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祭》T-sky

2、2.杀机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欢迎您光临罗马，‘魔术师’殿下，可惜——我却不能亲自去迎接您。”从墙角旁款款走出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女人把手搭在男人肩上，殷勤地说，“听说…您最近带来了一个小家伙…”她灵动的绿眼睛朝爱德华的方向瞟去。
　　绅士文雅地回话说：“有很多事是我们想不到的…”女人注意到他习惯于卷烟的右手吃惊的震动了一下，不由得眯缝起眼睛，“‘控偶师’殿下也来了吗？”
　　“说得好哇——有很多事是我们料想不到的。”黑暗中响起一个恶作剧般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处站着一位漂亮的年轻人，他夸张地皱起眉头，“您说是吧？”
　　女人转向爱德华，“在此，我还要请教这位的尊姓大名…”她的身体虽然面对那个叫爱德华的年轻人，目光却停留在魔术师身上。
　　“这还是头一次与您正式会晤呢——伯爵夫人——或者应该说——亲爱的艾德莉安娜？”年轻人谦恭地说，他轻轻握住伯爵夫人的手，文雅地映上一吻。
　　“哎呀，那还真是荣幸…”伯爵夫人雍容大度地勾了勾嘴角，“还没请教您的名字呢。”
　　“叫我爱德华…”年轻人大胆而有分寸地碰了碰伯爵夫人的手，“沿途充满了美景，邂逅您这样美貌的女士真是荣幸…”
　　“不敢…”女人转身面对魔术师，脸上带着婉约的笑容，“长途跋涉，辛苦您了。”
　　“哪里——旅途中充满了风景，以及…一些预想不到的事…”绅士文雅的回话，双手不自然地深深插入了裤袋中。
　　“什么预想不到的事……单单是魔术师你个人兴趣的问题罢了吧？”被称做控偶师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魔术师的话，“不过，站在这里也是无聊。”
　　“哎呀，‘控偶师’殿下想换个地方说话吗？我看…这里也不大方便，不如到对角街的酒吧里去吧，我在那里有一个认识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话，他会给我们安排一个说话的地方…”伯爵夫人轻启朱唇，向茶色头发的年轻人点头示意，仿佛在安慰一个在撒娇的可爱孩子。
　　“爱德华先生，您的全名只是叫爱德华吗？”女人仿佛无心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妩媚的眼神懒洋洋地在乌发的年轻人身上打转。
　　年轻人报以得体的微笑，“是的，如您所见，我就是爱德华。”
　　女人的手臂轻巧地攀上了他的肩膀，“要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呢？”
　　“噢，那就请您随便选择一个您所喜欢的名字来称呼我吧——要是，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柔和的表情浮上了年轻人的脸，那双深邃的黑眼睛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光。
　　“哦，是这样啊…”贵妇人眯缝着眼睛说，“马车已经来了…我们上车吧，到了酒吧，您可要好好告诉我您的来历啊。”来历那两个字她似乎无意地加了重音。
　　爱德华笑了笑，默不做声地观察着已经坐在车上的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来，坐在我旁边吧，先生。您可是我的贵客啊…”女人近乎温柔地低语着只有他们才能听清的话。
　　爱德华掀起大衣下摆，不失礼仪地鞠了个躬，接着坐在了马车上。马车上的帘幕拉了下来。嗒嗒嗒，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车轮压在街道上的声音，马车驶入了越来越暗的巷口。

　　“这里怎么样？”酒吧幽暗的光线下，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着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狭小的角落里传出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伯爵夫人还是那样会选地方，确实，这是个谈话的好场所。”
　　“‘魔术师’殿下也这样认为吗？对了…”伯爵夫人凑近他，“可否告诉我您是怎样认识爱德华先生的？我想这一定是一段不寻常的经历吧。”她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灵动的眼睛转了一圈，像是一个在等大人说故事的孩子。
　　“当然没有问题，伯爵夫人。”绅士交插着十指，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他的话……是我在罗马认识的。”
　　“哦，那…真是太失敬了…居然一直没有您的消息，看来您已经达到罗马很久了，‘魔术师’殿下。”
　　“这样的话，还真令人感到困惑啊……我想我抵达罗马的事已经通知了吧？”
　　“如果让您感到不快的话，还请您原谅…接下来，我们还是继续聊聊您在罗马认识的这个年轻人的事吧…他…是…”贵妇人揣摩着魔术师的表情，带着疑问的口吻缓缓地说道。
　　“如您所见，他并不是吸血鬼…”魔术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也不是人类…”
　　“那——我可以理解为您的朋友咯？”
　　“哦，这样啊——也可以这么说…”魔术师啜了一口酒，点着了雪茄，轻轻吐出一片紫烟。
　　茶色头发的年轻人有些好笑地看着绅士的反应，端起酒杯晃了晃，“何必这么说呢……不仅仅是认识吧。”
　　“哦？‘控偶师’殿下是怎么想的？”贵妇人的唇畔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
　　“……话说回来，伯爵夫人，是不是有个麻烦人物也到了罗马呢？”
　　“您指的是‘弟弟阁下’吗？‘控偶师’殿下。”女人关心地看着茶色头发的年轻人。
　　“如果几位不介意的话，我先回避一下…”爱德华站起来，微微弯下腰，朝伯爵夫人鞠了个躬，托起了女人的手，接着他脸上泛起了温柔的微笑，“亲爱的艾德莉安娜，您知道我不是‘蔷薇十字骑士团’的人…”
　　女人掩饰住内心的诧异，那个年轻人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时候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秘密。她咯咯地笑起来，“您还真见外啊…那您去吧，附近有家餐馆，味道不错，要不要我帮您联系一下？”
　　“那——就谢谢您了。”年轻人握住女人的手，吻了一下，“不过…我有地方去，亲爱的艾德莉安娜。”年轻人一笑，空出一只手用力一挥，化成浅白色的火花，和酒吧里幽暗的灯光融为了一体。
　　“哼哼，既不站在短生种的立场上，也不站在长生种的立场上；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既不属于教廷，也不属于我们‘蔷薇十字骑士团’，这位爱德华先生还真来得挺蹊跷的……”女人看着在空气中消散的火花，发出恶毒的笑声，她舔了舔嘴唇，“‘魔术师’殿下，他到底是谁呢？您…不应该保密吧。莫非…他是您的朋友吗？”
　　“这您就弄错了，伯爵夫人。不过——我可以向您透露一点，那个年轻人是命运送给‘蔷薇十字骑士团’的珍贵礼物……”
　　“珍贵礼物？您说笑了。那是一匹驽马，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马鞭和马刺啊…”茶色头发的年轻人貌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把手支在腰上。
　　“‘控偶师’殿下还是那么淘气啊…您预备好了什么吗？”
　　“我动了点手脚哦。”控偶师说，他手中有一条长长的，头发般的细丝在幽暗的灯光下隐约发光。
　　“哦，那样就更有趣了。不知那位爱德华先生会做何感想？”
　　“这样啊，那应该说恭喜咯？”
　　“说恭喜？听起来好像是不满啊，控偶师…”魔术师拿起雪茄，静静地抽了一口，“接下来我有需要赶去的地方。可以的话，请您安置好控偶师，好吗？伯爵夫人。”他文雅地朝贵妇人点了点头，把半截雪茄掐灭了。黑衣男子的影子慢慢缩短，魔术师正从足尖起被它吞噬。
　　“当然没问题…”女人端起酒杯，示意般地和空气碰了碰，“但是您独身一人真的没问题吗？”
　　“谢谢您的好意。”魔术师鞠了一个躬，他的身影渐渐被阴影所埋没，终于变薄消失了。
　　“还真慌张啊，那个魔术师…”女人的嘴角弯成了不祥的新月。
　　“没办法，因为那是跟弟弟阁下有关的事…因为——对于他来说，亚伯·奈特罗德是世界上第二大重要的存在哦。”茶色头发的年轻人甚感无趣地说道，“这个世界中让他感到重要的东西，只有那位大人而已，那位大人对‘弟弟阁下’甚是执着……他变得慌张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贵妇人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重又变得谦恭，“那样啊——您不反对继续陪我聊聊吧…”她温柔地贴近年轻人，嘴角边挂着一抹亲昵的微笑，“能稍微帮我个小忙吗？‘控偶师’殿下。”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年轻人挥挥手，懒洋洋地答应道。

　　“晚安，神父大人。”一个人影从黑暗的回廊里冒了出来。
　　银发神父举起手枪，“请您投降，坎柏菲先生。”亚伯看着眼睛放光微笑着的魔术师，锁紧了眉头。
　　面对神父的威吓，魔术师仍旧保持着柔和的神态，眼底流露出一种极具感染力的能将人看透似的微笑。他不知何时已将两手举过头顶，“那么，如果你希望的话，投降也未尝不可，不过…这样你可以接受吗？”与脸上挂满疑虑的神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魔术师在一旁镇静地吐着烟圈。他一边叼着一根细长的雪茄，悠闲地吸着，一边给神父耐心地说明他的意图，像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他的脸上挂满了微笑。
　　“不管怎么说，我是一个杀了许多重要人物的男人。可惜，死者只能保持沉默了，但是，对于这种残酷的事，你真的想保持沉默吗？你不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拯救——”
　　“够了！”但是，神父并不想开枪，“不过确实有一件事要借助你的力量，抵抗运动组织在哪里？坎柏菲先生。”
　　“抵抗运动组织？”现在轮到坎柏菲抑制住自己的意外之情，认真思索问题了。他夹着细长的雪茄，专心地思考着，“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神父大人？”魔术师不露声色地问。
　　“不要装疯卖傻！”亚伯的声音变得相当粗暴了。但是任凭神父凶神恶煞的盘问，魔术师依然不紧不慢，若无其事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魔术师突然像发觉到什么事似的，挥舞着手指嘟哝起来，“真不愧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那样来吧。”
　　“你在自言自语地唠叨什么啊！快点告诉我！”
　　“很遗憾，神父大人，今晚可能不能让您得偿所愿了……啊——请您别误解我的意思，我并非是讨厌听到别的什么东西。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情况啊。”坎柏菲摇摇脑袋，好像还十分诚实的补充说明他生来就从不撒谎。
　　“说到抵抗运动组织他们的老窝啊，其实我是知道的，我带您去找他们怎么样？不过，在我做此事之前，我必须和抵抗运动组织他们联系，交涉，并且，将他们一网打尽和将危险武器排除也是你的工作吧。”魔术师慢慢张开了圈套。
　　黑发男人暂且将话头打住，利用确认沉默不语的亚伯意思的一瞬间，提出建议：“当然，无论您相信我还是不相信，都取决于神父您的意见。相信我然后守卫这座城市也好，在这里将我枪毙，为民除害也好……一切都请您自由决断。”
　　“……我知道了……”亚伯回答得很勉强，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将枪口垂了下去，“那么，你跟我一起来吧……不过另一方面，这次你如果中途变卦的话，那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嗯，我明白，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也不知是不是揣摩到了神父复杂的内心世界，魔术师向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就好像一个忠实的管家对主子那样鞠了一躬。

　　“主君…您找我吗…”茶色头发的男人打开了一间密室，他的声音里含着敬畏。
　　“过来，狄特。”没有一点邪气，清澄的声音——如果说天使真的存在的话，肯定会发出这种声音，“我的弟弟，亲爱的亚伯怎么样了？”
　　“如果说到他的话……算是一个半路变得聪明的孩子吧……我最讨厌这样的孩子了……”控偶师充满魅力的咖啡色眸子里闪着柔和的光。
　　“哦？”发出声音的人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金发下面的面孔非常端正，但也说不上是绝世美人。浮现在他脸上的是略带悲伤而又清丽的微笑，这是从人类这种生物所带的血腥味中全部解放出来的微笑。年轻人面带这种表情，缓缓伸出了手，安慰似地看向控偶师，“好了，维尔。”
　　茶色头发的年轻人谦恭地托起主人伸向他的手，“他实在是个粗心大意的孩子，看到那样的他，就忍不住想戏弄一下……”貌美的控偶师绽开了无邪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仰望着自己的主人，似乎在问‘这样做对吗’。
　　“可别做得过分啊——亚伯，好可怜啊！他，从小就是一个很没有福分的孩子……对于他的不幸，我一直觉得他可怜，可怜得不得了。”站着的年轻人脸上落下透明的泪水，“那是过了多久呢，上百年的时间，一直让他孤独一个人……但是，我再也不会让他孤单一人了……”似乎经过了数百年时间，终于看到了分离的上半身——带着这样的喜悦与悲伤，发出颤抖的声音。
　　“那么…”控偶师蹙起了眉头，轻轻伸出手，温柔地拭去挂在年轻人脸上的泪水，用舌尖津津有味地舔着被泪水沾湿的指尖，“要不要杀了他？主上。”
　　“但是经过数百年后再会，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站着的年轻人温柔地垂下眼睑，“但是，也不错。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再去照顾他了，这样也就没有那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