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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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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瑛子。”在一同去买和果子的路上,长野的青梅竹马兼损友浅草和子按上好友的肩亲昵地耳语。“听说你那优秀的表哥回来了?”
长野点点头。“嗯,前日回来的。——话说回来……”
“什么?”浅草伸手勾起少女的鬓发揽到她耳后,犹如一个贴心的姐姐。
“别靠得这么近啊,我现在可是穿着男装诶!”一把将正毛手毛脚的友人推离警戒范围,红着脸的长野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而松了一口气。“我的性向一直都很正常的。”
浅草抿起嘴淡笑。“这么急着拒绝我啊……果然是受不住我的诱惑么?”
“才不是呢!”
“好啦不开玩笑了。”看着长野宛若一只炸毛的猫,心情愉悦的浅草拍拍她的脑袋。“放心吧,我只对男人感兴趣。”
顿时被拉响警报的长野瞪起眼。“表哥是我的!”
浅草耸耸肩。
“是,我知道。”
在京都的这个小乡镇里,从街头至巷尾都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氛围。作为神道流流派的古老剑道家族,天赋异禀的朝利雨月名声可谓家喻户晓,更是天皇所器重的大红人,全镇的人脸上占了光连走路也带起了风。
倘若要提及朝利的追随者或者仰慕者,从小一起长大的长野瑛子必然首当其冲,撑着旗杆奋起做领头羊。
毕竟能在他这个年纪担任政府高官的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极为罕见,更何况朝利雨月是文武双全的明日之星。打小身边就有个这么优秀的同辈,也难免长野萌生出恋兄情结。
道场里男性弟子居多,作为珍稀物种的女弟子长野便很容易区分其优劣,虽然性格已经被炼成不拘小节的豁达开朗,可其实她仍保有一份细嫩的少女心。
这份仰慕,确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膨胀。
但并非爱情。
看着自家表哥在道场中挥洒汗水的画面,坐在一旁观望的长野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就像是被老爷爷捧在怀里的辉夜姬,沉溺于平凡的小小幸福之中。
曾以为,他们的日子正应该如此理所应当地铺陈开来,平缓地驶向远方。
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难得到表哥家登门拜访的长野看见原本堆满了各种乐器的房间如今空空如也,第一反应是“表哥家遭窃了——而且是很有品位并且力大无穷的窃贼”。
这也难怪,一向视音乐如珍宝的他按常理来说完全不可能割舍下如同心头肉的乐器。
可他一脸的淡漠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并不是遭窃。”朝利注意到表妹震惊的神情,抚摸着手边仅存的长笛解释道。“我把乐器都卖了。”
“……什么?”长野觉得她听到了一个荒诞的笑话。“这不可能……”
青年无奈地勾起嘴角。“是真的。而且,明天我要去意大利。”
错愕凝在少女脸上,她皱起眉扯着表哥的衣袖,偶然留意到他腰间多出的几把刀,眼里添了几分恐慌。
“你要去战斗?……为什么?!表哥你不是最讨厌战斗了吗?”
少女慌乱颤抖的双手被朝利握在手中。
“为了伙伴,我非去不可。”朝利笃定的目光不掺杂丝毫迟疑,他扭过头望向桌面摊平的信纸,微微笑道。“音乐乃吾之热爱,战争乃吾之憎恶。可是知己,却是难以寻觅的存在。”
“他们在等待我的帮助啊,瑛子。”
宛若恳求的话语,长野不禁语塞,怔怔地注视着表哥转过身收拾行李的忙碌身影。
在她记忆里,朝利雨月从来都是冷静睿智的代名词,凡事的决策都经过深思熟虑,莽撞之类的形容词绝对不会用在他身上。可是眼前的男子似乎像是吃错药一般匆匆决定未来的风向标,与平日的朝利雨月判若两人。
——表哥口中的Giotto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长野少女初次体会到自己不再是表哥最重视之人的危机感,刺骨的寒意不输给隆冬之际。
心里“噌”地升腾起一股嫉妒之火,越燃越旺。
于是,长野瑛子做了个自认为乃这辈子最冒险也最正确的决定——她也要去意大利!
可以预见这个举措会招来各方面的强烈反对,长野将这个计划狠狠地压在腹中,除了闺蜜浅草以外没让其他人知晓。虽然友人点着她的脑袋指责她这仅是三分钟热度过一段时间肯定会后悔的,但作为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范例,浅草还是板着脸为她筹了一笔钱。
“没带回你的表哥你就不要回来了。”将得来不易的钱递给长野时浅草曾嘱咐道。“至少也要拐个意大利男人回来。”
不得不说浅草和子是一位很有远见的女人,在长野的生命中是个亦师亦友的存在。这个不小的乡镇里浅草乃是男性心目中数一数二的理想女性,贤惠顾家又知书达理,拜倒在她的和服衣摆下的男丁可以在街尾转一个弯。
关于她们俩如何成为闺友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了,或许迥异的性格适合互补,她们长达10年的友谊已砺成磐石。
不过关于长野此行的成功与否,已经是之后的事了。
长野大郎几天来冷峻地板着一张脸对亲生女儿的地下工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女的马尾再怎么欢快地甩动,他那重男轻女的古板思想也不会被撼动分毫,对待作为唯一女子的长野瑛子他从来不给予身为人父的指导,始终把目光放在她的兄弟们身上。
因此,长野瑛子几乎从来不主动与父亲说话——父爱对她来说仅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临行前一天,她含泪握住两鬓已花白的母亲粗糙的双手。她的母亲淡淡地笑着,将瑛子的碎刘海拨开以便看清女儿明亮的眼眸,抹干她眼角的泪。
“做你想做的事吧,瑛子。”
比起兄弟们“一郎”“二郎”“三郎”这些毫无新意的名字,“瑛子”的发音曾让她少有地庆幸自己是名女子。用朝利的话来说,那就是“很简短,很干净,很好听”。
当年迈的母亲轻声喃着她的名字时,长野瑛子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情绪失控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母亲的手贴在嘴唇边轻轻摩挲。
“再见,妈妈。”
长野瑛子系好装着衣服的包裹,绑好自己的武士刀,在尚未破晓的黎明前朝靠在门边的母亲郑重鞠一个躬,然后挥挥手告别。
透过云层,朝日的第一道光辉洒在踏上征途的少女身上,绽出浅金色的光芒。
预先打听了朝利的日程安排,长野瑛子偷偷跟着同样出发的表哥到了港口。天还没亮全,甲板上几乎没有人,有几个早晨要跟着轮船启程的水手喝得酩酊大醉,甩着半空的酒瓶晃晃悠悠地上了船。朝利带的行李并不多,一个简单的拉杆箱以及据说是在意大利买的黑色公文包,不过衣着还是平日那件蓝白色的狩衣——虽然瑛子很纳闷他穿着这身衣服在意大利街头不会显得很突兀么。
为了避免被表哥当场抓包,长野特地等到他登上轮船后才买了该班次的船票,然后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上船。
不愧是国际客轮,里面的装潢与设备都是高标准。长野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微微缩了缩,既可以看见坐在前方的朝利表哥,也可以一览窗外辽阔的碧波徜徉。
根据船上的双语广播,大概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意大利西西里岛。不过骨子里从来不安分的长野瑛子在百无聊赖地呆坐了两个时辰后便坐不住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而视野内的表哥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少女叹了一口气,打量起船上的乘客。虽然时间还很早,不过因为班次稀少的缘故客厢内几乎座无虚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野看见有几个黑衣男子也同她一样四处张望着。
隐隐感觉这艘船上将会发生什么。
忽然,以一声凌厉的枪响为始,身边的黑衣男子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枪,直接指在身边的乘客太阳穴旁。长野被邻座黑衣男子的突然动作而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不远处的朝利雨月回过头,对上表妹求助的眼神时,神色里满是惊慌。
像是控制了船舵那边的驾驶权,过了一会儿,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干部的男人凶神恶煞地霸占在过道中。
“想活下去的都给老子安分点!这艘船已经被老子控制了!”
被枪指着的长野表示意大利语她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