克利斯一眼，轻声说到。这个红发的男人虽然从始至终都没动手，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仍然让人胆战心惊。
　　“那么埃罗先生，我们的协议就此成立。”克利斯走过来伸出手，胖子战战兢兢地伸出肥厚的手掌，两人在空中对击了一下。

　　一行人将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身上，把脸涂花，将脖子上的项圈隐藏住，再拿了些称手的武器，便爬过堵在峡谷前方的石头山，一路往出口奔跑。胖子因为腿被摔断了，由阿拉乙背着，一路哼哼唧唧。
　　陈潘跟在克利斯身后，克利斯有意无意放慢脚步，让陈潘能跟上他的速度。陈潘望着前方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内心涌起来的想要变强的决心。
　　只有变强，才能生存，才不会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如果……
　　陈潘不由想，如果自己很强，那么，是不是可以一直跟着他们？
　　峡谷的出口不一会儿就出现在眼前，可以从山谷的裂缝中看到外面葱葱郁郁的树林，树木高大茂盛，枝叶相当厚实浓密。当几人跑进去的时候，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恩德他们好像就在块地区狩猎。”胖子在阿拉乙背上提醒，“他擅长陷阱，要小心。”
　　几人心里记下，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在丛林里，谁也没发现，阿拉乙背上的胖子，眼中闪过一道邪恶的光。走了片刻，树林里出现了两条路，路上的足迹都比较新鲜。
　　“你知道安全道路吗？”路易斯问胖子。
　　“知道，往左边走。”胖子指了指其中一条小路。
　　“右边。”陈潘突然说。
　　众人不由望向陈潘。
　　“左边才是安全的！”胖子立即大嚷，阿拉乙突然将他摔在地上，疼得他惨叫。
　　“如果你再说谎，小心我们现在就杀了你。”路易斯目光森冷，胖子吓得拖着腿往后缩。
　　“我、我没说谎。”胖子大着胆子反驳。
　　路易斯冷笑着对他，背对着陈潘突然问到，“为什么会是右边？”
　　陈潘愣了愣，还没回答，胖子又嚷起来：“为什么？右边那边明显有很多人动过的痕迹，左边草还好好的。”
　　陈潘看看路易斯又看看克利斯，他们都没有阻止的意思，就继续说到，“因为要做陷阱，肯定不可避免地触碰周围的事物，就算再怎么掩盖都无法掩盖住痕迹。”陈潘指着左边说，“那边的草明显是被挖过来放在那里的，所以那边应该设置了陷阱。”说着，他走过去，提起一簇草，草很轻巧地连着地皮被提了起来。
　　很明显吗？胖子心中很惊异，要不是事先知道那条路是恩德的地盘，他看不出来这条路有什么异常。
　　路易斯皱皱眉，他走过去一看，发现了那堆草丛中混有只生长在阴湿地方的植物，而那团地方明显被阳光直射，显然那些草是被人特意移栽过来的。他不由转头看了陈潘一眼，这个孩子，观察力似乎很强。
　　对陈潘来说，因为帮人做过草坪，所以才能发觉这里的异常。他拿开那些草，赫然发现了一个大坑，坑里全是尖锐的刺刀，如果人掉下去，肯定被刺成刺猬。他退开一步，心里有些后怕。
　　“你是不是很想死？”看到那个大坑，阿拉乙大怒，踹了胖子一脚。克利斯目光森冷，几步跨过来，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扬起朝胖子刺去。
　　“不不不！我没有骗你们！”胖子被吓得大叫，“虽然这条道路是恩德的狩猎地，但过了恩德的地盘后，这个方向上的狩猎者会少一些，而且这条路也是离终点最近的路。”
　　听到胖子的解释，克利斯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加快了速度，狠狠地往胖子扎去。
　　“哇啊啊——！！”胖子惨叫着扭动身子，避无可避地看着匕首在视野中放大。然而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匕首划过一道弧线，噗地一声扎入身边的泥地里。
　　胖子满头大汗，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生死关头打转了一圈，胖子的胆差点儿没吓破。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爱有多深恨恨就有多深？嗯？”克利斯抽出匕首，挑起胖子的下巴，笑眯眯地问到。
　　胖子汗流浃背，现在克利斯说什么他都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胖子猛摇头。
　　克利斯用匕首拍拍他的脸，“如果你敢耍花样，那就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了。”
　　克利斯金红色的瞳孔让胖子呼吸困难，从这个男人的眼里，他看到了自己一瞬间碎裂成块、血肉模糊的样子！这个认知让胖子拼命地摇头，像是要把头都甩掉似的。
　　“走吧。”路易斯冷哼一声，当先往左边小路走去。
　　胖子老老实实地趴在阿拉乙背上，由于他对恩德的陷阱有印象，所以几人能正确地绕开那些陷阱，穿越丛林来到一处高地。这处高地上全是巨大的树木，最小的一棵的树干也有小孩怀抱那么粗。
　　“这里有什么陷阱？”每到一个地方，阿拉乙都会问。
　　“没有。”胖子摇摇头。
　　阿拉乙背着他走在前面，刚跨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上空突然掉下一排带尖刺的树排。
　　“后退！”路易斯叫到。
　　阿拉乙背着一个大胖子，身体很不灵活，眼看就要躲不过，克利斯冲上去，抽出匕首堪堪抵住了一道尖刺的尖端。然树排巨大的下摆力仍然让他的脚连连后滑，在地面上画出两道直线。阿拉乙趁这个机会退到后面。
　　胖子在看到树排袭来时惨叫连连，现在到了安全地方，连忙撇清关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住嘴！”陈潘被他叫得厌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眼光让胖子立即噤声。
　　树排终于止住，陈潘终于松了口气，他刚上前一步，有人比他更快。
　　“你没事吧？”路易斯和亚利亚闪到克利斯身边，关切地问到。
　　“没有。”克利斯将匕首放回腰间，回身问胖子，“解释。”
　　而在这一刻，陈潘心中忽然闪过一道警讯，他立即大叫，“小心！”
　　心字尾音还未落，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簌簌地射来好几只闪着寒光的利箭。在树排前的三人立即往两边闪开。
　　然而陈潘心中的警讯不仅没褪去，反而叫得更厉害了。
　　在哪里？危险在哪里？陈潘全身肌肉绷紧。
　　眼角看到一点寒光，箭对着的方向……
　　克利斯！
　　噗！利箭刺入人体的声音。
　　“菲罗克斯？”克利斯跳过来抓住了另一只射来的箭，他刚刚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反应。菲罗克斯跳出来挡了一箭，给了他缓冲的时间，他反手将手中的箭挥手往来的方向射去，有人惨叫一声。
　　“恩德！我是埃罗！”胖子反应也快，连忙大声叫到，“不要射箭！”
　　周围陷入沉寂，不一会儿，窸窸窣窣地从陈潘所对的方向走出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是护卫的打扮。
　　陈潘痛得嘴唇苍白，刚刚他来不及细想之下冲出去，箭扎入了肩膀。还好，只是扎到肩膀。
　　“我们到后面去。”克利斯轻轻扶起他，走到阿拉乙的后面。亚利亚和路易斯也退到了阿拉乙身后，看到负伤的陈潘，目光微闪。陈潘冲他们微微摇头，他们松了一口气。
　　阿拉乙背着埃罗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