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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再次睁开双眼,又已是另一番天地。

      身上有很多酸痛,阳子边挣扎著站起来,边打量著这个全黑的空间,直到视线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我还没怎么你了就怕成这样,堂堂一国之君,怎会如此地不中用?”男子轻笑。

      阳子沉默著,早已不会为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而大惊小怪了。
      她强按下自己焦躁不安的心,顾盼之即已经确定了夕子不在身边。

      “你在找什么?”男子的口气不带著丝毫的好奇。

      “明知顾问,”阳子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夕子她,和你是一伙的吧!”

      “原来你不笨吗?倒是我小看你了!”男子语带嘲讽,“那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夕子的?”

      阳子冷静道,“对夕子的印象,是从我得病以后开始的,伴随著那些奇妙的梦,还有夕子那总是一语双关的口气。再退一万步说,试问小小的一个宫女,又怎么会有胆量拐带主上出宫呢?”

      男子笑意加深,第一次给了阳子些许赞赏的目光。

      但阳子冷冷地回绝了他的好意,她冷笑道,“别把我当成白痴了!”

      男子闻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在这种境遇下还敢用如此的语气反驳我,你不仅不笨,而且还相当有胆识,我真是没看错你啊!那你说说看,既然你明知有诈,为何还同意和夕子出宫呢?”

      阳子扬眉,“不跟著夕子,又怎么能见得到你呢?”

      “口气还真伟大啊,”男子依旧笑著,“难道你就不怕吗?”

      “怕,我当然怕,我一直怕到现在,你不是一直都看见了吗?”

      “那你还.......”

      “怕又怎样,不怕又怎样,许多事情不是怕就能解决的!”

      “说得好,说得很好。”男子赞许道,“如果什么事情你都能这么干脆,那就不用我亲自出面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阳子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我,我并不想怎么样。我只是一个看戏的人,只不过是这戏演得越来越不合我胃口了,”男子随意一笑,“所以我要用我的力量去改变这个剧本。”

      “看戏。”阳子愤恨道,“你把我当什么?”

      “别拿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男子挑眉,“我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的。庆国的这场好戏已经演了两代王朝了,我只是希望你善始善终而已。不要辜负我对你的希望。”

      “那........”,阳子挑衅似的直视著他,“那你希望我演出什么样的结局?”

      “哈........那,你就自己去琢磨吧!”男子放声大笑。

      ~~~~~~~~~~~~

      “那我的病,也是因为你吗?”阳子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你说呢......”男子意味深长地反驳。

      “回答我!”阳子正色道。

      男子沉下脸,“夕子不是早跟你说过吗,你想要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会病倒,又在梦里看见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著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明白。”

      “难道不是因为你.......”阳子争辩道。

      “其实若不是因为你的软弱和犹豫,我也不会对你有如此的期待。”男子打断她,“好戏既然开了头,我就不容许让它平淡收场。牺牲一两个国家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就象舒觉,她在庆的人民眼里是个疯狂到残忍的女人,但在我眼里,却是一个带给我许多快乐的好演员。所以我很喜欢她,特地留她在我身边为我办事。她,倒还蛮争气的。”

      阳子不由地颤抖著,咬牙道“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男子戏谑地笑了,“这真是个新鲜的称呼。其实你也和我一样,如果你容许自己的故事平淡收场,又怎么会得心病,又怎么会让我有可趁之机。你,也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吗?”

      “我,我.......”阳子固执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
      失控的情绪带动著颤栗的音调,却止步在这个“我”字,消声灭迹了。
      我什么,我怎么了,阳子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我,我真的,是这样吗.......”即使是喃喃的低语在这静谧的世界里也显得如此刺耳,阳子甚至被自己声音的凄凉而吓了一跳。

      ~~~~~~~~~~~~~~~

      “天快亮了呀,是该让你回去的时候了。”男子的声音就这么忽然灌进了阳子的耳朵,她抬头,目光迎上一只手掌,按上她的额头。

      一阵晕眩,阳子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重力的支配下直直地向后倒下,却意外地迎上一双温柔的手。朦胧中她勉强撑开眼帘。她看见她,挣扎著终于咬牙喊出她的名字,“夕子,你........”

      伸手扶住阳子的少女默不做声,低垂著的双眼注视著那张说不清是恨是怒的脸,渐渐地归于平静。

      “你带她回去吧,她应该是晕过去了。”男子无谓地耸耸肩,吩咐著夕子。

      “是。”夕子顺从地回答道,眼中含的,却是隐隐的怨气。

      男子了然于心,“怎么,你还怪我忽然出现搅了你的计划吗?”

      “不,没有!”夕子轻声回答,双手却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哼,谅你也不敢。”男子傲慢地丢下这句,转身离开。

      夕子扶住昏睡的阳子,望着远去的男子的背影,在灯火阑珊中晃了晃,消失不见了。她有些悲哀又有些不安。看着怀中的女子,即使昏迷却依然隐含著愤恨的神采。

      她怜惜地为阳子抹去脸上的水滴,却是一颗一颗总也抹不完。她伸手向自己的眼眶探去,在苍白的指尖轻触到自己软弱的证据时,她更肆无忌惮地号啕大哭起来。

      “该哭的是你啊,阳子。”她自嘲般对著坏中人自言自语,“所以,就让我代你一起哭吧。”

      .............................................................

      黑,好黑啊。黑暗的东西其实总是令我安心。它温柔地藏起我的赤色的长发,遮盖起我碧绿的眼眸,在它的庇护下,我是平凡的,亦是幸福的。

      但总有那么一双手,它轻轻一触,拉开了我不想点燃的那盏灯。

      .............................................................

      醒来的时候,依然是一片黑暗。

      阳子静默在这片暗色中,久久没有出声。

      她环顾著四周,明白自己是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怎么回来的?她不知道,所有的记忆都嘎然而止在夕子的脸旁一闪而过,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夕子不身边,但依然有人守侯在她的床头。

      感觉到锦被上的重力,阳子侧身望去,于是看见那即使是黑暗中也依然显眼的长发。点点的金光,如同鬼魅的萤火缠上了她的心头。

      她怔怔地看着他,那张何其英俊的脸,就那样因为困顿而倒头歇息在她的床边。

      他也会为她担心吗,他也是在乎她的吗,

      阳子冷冷地笑了,却又禁不住流下泪来。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她淡淡地吟出这一句,泪水划下脸旁,落在了床边人的手背上。

      感觉到水滴的划落,景麒的手不由地动了动,整个人也随之清醒了起来。他直起身的,微微皱眉,可能还在埋怨著自己怎么睡著了吧。

      他振作精神地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幽暗中闪著碧绿的光芒。

      “主上,您醒了呀。”景麒恭敬地开口,却难掩霎时的惊喜与欣慰。

      阳子默不做答,她抬眼看了看那张衬在黑暗中却带著丝丝微笑的脸,随即把目光牢牢地定在了他的双手上,那依然紧紧按在她锦被上的白皙的双手。

      阳子的脸上漾开一个奇异的笑容,她怔怔地看着那双手,宛若两朵夜放的睡莲般,蜿蜒的根须深深扎入她的心里,扎得她痛彻心扉。

      “啊!”一声惊呼。

      顺著阳子迥然的目光探去,景麒猛然缩回双手,仿佛是触犯了不可逾越的禁忌。他神色尴尬,连连后退了几步,依旧恭敬道,“失礼了!”

      “的确是失礼了哟。”阳子抬眼看他,目光追随著他那刻意没入暗色中的脸,忽地掩口轻笑,“而且,景麒,你脸红了哟,”

      “这.....”景麒哑口无言,他更刻意地深深垂下头去,心中却泛起隐隐的不安。

      “干吗这么拘谨,你不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吗。”阳子依旧浅笑著,口气若有似无带著淡淡的调侃。

      “主上。”景麒惊讶著,觉得眼前的女子忽地陌生了起来,他楞楞地不知如何回应,终于忍不住抬头,阳子已翻身起床,随手取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似是对著窗外的明月发呆,忽又开口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夕子送主上回来的,夕子私自带主上出宫,还让主上遇险,人已经被押在牢里了。”

      “我明白了。”阳子似是幽幽叹了口气,“去安排一下,我要去牢里见她!”

      “可是主上!”景麒出言阻止,“天牢不该是您去的地方,如果您想审问她的话,臣可以命人把她押上来。”

      “我有说要审问她吗?”阳子的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我有话要和她说,但不要有任何人在场,你也一样,只管安排就是!”

      景麒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不由地握紧了拳头,最后只能妥协地答应道,“臣,明白了。”

      “很好。”阳子点了点头。

      ~~~~~~~~~~~~~~~

      景麒的眼睛暗淡下来。

      压抑的气氛渗透在每一寸空间里。久久的沉默,景麒握拳的手从未松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依然执著地看着她,而她,亦是执著地只是留了一个倔强的背影给他,痴痴地对著月亮,不曾回头。

      终于,他投降了。

      “主上,臣告退。”他转身,决心不再留恋那个背影。

      但意外地,那个背影却出声挽留了他。

      “景麒,你说,”阳子轻唤著,止住了景麒离去的脚步,“人的一生,是不是天注定的?”

      景麒皱眉,不明白阳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人的一生,其实无关于他的喜怒哀乐,”阳子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天上要他怎么做,他就应该怎么做,不是吗?”

      “这,当然不是!”景麒断然回答道,“人的一生是应该忠于自我的,主上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吗!”

      “是吗?”阳子放肆地笑起,“原来我以前是这么想的呀,以为可以忠于自我,为所欲为,却还是被自己内心的包袱困住了,真是,真是天真得很,傻得很啊!”

      “主上,你究竟怎么了?”景麒的脸因恐惧而扭曲起来。

      “我很好啊,你看不出,我很清醒吗?”阳子说著,抬手胡乱地抹了抹脸,“那景麒,告诉我,你忠于的是什么?”

      “庆国!”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

      “很好。”阳子赞许道,随即淡淡吐出一句,“那我呢?”

      景麒不由地紧张起来,良久才回答道,“臣忠于庆,自然也是忠于主上的。”

      “那,我和庆,哪里一个对你更重要呢!或者说,”阳子的语气微微颤抖起来,“景麒,你忠于自我地回答我,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的存在对于你,究竟意味著什么?”

      颤抖的尾音飘荡在空中,久久未能散去。景麒迟迟没有回答,阳子的心渐渐下沉著。

      她抱住自己发颤的身体,十指深深在手臂上留下暗红的掐痕。

      滴滴的水声划开静谧的空间。景麒诧异地抬头,意识到那是阳子的泪水。

      他的心顿时宛如刀绞,“主上,阳子.......”他在心中默念着,渐渐泛起了一股熟悉的温柔之情。

      每当她沮丧,每当她失落,他都不曾亲自陪在她身边。远远地看着她,双手用力按著胸口,竭尽理智地按耐著自己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是从不轻易哭泣的呀,”景麒的心中喃喃著,不经意间,有什么东西霎时破裂开来,心中翻滚的浪潮好似久困的蝴蝶般期望着破茧而出。

      他僵硬的身体深吸一口气,颤著苍白的嘴唇,“阳子,我..........”

      “够了!”女子尖利的喊声无情地打断了他,略带哭腔的声音倾泻而出,“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了!”

      “阳子,”景麒急切地抢白道,“我......”

      “退下!”完全漠视了景麒称呼的改变,阳子严厉冷漠的命令如倾盆的冰水浇在了景麒火热的心上,景麒一时百口莫辩,舌头仿佛打结般,身体却固执地不肯离去。

      “退下,你听到没!”阳子几乎是用叫的重复著她的命令,盛怒的她忽地转过身,右手一挥。

      瓷器的花瓶倒在地上,瞬时碎成了千片万片,发了尖利地仿佛尖叫般绝望的声响。

      “出去出去,我求你了!”阳子不顾满脸触目惊心的泪痕,狠狠盯著景麒的脸,空洞的双眼宛如凝聚了翻涌的旋涡,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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