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无日谈》尧遥

2、壹。

　　伴着流淌的泉水潺潺，以及竹笕敲出的空灵声响，悠扬的笛声逸出宛若具现化的音符回荡在和室内外，清婉如亭亭玉立的古典美人，眉眼间露出玉洁冰清的温柔尔雅。沁人心脾，平寂了躁动的心绪。

　　如此意象，连不懂乐理的长野瑛子也忍不住沉醉在这曼妙的笛声中。
　　一曲毕，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长笛。坐在一边的少女细细品味这意犹未尽的感觉后，不由得赞不绝口。
　　“表哥，去了一趟意大利之后，你的吹奏水平进步了好多！”长野挪到朝利身边诚挚地扑闪着她的大眼睛。“果然不愧是充满艺术的国度啊！”
　　“确切的说是文明古国哦，瑛子。”朝利雨月淡笑着解释道。
　　“嘛～那种小事就算了吧。”少女摆摆手。“话说回来，表哥你从来都没有说过哦。”
　　“嗯？……啊，最近事情比较多。”朝利抱歉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有人到道场踢馆。”
　　“所、以、说，当初我就应该帮忙的！我也是神道流的一份子啊！”长野撅起嘴。
　　不自觉柔和了眉眼，青年望着表妹的可爱表情伸手覆上她的脑袋。“你可是女孩子啊，瑛子。”
　　少女抱臂撇开脸。“我觉得男女是一样的！请不要区别对待！”
　　“是，是。”带上宠溺的表情，朝利总是拿自家表妹没办法。他起身拍拍沾上的灰尘，将放在一边的两把木剑拿起，一把递给长野。“继续练习吧。”
　　绑着马尾的少女绽开笑。
　　“好的！”

　　入夏以来还未曾降雨的京都地区空气太过干燥，连呼吸都感到压抑。趴在树干上的蝉不知倦地日夜鸣叫，似乎也经受不住这种燥热的盛夏正抱怨连连。
　　剑道服因为汗水紧紧贴在后背，过会儿水汽蒸发衣服不再粘身，但很快又浸上新一轮的汗水。
　　早已湿透了的发丝服帖地粘在脖颈，瘙痒难耐也无暇拨开。
　　在这种闷热的天气里，挥洒如雨的汗水，疾行跳跃的脚步，轻盈潇洒的身影，互不相让的对峙，坚毅不移的目光，无不扼住旁人的咽喉掌管着他们的吐息。

　　“休息一下吧。”朝利辨出对面护具下急促不紊的呼吸声，皱了皱眉，忙停止了攻势开口道。
　　执拗的少女没有理会，继续高高地举起木剑迎面奔来。
　　青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亮出诱人的条件。“告诉你在意大利的事情吧。”
　　画面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长野的动作戛然而止。过了一秒，她利索地垂下手摘下护具，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凑到朝利身边吧眨着眼睛期待地望。
　　朝利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带上笑意讲述起他在意大利的经历。

　　幸得天皇宠信，朝利雨月才有机会奉命亲身前往意大利。太过喜欢音乐的他把钱都花在了购买乐器上，因而甚至连一把属于自己的剑都没有——但他的剑术在方圆百里内是数一数二的。在船上颠簸了数十天，期间不知因晕船趴在栏杆上呕吐了多少回，朝利才昏昏沉沉辗转到了目的地。
　　下了港口，青年摊开地图仔细查找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前不久刚并入意大利的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随着统治者改朝换代，巴勒莫历经多种不同宗教、文化的洗礼，因此呈现截然不同的风貌的市区建筑让朝利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另一个半球的文化与历史像是揭开神秘的面纱的窈窕美女，朝到此的旅行者莞尔一笑。
　　如沐春风。
　　许多路人因为他独特的装束而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为这个男人的到来而感到纳闷。
　　朝利雨月正感觉自己渐渐迷失在崭新的城市中，对天皇所指定的地点一头雾水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哟伙计，需要帮助吗？”
　　以夕阳下的欧式建筑为背景，高挑的金发青年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淡笑着望向他，如贵族般不容侵犯的上位者气质仅从清秀帅气的外貌上便体现得极致。青年身旁的酒红色头发的男子右脸颊上纹着火焰状的刺青，翻了翻白眼似乎对伙伴贸然与陌生人搭讪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

　　直觉告诉朝利，眼前这位年纪相仿的金发青年在不久的未来必会成为睥睨众生的领袖。而自己，正是甘愿放下一切追随的信徒之一。
　　朝利雨月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用意大利语回答道：
　　“嗯，在下迷路了。”

　　一番闲聊之后，自称为Giotto的金发青年以及他的友人G便为他指明了自己的目的地，并且不厌其烦地亲自带他前往那个地方。不过Ｇ似乎对他抱有很强的敌意，一路上都摆着臭脸，朝利无论怎么赔笑脸也不领情，金发青年只好在旁边尴尬地为友人解释道G总是这样爱操心请别放在心上。
　　发现两人并没有恶意，朝利也做了自我介绍。Giotto表示对他的国土有浓郁的兴趣，并对日本的传统服饰以及传统糕点赞不绝口。听到这里，朝利忍不住开玩笑说干脆以后移民到日本吧，然后被原本沉默的G反驳道“我在就别想把Giotto拐到那奇怪的地方”，Giotto被夹在中间干笑着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对了，在下还有练剑道。”朝利搔搔头。“不过比起剑道，在下还是更喜欢音乐。”
　　“？！”抢在Giotto说话之前，红发青年立刻将他拉到身后挡在两人中间一脸警惕地盯着朝利。“你想对Giotto做什么？”
　　“……咦？”对G莫名突发的警戒姿态感到十分不解，朝利看向后面伸手抚上额头的Giotto。“这是怎么回事？”
　　金发青年按上G的肩摇摇头，对纳闷的朝利解释道：“没什么，抱歉让你吓到了。”
　　随后Giotto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物。“那里就是你所说的地方。”
　　“啊……原来是这里。”不知不觉间居然就到了，朝利的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失落感。他郑重地朝他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学着以欧洲人的礼仪握住Giotto的手。
　　“非常感谢！在下无以回报，但必将你们的恩德永远铭记于心。”
　　“不客气。”Giotto笑了笑，耀眼的金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希望我们有缘再次相见。”
　　“嗯，在下也是。”

　　缘分这种东西实在玄妙。强求不得，然而又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
　　巴勒莫并非小地方，但朝利雨月在短短五天的时间内遇见Giotto等人的次数不下十次。期间认识了许多人，比如当地地主的宝贝儿子蓝宝、当地教堂的神父纳库尔、正直好青年柯札特·西蒙。其身份地位的差异让朝利忍不住惊叹Giotto的人格魅力。
　　在朝利即将踏上返程道路的前一天，金发青年约他到家里做客。朝利品着手中据说是上等的咖啡，忽然听到Giotto朝他开口：
　　“雨月，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家族？”
　　“家族？”
　　“嗯，彭格列家族。”
　　“虽然不太懂是怎么回事……不过如果能和你们同一阵营的话，在下当然加入。”朝利咧嘴灿烂一笑。
　　“那真是太好了。”Giotto由衷感叹道。“你能成为我们的伙伴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两个“真是”，两个“太”，无一不体现金发青年此刻的欣喜。望着Giotto喜笑颜开的表情，朝利雨月感觉胸腔里涌起一股暖流，通过血液流动遍布全身。
　　“伙伴”这个字眼，在朝利的生命中有了不一样的定义。

　　“所以，你就加入了那个什么列家族？”
　　“是彭格列，瑛子。”阖着眼的青年纠正道。
　　少女打了个哈欠。“哈～彭格列是吧？听上去不怎么威风啊。话说回来，这个家族到底是做什么的？”
　　“唔……听说是自卫团？”
　　“哦……这样子啊。”她眨了眨眼，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然而长野瑛子此时不知道，所谓的“缘”，已经在他们的生命中静静埋下了种子。